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游戲世界之前受到的教育告訴林以寧，在這樣的語境之下，老家夥說的‘別讓別人看見它’應該不是什麽好事。

事實告訴林以寧，確實是這樣的。

95號巷子是林恩城的泔水桶，居住著下等娼妓和她們在臭水溝裏長大的孩子，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以及像林以寧一般，拿不到身份證明，只能用非常手段進入城裏的冒險者。

被林以寧起了名字叫明的神秘人說過，林恩城非常排外，所以面對已經不屬於人類的林以寧，在這裏的活動會很受限制。

如果他願意給老家夥加一點錢，老家夥也許會幫他想想辦法，讓他活的方便一點，不過也好不了多少，畢竟他是一只精靈。

身為異族，就意味著在林恩城裏會被另眼相待，租房與大額的購物都必須要出示身份證明，老家夥拿出來的，明顯是在糊弄人的身份證明，按邏輯來說，也可以推斷出來，少用的好。

所以林以寧按照老家夥的指示，來到了95號巷子。

他要盡快進入林恩城有許多原因，比如他家的小龍崽子需要補充能量，天天吃草會掉肉，又比如林以寧自己也需要提升等級，就像老家夥說過，現在是這個副本的休息期一樣，外面已經沒有什麽怪物了。

不論是想升級或者是想離開這裏，進城都是唯一的選擇。

95號小巷裏，林以寧走在骯臟的路上，街邊本來還有兩個孩子在玩耍著，看到林以寧過來，他們瑟縮了一陣，急匆匆跑回了低矮破舊的放屋裏。

生活在這裏的他們自有自己的生存法則，看見林以寧的裝扮，他們就知道，自己與他不一樣，林以寧不是他們可以接近的人。甚至願意用住進95號的方法留在林恩城的冒險者，多半脾氣不會很好。

這樣壓抑的一切讓林以寧沈默。他不會在95號街停留多長時間，要麽想辦法拿到合法的身份證明，要麽徹底用不合法的方式在這座城市的陰影裏生存下去。

按著之前在外城老東西的提示，林以寧在這裏找到了一個人，打算租下一套還算是幹凈的房子。

滿臉橫肉的男人所住的房屋低矮又狹小，屋頂被挑高到四米，然後分割成兩層。下面是一群明顯不是善類的男人，正抽著煙喝著酒打牌，頂上的二樓隱約可以看見，擺放著一排密密麻麻的床，上面的床具骯臟的看不清楚原來的樣子。

當他跟著這家夥的小弟來到房屋內部時，男人狠狠甩下手裏的牌，大笑：“贏了，都給錢給錢！”

他的動作劇烈了一些，將桌子邊上一個還剩下瓶底兒的酒瓶子撞了下去。瓶子一下摔了個稀碎，玻璃碴子與剩下的酒四處飛濺，有一點濺到了林以寧身邊。

一條藤蔓從他的衣袖下面生長出來，攔住了這些垃圾。

這一幕沒人註意到，他們像是沒看見進來的林以寧，還在自己玩著自己的。

“老大……”小弟諂媚的笑了兩人，滿臉橫肉的男人視而不見。

他瞧了眼林以寧，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這人不能慢待，便咬了咬牙，又叫了聲：“老大……”

“我叫你等會！”老大看著手裏的牌，語氣重了些：“滾滾滾，滾出去！”

他正說著，突然感覺到脖子上爬上來什麽東西。他隨意伸手摸了摸，卻發現是一條藤蔓，還有越纏越緊的趨勢。

這當然是林以寧做的。

“有空和我說話了嗎？”林以寧道。

老大冷笑一聲，手上發力，想直接把藤蔓扯下來。這顯然是不可能成功的，藤蔓在他脖子上越纏越緊，連他剛才勉強伸進去的手指也勒住了。

旁邊幾個人站起來，圍住林以寧。

他們也是沒想到，裹在袍子底下，像是見不得人似的新客人，竟然是這樣脾氣的一個角色，說動手就動手，不留半分餘地，且是眼看著，還有點要命的意思。

對他們的反應，林以寧不為所動，依舊氣定神閑的站在一邊。

老大被勒的喘不過氣，直接跪下了。

林以寧的藤蔓收回來，低笑了兩聲：“早知道道歉不就得了。”

老大是個知時務的人，剛才林以寧一出手就是那麽重，著實有點把他嚇著了。他可是惜命的很，不敢賭找上門來的亡命之徒是否有殺人的膽量，強行假裝剛才的事沒有發生一般，咳嗽了兩聲：“您有什麽事需要我效勞？”

林以寧道：“我要在95號找個房子，幹凈的。”

“對了，”他想了下，又問：“你能不能辦得了身份證明？”

老大聽見身份證明四個字，一楞過後，臉上帶了點慶幸。自從素月之夜過後，林恩城附近多出了不少異族的外來者，這些人都不怎麽講規矩且下手非常狠。他們身上都沒有身份證明，現在聽見這四個字，他一下就想起了這些人。

他是不知道，這些人就是從游戲世界來的玩家。對他們而言，林恩城不過是一個特殊一點的副本，對待裏面的npc當然不會太客氣。

“素月之夜過後，林恩城就不再發放新的身份證明了，舊的也查的很嚴。”他說：“我這裏水平不行，辦不了。”

他仔細觀察著袍子下面林以寧的表情，可惜這袍子是道具，他什麽也看不著。他怕林以寧生氣，趕忙說：“您可以去城門口，找一個老乞丐。”

這回輪到林以寧楞了，他是沒想到，自己無意間找到的一個人，竟然還有這樣的名聲。他沒再猶豫，道：“那就不用了。我要是要交易，有什麽繞過身份證明的方法嗎？”

“您可以去地下區，那邊雖然查的嚴了，這段時間勉強還是有漏洞可以鉆。”他趕忙說。

“好的。”林以寧聲音和氣了一點，問：“最後一個問題：素月之夜是什麽？”

“是……是前段時間，林恩城周圍產生的一道空間裂縫，據說……據說會連接到別的什麽地方。”老大一激靈，終於確定了，連素月之夜都不知道，林以寧大概真的是傳說中那些外來者了。

林以寧沒有關心他的反應，他現在心裏想的是，對方口中的空間通道，大概就是聯通游戲世界與這個特殊副本的通道了。

讓他不那麽滿意的是，這個副本看起來不是單人副本，不知道是不是在國家森林公園裏的玩家都被這條通道吸引了過來，不過這一點也沒有什麽可擔心的，反正他們現在都出不去，就算他的身份暴露了，那些人要水晶球也沒有什麽用處。根本上的利益沖突被消除，他回和別的玩家成為戰友也說不定。

林以寧沒有那麽急著出去，就只把這條信息記住，點了點頭，假意從口袋裏掏出來幾個銀幣，放到桌子上，說：“麻煩你帶我去看看房子。”

麻煩這兩個字，聽在剛剛被他嚇了個半死的老大耳朵裏，不是驚喜，而幾乎是驚嚇了。他趕忙吩咐帶林以寧進來的小弟，說：“帶……這位大人到東邊的那座房子。”

小弟趕忙稱是。

正當他準備帶著林以寧出去的時候，外面響起來一陣敲門的聲音。伴著敲門聲，還有帶著醉意的嬉笑：“開門，快點開門，我來帶人來啦！我告訴你，就你們那兩個小廢物，出十個銅幣已經是公道的價格了，下次你們再加價，我就不在你這買啦！”

聽見這聲音，林以寧發覺，在他身後，挑高的二層上，隱約發出一陣啜泣。

他聽得出來，這聲音來自於兒童。林以寧停下腳步，問：“怎麽回事。”

小弟對林以寧的反應有點不解，在他看來，像林以寧這樣說動手就動手的人，應該不至於不知道這些事。不過林以寧既然問了，他還是老老實實說道：“他是地下格鬥場的人，是來買人的。”

“做什麽？”林以寧追問。

“格鬥場的人買人，還有什麽原因。”他們說話的時候，門已經被打開了。外面那個醉醺醺的人進來，嬉笑道：“我們剛抓到了一個大老虎，有多大你知道嗎？爪子就有你腦袋大。客人們要看老虎表演啊，怎麽表演還用問嗎？”

確實不用問了。

見林以寧的反應不太對勁，小弟有一點著急。他上前兩步，似乎想要拉住林以寧，但是沒敢。

林以寧卻沒像他想象中一樣，當場發怒或者是怎麽樣，而是沈默了一陣，又遞給小弟幾枚銀幣：“你放了他們，當我把他們買下來了。”

滿臉橫肉的老大很為難，似乎有點怕林以寧當場在這動手，那醉醺醺的人仔細打量了林以寧幾眼，大笑：“行行行，和我搶人，你有種，你以為你是誰。”

他指著林以寧說道：“我告訴你，今天的表演，如果少了這兩個人，沒怎麽，但我們主管一定不會給你好果子吃。不就是外來者嗎？我見得多了，今天還又抓了兩個呢，明天就讓他們上去表演，要是再不識趣，後天，你和他們一起上去！”

咯嘣一聲脆響，他指著林以寧的手無力的垂下，醉漢疼的滿地打滾。林以寧不動聲色道：“確實，這是個好主意。”

神秘人小明開玩笑似的話放到現在，反而顯得合適宜起來。眼下明擺著，他想走正路，光明正大的在這座城裏生存，是有點不太可能了。格鬥場這種地方，聽起來危險，卻也有種機遇與危險並存的感覺。

“他們還招人嗎？我是說……表演者。”林以寧側過頭，問。

“一直都招。”老大說：“就是……”

活的時間不長。林以寧在心裏為他補全了這句話。某個臭名昭著的玩家被城外的老家夥評價可以在格鬥場活半年，足以見得，那是個什麽地方。

不過對他來說，這真是沒什麽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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