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終於蒙蒙亮了。

程小飛這才覺得天氣竟然這麽冷, 松樹上結了一層冰晶, 在熹微的晨光下閃爍著。程小飛哈了口熱氣, 用力的搓搓手：“我們要怎麽離開這裏？”

袁和走過來, 十分自然的抓住他的手，放進自己溫暖的口袋裏：“飛毛腿可以帶我們出去。”

躺在一旁歇氣兒的飛毛腿哼了一聲, 身體驟然變大, 扭扭屁股對兩人道：“我沒勁兒了啊，估計走的慢點兒, 等出了這片森林咱們叫個車。”

程小飛拽著飛毛腿的絨毛爬上去，它的身體暖烘烘的，像一張柔軟的大床。把它的長毛蓋在身上，程小飛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 十分愜意。袁和也爬上來，坐在他身後，他的額頭正好抵著袁和的大腿外側。

程小飛有些尷尬的把頭往下縮了縮，與袁和保持距離。

飛毛腿慢吞吞的移動起來。程小飛沒想到它所謂的慢是真的這麽慢，好歹也算是個小火箭啊，怎麽走的跟牛車似的？不過很快，程小飛就沒精力吐槽飛毛腿的速度了，他太累了, 一夜沒睡, 又是跳傘又是面對生離死別，躺在飛毛腿毛茸茸的身體上，睡意很快襲來。

步伐均勻的搖晃就像是個搖籃, 讓程小飛深深的沈浸在夢境裏。這段時間他經歷了太多以前從不敢想的事情，夢將他的所有情緒一一放大，除了恐懼和失落，更多的則是他對袁和那難以啟齒的感情。

夢裏的他跟袁和表白了，關羽沒有死，漢德更不是change的臥底，所有人都圍坐在一起，給他送上祝福。他捧著花，走到袁和面前，單膝下跪向他表白：“袁和，我喜歡你。”眾人都在起哄，程小飛小心翼翼的擡頭，卻看見袁和冷著臉。他一把拍掉程小飛手裏的花，語氣冰冷：“別自作多情了，我不喜歡你。”

程小飛猛地驚醒。

醒過來時才發現他們還在飛毛腿的背上，而自己……居然躺在袁和懷裏。

“做噩夢了？”袁和一手攬著他，聲音有些暗啞。

程小飛心想完了，估計剛剛的夢他都聽到了。根本不敢擡頭看袁和的臉色，垂頭喪氣的把臉埋在飛毛腿的毛裏，心裏又開始念經。

“別念了。”袁和突然一把將他翻過來，笑瞇瞇的看著他，“整天念，我耳朵都長繭子了。”

程小飛紅著臉看他。

或許是飛毛腿身上暖烘烘的溫度與外界的冷空氣形成了巨大的溫差，袁和的臉像是剛從冰雪中走回暖爐裏，帶著一絲淡淡的紅。他額前的頭發有一點濕，襯得他眉眼和嘴唇都溫潤起來。程小飛覺得他深邃的眼睛就像一道蠱惑人的漩渦，只要看過去，就會大腦一片空白。

程小飛突然覺得喉嚨有點幹。

袁和問他：“你是不是有什麽話想對我說？”

他的聲音低沈好聽，程小飛根本沒註意袁和說了什麽，視線先是看向他的喉結，然後順著脖頸，落在了那雙溫潤的唇上。

程小飛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嘴唇，呆呆的看著袁和。

怎麽辦，好想親他……

袁和笑了，眼神很亮，他突然湊近程小飛，溫熱的氣息就游蕩他唇邊：“這次離得這麽近，我聽到你心裏在想什麽了。”

說完唇就印了下去。

微涼的柔軟落在他唇上，程小飛瞪大眼睛，覺得一直砰砰跳的心臟終於炸開了。

袁和看著他呆楞的樣子，笑著點了下他的鼻子：“傻瓜，既然你不敢說，那就我來說吧。”

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像宣誓似的，帶著前所未有的虔誠。袁和目光灼灼的看著程小飛，柔聲道：“我喜歡你。”

程小飛覺得此刻就像做夢一樣。不，比夢境還要不真實，夢裏的袁和只會拒絕他，可這個袁和卻向他表白了。他感覺整個人好像都飄起來了，不可置信的問袁和：“真的嗎？”

“真的。”袁和很快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的答案，他低下頭，輕咬住程小飛的下唇，用牙齒摩挲著。程小飛頓時覺得渾身的血氣都在往頭頂上湧，情不自禁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袁和呼吸一滯，埋頭深吻下去。

雙眼緊閉，意亂情迷，四周的冷空氣似乎都變得溫暖旖旎起來。馱著兩人的飛毛腿憤怒的哀嚎一聲，在一條單身狗的背上做這種茍且之事，真的大丈夫嗎？！

好不容易走出森林，終於回歸了正常人類世界，程小飛掏出手機準備訂機票回A市，卻被袁和攔了下來。

“我們不回A市。”

程小飛奇怪道：“怎麽了？”

袁和欲言又止，一旁的飛毛腿也一副為難的樣子。程小飛突然想到在飛機上漢德對他說的話，總局不會留他活口。

當時那場爆炸，他相信袁和，可如果真的是總局想要他的命的話，恐怕他很難逃脫。程小飛嘆了口氣，主動問袁和：“是不是因為總局的人想要……抓我？”

袁和緊緊抱住他：“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絕對不會。”

一旁的飛毛腿受不了他倆肉麻的樣子，解釋道：“總局早就向我們下達了必殺命令，是袁和一直不願意執行。當初你和申行走那次，總局讓我們借機將你和申行一起除掉，後來又是他……在最後關頭把你救出來了。”

飛毛腿看了程小飛一眼，嘆息道：“所以……你們倆還是走吧。走得越遠越好，不要再被總局的人找到了。”

袁和不可置信的看著他：“那你……”

飛毛腿扭著屁股離開，回頭沖他眨了下眼睛：“我就說你倆在和change搏鬥的過程中死了。”

這對飛毛腿來說的確是個很艱難的抉擇。他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不務正業，但卻一直是個對待工作任務無比認真的人。這是他第一次因為個人感情而放棄原則，也是唯一一次對總局看似光明磊落的立場產生質疑。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這麽多年的堅持到底有沒有錯。

“為什麽總局一定要殺我？”程小飛問袁和。

“他們覺得你的存在是個威脅。”袁和的目光投向遠方，“當權者就是這樣，他們喜歡能力強的人，卻又畏懼能力太強的人。你的能力是他們無法控制的，一旦做出對他們產生危害的事情，他們根本無法抵抗。所以必須在你萌芽期就徹底將你扼殺。”

程小飛覺得一陣委屈，他雖然偶爾有點厭世，但絕不是那種會危害社會的人啊，這些人為什麽對他一點兒信任都沒有？

“不是怕你危害社會。”袁和看著他，表情嚴肅的可怕，“是怕你傷害到他們的權力。”人都是自私的，權力越大的人就會越自私，為了保住地位，他們會不擇手段。

程小飛覺得自己真的水深火熱。就算逃，又能逃的了多久呢？

袁和應該是早就為這次逃亡做好打算了，他在A市就已經將銀行卡裏的錢全部兌換成現金，裝到背包裏帶過來了。

在現代社會想要杳無蹤跡的逃亡很難，首先他們要放棄自己的所有身份信息，不能坐火車，不能坐飛機，一切要用到身份證的事情全部杜絕。再者他們不能跟以前的親戚朋友有任何的聯系，以前的所有社交賬號也不能再用，手機也要扔掉換新。最重要的是，他們不能從事任何需要身份信息的工作，也就是說，他們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個深山老林，過著與外界隔絕的生活。

程小飛覺得很憋屈，他從未做錯什麽，為什麽要忍受逃犯一樣的日子？而且還要讓袁和陪他一起受苦，放著大別墅不住，跟他一起睡小木屋？

袁和卻安慰他：“過慣了城市生活，現在想想人煙稀少的鄉村也不錯啊。而且……只要能和你一起，我也不會無聊了。”

程小飛瞬間臉紅。怎麽以前不知道這人這麽會撩啊！明明是一件嚴肅的事情，硬是讓他說出了打情罵俏的味道……

他們最終選擇在北方的一個邊陲小鎮定居。那裏山很多，山裏有一些當地山民自建的房子，倒也不是程小飛想象中的那種茅房木屋，都是看起來非常現代化的農村自建平房。袁和挑了一處位置比較隱蔽的平房，面積不大，也就不到一百平，外觀墻體刷的是白灰，裏面倒是各種家具一應俱全，原先的房主還從山下接了電過來，基本生活不成問題。

袁和給了房子主人十萬塊現金，連房子帶家具，還有後院的一窩母雞，一起買了下來。平時如果有日常用品的需要，可以去山下的集市買，偶爾也可以在山上打一些野味，去集市出售。

忙活了一天，程小飛把房間裏重新收拾布置了下，袁和則去山下集市買了些生活必須品回來，晚上兩人就在新家中吃了第一頓晚餐。黃澄澄的小米粥，自家母雞下的蛋，還有山裏的野菜，吃的人清新舒爽。

程小飛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過上如此原始的生活，更不敢想象會與袁和這樣相依為命的生活在一起。

雖然生活簡陋，卻舒適自在，心裏更是滿滿當當的，被前所未有的溫暖填滿。程小飛幸福的看著袁和：“你說……咱們倆現在像不像一對小夫妻？”

袁和楞了一下，然後笑著將他扯進懷裏，低頭問他：“那誰是夫？誰是妻？”

說完還不等程小飛回答，將他按在墻上，動情的吻了上去。房間裏昏黃的白熾燈就像催/情的燭火，兩人壓抑已久的感情頓時傾瀉而出。

直到氣喘籲籲的分開，程小飛才想起來問袁和：“和我這樣在一起，你不後悔嗎？”

本以為袁和會說出什麽海誓山盟的話，誰知道他橫抱起程小飛就往臥室走，一副欲求不滿的樣子：“該睡覺了，睡醒了我就告訴你。”

程小飛：……

本以為生活可以這樣平凡安逸的繼續下去，可僅僅在他們搬到新家的第三天，總局的人就找上門來了。

來的人是個平頭男人，方臉寬鼻子，看起來十分忠厚。可他一開口程小飛就立刻明白了那句話：人不可貌相。

“你好，我叫李平，是異能者管理局副局長，想請你跟我走一趟。”

程小飛道：“我可以拒絕嗎？”

李平笑：“不可以。”

程小飛也笑：“草你老母。”

李平：“你說什麽？”

程小飛繼續道貌岸然的笑：“聽不清嗎，我再說一遍，草你老母。”

李平氣急敗壞的撲上來，想要打他，正巧被剛從外面回來的袁和抓住手腕：“李局長。”

袁和冷漠的看著他，眼中是讓人望而生畏的威嚴，李平頓了頓，僵著臉說：“我今天必須帶走程小飛。”

袁和的唇線抿的緊緊的，過了好一會兒，才聽他道：“如果你們敢傷害他，我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

李平看了程小飛一眼，對袁和道：“當然不會。”

副局長發了話，他手下的人倒也還算客氣，沒有對程小飛動手，反而還允許他收拾幾件東西帶走。

袁和走到他身邊，悄悄將那只指甲刀塞進程小飛手裏，手指在他掌心畫了個圈，用心裏傳音告訴他：“別怕，我會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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