“皇叔。”小皇帝沖應遠一點頭：“不知道皇叔過來所謂何事？”

很顯然被應遠看見他們拉手的一幕是應晨坤故意策劃的，徐九從側面都能看到他控制不住咧開的嘴角。

“臣有要事要向皇上稟報。”應遠說著, 還擡頭看了徐九一眼, 那意思，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很機密, 小卓大人不適合在這兒。

應晨坤也沒什麽異議，態度甚至可以稱得上和煦, 他顯然很享受應遠吃癟的神色。

他對徐九說道：“那允瀟，不如你先去看看蘭貴妃吧。貴妃想你了, 這些日子總跟朕嘮叨著想見你。”

蘭貴妃就是原主的懷了孕的雙胞胎姐姐。

徐九應下：“是, 謝陛下。那臣……告退了。”

臨走的時候他還擡頭看了應遠一眼，對方的目光卻從始至終都沒有往他那個方向看過。

徐九就被太監引著前往後宮深處。

臣子不能私自進入內宮, 更不得私自會見後宮的各位妃嬪，哪怕是同胞姐姐也不行，要有皇上特赦，或者在特定的時間遞牌子獲得批準才能見。

但原主作為皇上的寵臣自然是沒有那麽多約束的。

在此之前他都是想來就來，想見就見，他姐姐蘭貴妃更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論出生論資歷她這個貴妃都當之無愧，如果不是皇後是先帝欽點的娃娃親，她這會兒應該早就封後了。

徐九之前了解的資料中也包含一點這蘭貴妃的信息, 所以早就把自己這個“親姐姐”的情況記得爛熟於心。

他一路來到後宮，還沒走到蘭貴妃院子門前, 就在廊道上遇見一人。

正是外表灑脫又日漸沈穩的賢王應晨皓。

“臣參見賢王。”徐九按宮中規定給他行了禮。

“快免禮！”賢王拉住了他，極為熱心腸地問：“允瀟是來見蘭貴妃的嗎？”

“是。”徐九在這個笑面虎王爺面前不敢多說什麽, 應家這屆的兩兄弟，如果說應晨坤是昏庸糊塗，這應晨皓卻絕對是個十足精明的人，也有心機，懂得韜光養晦，懂得蟄伏……

“那允瀟是從我皇兄那裏過來的？”

可惜他不想多說，賢王卻拉著他不放。

徐九只好說：“是，方才陛下召臣入宮。”說著說著，徐九就想起剛才應晨坤摸他手的場景，不禁氣得牙根癢癢。

——他現在就是為了任務才這麽忍氣吞聲的，要不是為了任務……管你是皇帝還是天王老子，老子非得套麻袋揍他丫的一頓不可！

賢王笑道：“看樣子你跟我皇兄是和好了，這就好。”

“？？？”什麽和好不和好的，都多大的人了……

徐九笑呵呵：“我跟皇上並不是賢王你想的那樣。”

賢王立即板起臉來：“允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皇兄待你如何本王會看不出來？所以本王在這兒也想勸你一句，現在皇兄跟皇叔有沖突，你跟皇叔……還是適當地保持點距離比較好，莫寒了皇兄的心。”

徐九突然擡頭看他，目光不再是一貫的不知世，而是空前的淩厲：“我與攝政王私下會面的事，是王爺告訴皇上的吧？”

“允瀟，你在說什麽？”賢王換上了一副吃驚的表情。

徐九心中暗自冷笑，之前888給他吃瓜的時候順便帶了一些賢王其他的資料，他就已經知道這事兒了。

應晨皓的人看見了他跟應遠一前一後從酒樓走出來，就連忙回報給了自家主子。幸虧當天晚上他倆去青樓的時候很低調，走的是後門，要不然事情也許還真的會被鬧大。

只是就是不知道賢王這一天唯恐天下不亂地跑到皇上面前去告狀是為了什麽了……

徐九也沒想到，自己懶得跟他計較，這人卻沒完沒了。

他對上賢王強行鎮定的眸子說道：“殿下與皇上是親兄弟，您會將您所知道的事告訴陛下這沒什麽可說的。可賢王殿下爪牙遍布京城，整個京師都有您的眼線，臣不過是與攝政王恰巧在同一天晚上都去了同一間酒樓吃飯都能被王爺知道，實在是厲害……就是不知皇上知道王爺有這麽大能耐會怎麽想？”

“允瀟！你在說什麽！”賢王換上一臉大驚失色的表情。

徐九卻不與他多說了，直接行禮告辭。

跟在他身邊、引著他去蘭貴妃娘娘去處的小太監是皇上的身邊人，想必這位公公會將今天他跟賢王說的話傳達給皇上的。

【你這是向賢王公開開戰啦啊！】888慫噠噠地說。

“不是我要對他開戰，是他自己沒完沒了。”徐九不耐煩地說。

有人要利用他，讓他成為挑撥攝政王和皇上之間的關系的工具，他發現了自然不會縱容。

徐九雖然不好惹事，但刀都捅自己身上了要是還能當做什麽事都沒有，那也太憋屈了！

而且他這麽說了以後，估計生性多疑的小皇帝沒事兒的時候也能好好想想他自己為了跟攝政王對著幹做的這些糊塗事，到底是不是被人利用指使了。

皇上身邊的公公將他領到了蘭貴妃的住處，得了蘭貴妃的一點兒賞錢以後就眉開眼笑地離開了。

徐九是第一次見到自己這位正得寵的高高在上的姐姐，發現不愧是雙胞胎，蘭貴妃和原主長得真的挺像，只是眉宇間少了一絲英氣，看起來更加千嬌百媚。

“允瀟你來了，快坐。”蘭貴妃的聲音都是柔柔弱弱的，見到他來就忙從座位上起來，拉著他過去坐下。

她現在懷孕剛剛三個月，人本來就消瘦，還顯不出身形，不過徐九沒有跟這樣嬌貴的女子接觸過，還有點不習慣，生怕對方走得急再磕了碰了。

“我來看你了，姐姐近來身體還好嗎？”徐九問她。

資料裏的蘭貴妃是個溫婉的女人，因為出身高，又受寵，所以一直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與後宮其他爭奇鬥艷的嬪妃們都不大一樣。

她從小與原主的關系就極好，即便不過是早出生一刻的姐姐，也處處讓著慣著卓允瀟，實在是令人想沒有好感都難。

“我很好。”卓允蘭說：“倒是你，聽說前一陣子你生病了？是被父親打了？我問過父親，他竟不願與我多說……”

“咳咳，沒什麽，我就是說了點大不敬的話，被爹他老人家教訓了。”

“大不敬的話……是關於皇上的？”卓允蘭的聲音顫了一下。

“……是。”徐九低聲回答。

說著就去打量卓允蘭的臉色。他猛地想起自己被老卓大人教訓了的原因是他要把小皇帝推翻，而這個小皇帝，就是卓允蘭的夫婿。

心虛倒是不心虛的，只是覺得未來會很難辦。

——對於後宮的女人來說無論皇上是什麽樣的人，也都是她們的夫君。且古代女子絕大多數都不能夠二婚，如果皇上被扳倒了，這些後妃的處境也會很難堪。

如果自己這個姐姐執意站在皇帝那邊……到時候自己真的能忍心不管她嗎？

沒想到卓允蘭想的倒是另外一回事，她道：“允瀟，你年紀也不小了，我跟爹提過好多次了，要為你找一個媳婦。你成了家皇上也就不會這樣把著你了……如果要是有能夠出京的差事走個一年半載就更好了……”

說著說著，蘭貴妃娘娘竟然隱隱有了哭腔，完全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這些年宮裏頭都說蘭貴妃可以得到專寵靠的都是她這個被皇上相中的弟弟，所有人都說她是姐憑弟貴，所以姐弟關系才能這麽好。

但無論是徐九還是原主，都知道蘭貴妃心裏想的從來都是怎麽幫弟弟脫離苦海，也從沒有生出過為了自己的地位而把弟弟推入火坑的想法。

很多人就算人前能夠裝的像模像樣，但背地裏的行徑卻騙不了人。

徐九知道這個蘭貴妃是真的一心一意為弟弟著想，所以才會覺得為難。

他趕緊勸了貴妃娘娘一通，讓她不要多想，甚至他考慮了半天，最後還是選擇跟了卓允蘭實話實說，把自己要輔佐應遠的事都說了。

“允瀟你……蓄意謀反，這可是滿門抄斬的重罪！”蘭貴妃被驚嚇到了，好半天才說出話來：“你以前從不參與這種爭鬥的，怎麽如今……”

徐九沈默，這件事兒他本來不想說，不過是話趕話地聊到這兒了，出於對原主姐姐的尊重，也出於一種提醒，他還是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徐九在心中默默地跟貴妃娘娘說了句對不起。

雖然說少年天子昏庸無德，推翻他才是對得起天下百姓蒼生，但如果今天他不是為了任務而來，就算皇帝再昏庸再無能，他一個小老百姓也不會有這種想法的。

所以之所以會想要這麽做，完全是出於他自己的私心。

而這種私心很可能會害了一個女人的一生，哪怕對方不是真實的，徐九也會想要對她說一句抱歉。

“你的想法太不成熟了。”貴妃娘娘說：“攝政王這些年來一心輔佐皇上從無反心，本宮都不相信他會謀反，你對於他的事又能知道多少呢？”

“我不知道。”徐九喃喃說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跟應遠的關系現在也亂得猶如一團亂麻。

只是朝廷爭鬥對於他來說真的太難了，有太多的利益需要去考慮和權衡，兩廂對比起來，男主的想法反而不是那麽重要了。

不過有一點倒是十分重要。徐九說：“王爺是沒有要造反的心，可我看啊，要是皇上再這麽逼他，什麽事兒都有可能的。”

蘭貴妃聞言猛地蹙了下眉頭。

雖然後宮不能幹政，但後宮妃嬪的起落卻與前朝有著直接的關心，即便與世無爭的貴妃娘娘也多少知道一些朝廷的事。

皇上多方打壓攝政王的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一回兩回了，說實話不止是允瀟，還有不少臣子都為攝政王抱不平。要不是王爺一心一意想著皇上從無反心，一點要反的苗頭都沒有，其他大臣早就出來站隊了。

雖然明知是這個道理，但貴妃還是說：“這種事情你盡量少摻和。姐姐不要你大富大貴，只求你平安無事就行了。”

“我是在擔心你啊姐姐。如果皇上再這麽鬧下去招惹群臣不滿，擁立新主登基，到時候你怎麽辦呢？”

貴妃娘娘拿著絲帕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但還是強裝鎮定，雍容華貴地說：“你不必擔心本宮，你只要保全你自己，別出什麽事，姐姐就心滿意足了。”

徐九：“……”

雖然表現並無異常，但徐九知道卓允蘭是生怕他會卷進是非之中。

到底是八字沒一撇兒的事，他也不想說太多嚇到對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又陪貴妃娘娘待了一陣，他才出宮。

出宮以後別的什麽事兒都沒幹，他連忙派人偷偷去約應遠出來見面。

見面的地方還是最初他約男主吃飯的那家酒樓。

酒樓裏頭雖然人多口雜，但也就是因為人太多了，所以他約應遠來，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入小間也不怎麽會被人察覺。

晚間，徐九又點了一桌子的酒菜，古代的佐料種類不多，食物多半味道都很淡，徐九這種只喜歡擼串吃火鍋的人是吃不大習慣的。

但因為食材比較珍貴，只有這種大酒樓才會有上檔次的肉菜，倒也能夠叫人一飽口福。

飯菜剛剛上桌的時候，應遠推門進來了。

徐九按慣例給他倒酒，這回應遠卻沒有坐下，只是站在門口說：“不知道卓大人遣人約本王前來是所謂何事。”

攝政王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表情也冷淡至極。徐九掰著手指頭算算，他們這都冷戰了快兩個星期了，他竟然還在生氣？

——不就是你半夜偷偷來看我，我沒有笑臉相迎，相反你說要走我還沒有挽留這麽屁大點兒的事嗎？怎麽還沒好，這氣性也太大了！

徐九覺得這樣不好。

太記仇了傷身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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