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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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爆炸一定是沖他來的, 程小飛非常篤定。
他空有一身使不出來的異能, 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盯著他, 有想把他擄走的, 還有想要他小命的，就因為這日天日地的上帝之手。他簡直沮喪的想哭, 上帝您老人家把手好好收著不行嗎, 為什麽要給我！
可讓他不得不註意的是，想要炸死他的人恐怕和change不是一夥的。首先申行和他同乘一輛車, 如果是change的人作案，總不能把申行一起炸死吧？況且他們一直哭著喊著想把程小飛擄回去，突然出手殺人有些不符合常理。
那會是誰想殺他？
程小飛無法入眠，轉過身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袁和。模糊的燈光從窗簾縫裏透過來, 正好映在袁和臉上，隱約看的到他沈靜的睡容，卻又不怎麽能看清。程小飛往前湊了點，不由得嘆了口氣，如果昨晚不是袁和突然擋在車前，恐怕他現在已經命喪黃泉了。
可袁和的出現未免太巧合了，就像是提前算好了時間。程小飛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心驚膽戰的看了袁和一眼, 還好, 他沒醒。按理來說經歷了這次浩劫，他應該全心全意的相信袁和才對，可不知道為什麽, 心中總是隱隱生出不安。
大概是被最近接二連三的危險搞得心慌意亂了吧。
“怎麽了？”袁和突然睜開眼睛看著他，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迷蒙。
程小飛連忙躺下：“沒什麽。”
袁和打開臺燈坐了起來，他依偎在被子和枕頭之間，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害怕。”
深夜床笫之間的輕語，在加上黑暗中被放大的情緒，讓程小飛覺得一陣委屈。長了個烏鴉嘴已經夠倒黴的了，為什麽還要讓他承受這麽多的痛苦？什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種話他根本不想聽，他只是想當一個普通人啊。
從小就是。他只想要爸爸媽媽的關懷，只想能融入集體，不被當做異類。可為什麽這麽難呢？
悲傷的情緒籠罩著程小飛，他根本沒註意到袁和已經靠了過來，手臂從他肩側穿過，將他摟在懷裏。袁和的聲音悶悶的，像沒睡醒，又像是憋了滿腔的憤懣：“其實，我們倆挺同病相憐的。”
程小飛完全沒想到袁和會向他吐露心事。
“我一直覺得我的異能是一種很雞肋的能力。它讓我窺探到別人藏在心裏的想法，讓我不得不聽到那些負能量的陰暗的聲音。”袁和無聲的笑了笑，“從小我就知道什麽是口是心非。那些表面上對你笑的人，其實心裏早就想好了算計你的辦法；那些看起來和善的人，其實心裏都是惡魔。”
“很長一段時間，我每天都是戴著耳機度過的。我不想聽到那些聲音，我只想知道我看到的，這樣才能給我心底保存一點善良和美好。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就是覺得這個世界壞透了，對生活絕望的感覺。”袁和靜靜的註視著程小飛，他的頭發有些淩亂，始終堅毅的側臉似乎變得柔和起來。
程小飛從未見過這樣的袁和。這樣一個落寞、絕望又悲觀的袁和。
但正是夜間這脆弱的靈魂，才讓程小飛意識到，原來他並不是那麽無堅不摧，他並不是生來就堅強，他也有難過痛苦的時候。
“我知道。”程小飛落寞的低下頭，“就像我被所有人嫌棄一樣，很絕望。”
“但現在都過去了，不是嗎？”袁和低頭看他，眼中閃爍著溫柔的光，“我度過了那段懷疑的人生，我逐漸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真善美。你也一樣，現在不會有人再嫌棄你，所以你不用害怕，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程小飛突然覺得臉很熱，袁和最後那句話讓他心跳加速，念金剛經都不管用。而且被窩裏暖烘烘的，旖旎的溫度和氣氛，再加上袁和近在咫尺的臉，他甚至忘記了經文的下一句是什麽。
袁和熱烈的目光讓他腦子一團漿糊，程小飛稀裏糊塗的問道：“你發現了什麽真善美？”
袁和溫柔的註視著他，並沒有答話。
程小飛早就把金剛經還給佛祖了，袁和纖長的睫毛搔的他心癢難耐，情不自禁的朝那張俊臉靠過去。
袁和的唇線很好看，不薄不厚，帶著微微上翹的弧度。程小飛竟覺得有些想吻他。
袁和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攬著程小飛的手臂突然收了收，緩緩朝程小飛的方向靠近。黑夜給人壯膽，他們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卻仍然止不住靠近，似乎想要從對方柔軟的唇瓣處汲取能量。
濕潤的，炙熱的。
鼻尖抵著鼻尖，只要微微側一下臉，就能碰到那個期盼了已久的地方。
“你們倆在幹嘛？大半夜的不睡覺嗎？我都被吵醒了！”一只柯基突然跳上床，撲到柔軟的被子上。
兩人迅速分開。
程小飛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只覺得大腦充血，連忙鉆進被窩，背對著袁和蒙住頭。
飛毛腿一臉懵逼的看著程小飛，問袁和：“他怎麽了？”
袁和沒說話，一腳把死狗踹下床。
一夜無夢。
不，應該說一夜沒睡。程小飛頂著兩個熊貓眼爬起來，看到同樣精神不濟的袁和。不由的想起昨晚的暧昧，程小飛連滾帶爬的沖進衛生間。
把衛生間的門關上，再打開水龍頭，確保袁和聽不到自己的心聲之後，程小飛這才對著鏡子思緒亂飛。
他們倆昨晚差點差點差點就親上了！如果不是那只死狗，恐怕就真的親上了吧？！
程小飛的腦子裏一會兒放煙花，一會兒放鞭炮，輪番轟炸。他昨晚竟然沒控制住自己差點吻了袁和？！重點是袁和也沒有躲，似乎也想吻他？！
不不不，自己又聽不見袁和的想法，怎麽敢確定袁和也是想吻他的呢？說不定他把自己當成女人了呢？或者只是因為躺在一張床上，姿勢不太對，所以一不小心靠近了一點？
可如果是真的想吻他，是不是就代表袁和也喜歡他？
程小飛覺得既甜蜜，又忐忑。以他的膽量肯定是不敢主動問袁和的，那麽袁和會不會主動吐露心意？可萬一袁和並不喜歡他呢？啊啊啊啊好糾結！
程小飛在洗手間抓耳撓腮了半個小時，依然無解。慫包的他只好盡量避免跟袁和眼神接觸，袁和去廚房，他就呆在客廳；袁和去客廳，他就呆在臥室；一旦兩人共處一室，程小飛就手腳沒處放。
飛毛腿見他這副痛苦的樣子，叼了一盒藥過來：“早上蹲廁所蹲久了吧？便秘這個問題得早治！”
程小飛接過藥盒一看：XX便秘靈。
好不容易度過了難捱的一個早晨，中午就有人來解救他了。聽見有人敲門，程小飛連忙手腳並用的撲過去，就看見安塔裏捧著盒爆米花站在門口。
程小飛笑逐顏開：“怎麽啦？”
安塔裏被他惡心的笑容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奶奶叫你去我家吃飯。”
程小飛興高采烈：“走！”
安塔裏奇怪道：“以前你不是不喜歡到我家吃飯麽……”
“怎麽可能！”程小飛鞋都不換，不要臉的沖到對門，對安奶奶鞠了一躬，“奶奶好！”
安奶奶是個熱情的老太太，知道程小飛無父無母，自己一個人過年可憐兮兮的，就想著把他叫過來一起吃飯，沒想到他家居然有客人。
“叫上你朋友，一起來吧！”安奶奶看到程小飛身後的袁和，表情笑瞇瞇的。
就在這時，一只短腿柯基飛一樣的沖出來，諂媚的沖著安奶奶扭屁股。
安奶奶楞了一下：“那……把狗也帶上吧！”
飛毛腿興奮的沖進安塔裏家，扒著桌子在茶幾上找吃的，把正在茶幾地下睡覺的虎子嚇得飛出去。
“你，給我過來。”安塔裏抱起虎子，威嚴的站在飛毛腿身後。
飛毛腿作為一只無拘無束的狗子，向來都是想吃吃想喝喝，從來沒有人能制住他。可這個十多歲的小孩卻讓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恐懼中還帶著言聽計從。
於是飛毛腿幾乎不受控制的，乖乖臥在安塔裏腳邊，怯怯的看著他。
程小飛朝安塔裏豎起大拇指：“牛B了！”
安塔裏嫌棄的踢了一腳沒大沒小爬高上低不知道天高地厚胖柯基：“這狗你們養的？”
程小飛正想否認，就被袁和攔了下來，只聽他笑著說：“對，替我好好教育教育它。”
飛毛腿恨恨的瞪著袁和，然後瞬間被安塔裏捕捉到眼神，打發他去陽臺跑圈，說跑夠五百圈再回來。
飛毛腿興沖沖的甩著舌頭沖向陽臺，沒過兩分鐘就回來了，還邀功似的膩歪在安塔裏腳邊。
安塔裏：“不是讓你跑步嗎，跑完了？”
飛毛腿點頭。
“胡扯吧五百圈你這麽快能跑完？你示範一個給我看看！”
飛毛腿得令，一溜煙似的在客廳裏轉了一圈，嗖一聲回到原地，整個過程不過半秒。
安塔裏：……
好吧你們的狗子牛B了你們自己帶我不管了！
於是給飛毛腿投食的工作就交給了程小飛。趁奶奶和安塔裏不註意，程小飛揪著柯基的後頸，一把將他提溜到廁所，點著他的鼻尖威脅道：“你給我老實點！別總跟個瘋狗似的！”
飛毛腿翻了個白眼，嗤道：“蠢貨，為了掩蓋我的身份，我當然要假裝傻狗了！我要是聰明起來不就暴露了？”
程小飛竟然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一時無法反駁，只好放任他裝瘋賣傻的去跟虎子打架。
吃過飯，袁和正準備把吃飯的大圓桌收起來，就被安奶奶一路小跑過來制止了。老太太神秘兮兮的去房間裏拿了個盒子出來：“閑著挺無聊的，咱們不如幹點別的事情……”
程小飛打開盒子一看——麻將。
於是程小飛、袁和、安塔裏和安奶奶四人圍坐一桌，開始搓麻。
安奶奶絕對是常年混跡於各個老年棋牌室的老司機，幾輪下來把他們三個贏得屁股尿流，程小飛現金都輸光了，已經準備開始微信轉賬。他本來以為袁和會是這個游戲的BUG，畢竟他能聽到大家的心聲，結果袁和表示這個游戲除了技術之外，更大一部分獲勝的幾率在於運氣。
抱著飛毛腿的安奶奶顯然是狗年行大運。
袁和通過心裏傳音對程小飛說：“要不我們倆作弊吧！你要什麽牌？”
程小飛已經聽牌，就缺個五萬。袁和瞬間了然，然後把手裏的一對五萬拆開，鎮定自若的扔到桌上：“五萬！”
程小飛：“糊！”
安奶奶看看袁和，又瞅瞅程小飛，終於了然，然後拍桌道：“你們倆打情張！”（情張就是情侶或者夫妻串通打牌的意思）
程小飛：……
玩了一下午，都沒註意到外面下雪了。雖然往年過年都會飄雪，但今天的雪明顯有些不對勁兒。
短短一下午的功夫，地面上的積雪已經半人高，小區物業不得不大過年的組織工作人員掃雪，為了給行人留出一條通路，掃出來的雪已經堆成小山了。但這雪依然沒有要停的意思，雪花很大，而且下落的非常密集。
這場雪太大了，大得異常。
安塔裏打開電視，果然A市電視臺正在報道，市中心的雪似乎更大，有幾家商場的大門都快被堵住了，整個A市交通嚴重堵塞，在春節的第二天徹底陷入癱瘓。
整個畫面一片白色，如果不是程小飛視力好，他可能都分辨不出視頻裏那個站在商場樓頂上的人。
應該是個女人。
她一身白衣，頭發也是白的，皮膚也很白，隱約還結著一層冰晶。她雙手舉起，隨著她手臂的律動，雪變得更大了。
沒有人能看得見他，除了異能者。
程小飛與袁和對視一眼，暗道不妙。沒想到大過年的，還有人不安生。這個能控雪的異能者，到底想幹什麽？
沒過一會兒，袁和就接到了漢德的消息，說必須盡快處理這件事情，畢竟天災對普通人類的影響太大了。任憑那個白衣女人發瘋下去，恐怕會釀成嚴重的雪災。
作為A市異能者管理局的唯一特別行動組，組長袁和與組員程小飛義不容辭，盡管大過年的，該出警還是得出警。程小飛正準備收拾東西跟袁和趕往案發現場，卻被攔住了。
袁和道：“我自己去，你留在家裏。”
程小飛奇怪：“為什麽？”
袁和皺著眉，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危險。”
想了想似乎還是不太放心，把正躺在沙發裏睡覺的飛毛腿拽起來，讓它一定要好好保護程小飛。
程小飛本來覺得袁和有點小題大做，可轉念一想，自己身手不行異能又使不出來，兩人一塊兒去執行任務還得袁和保護他。如果放在以前倒也沒什麽，可現在他香餑餑一個，沒準兒從哪竄出來一個人就把他擄走了。
似乎還是呆在家裏比較安全。
結果一直等到淩晨，袁和都沒有回來。窗外的雪早就停了，掃雪車和推土機齊上陣，總算將城市的主幹道清理出來。白雪映得黑夜也沒那麽暗，偶爾有一兩個人在皚皚白雪中走過，雪地上留下一串突兀的腳印。
程小飛抱著暖水袋坐在窗邊，卻始終不見袁和的身影。
“咚咚咚！”有人敲門，程小飛及拉著拖鞋走過去，警惕的問道：“誰？”
“我。”是袁和的聲音。
難道剛剛眼花了，在窗口並沒有看到他經過啊？程小飛瞥了眼攤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飛毛腿，敲門聲這麽響這家夥都沒醒。湊在貓眼兒確認了一下，是袁和沒錯，程小飛這才打開門。
袁和看起來風塵仆仆，外面很冷，他的鼻尖都有點發紅了。程小飛連忙把他迎進來：“怎麽樣？”
“沒事了。”袁和走進屋，突然抓住程小飛的手。
外面很冷，在外奔波了一晚上的袁和手冰涼，沁人的溫度順著手心傳遞而來，程小飛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把懷裏的暖水袋遞給他：“先暖暖手。”
袁和沒換鞋，腳尖上還沾著雪，他在客廳裏踱了幾步，然後看見了在沙發上熟睡的某柯基。
怕袁和覺得飛毛腿睡得太死，沒起到保護他的作用，程小飛連忙讓袁和先去餐廳，倒了杯熱水給他：“那個下雪的人是怎麽回事兒？已經抓住了嗎？”
袁和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沒接住他遞過來的水杯，而是順勢握住了他的手。
程小飛楞住了，手裏的水杯差點灑掉。
袁和輕笑了一下，另一只手接過水杯放在桌上，那只握著程小飛的手竟開始緩緩的貼著他的皮膚移動。
像是在撫摸，冰冷的溫度和輕柔的力度，讓程小飛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
那只手順著他的手背上移，突然捏住他的手腕，猛地將他扯過來。程小飛沒控制好力度，一下子撲進袁和的懷裏。
他的懷抱還帶著雪地裏的溫度，不知道是不是外套上洗衣液的味道，程小飛總覺得今天的袁和身上有一股甜膩的香味。
“你是不是喜歡我？”袁和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像一句玩笑，又像是沒帶感情的平鋪直敘。
臥槽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程小飛緊張的手忙腳亂，想從袁和懷裏爬出來，卻被他死死箍住不能動彈。
袁和一手托住他的後腦，兩人視線交匯。袁和的眼中似乎沒了昨天那種忐忑和試探，而是意味深長的戲謔。
程小飛大腦一片空白，結結巴巴道：“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沒聽清？”袁和勾起唇，眼神邪魅，“那我就再說一遍：你是不是喜歡我？”
轟然炸開。
程小飛呆呆的看著袁和的眼睛，今天他的目光不像往日那樣溫暖明亮，眉眼和神態都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媚勁兒，一股想要將面前的人拆之入腹的感覺。
見程小飛不說話，袁和突然湊過來，眼睛緩緩闔上，濃密的睫毛似乎在打顫。他的嘴唇即將貼上程小飛，口中的低語更是令人迷醉：“我愛你……”
不像是從袁和口中說出的話，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和突然的表態，程小飛有一瞬間是欣喜到爆炸的，但下一刻卻又覺得有些怪異。就像是還沒學會走路就突然要賽跑，又像是跳過了某些重要的部分，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程小飛一時間有些想要躲閃。
於是他本能的側頭，躲過了這個即將印下來的吻。
“你不喜歡？”袁和突然睜開眼睛，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程小飛連忙尷尬的從他懷裏跳出去，撓撓頭道：“那個……感覺有點怪怪的。”
“好吧。”袁和嘆了口氣，又朝沙發上的飛毛腿看了一眼，突然對程小飛道：“你得跟我走。”
“走？去哪兒？”
袁和義正言辭：“今天那個雪女就是change派來的，他們的目標顯然就是你。現在A市恐怕已經被他們布下了天羅地網，他們會想盡辦法抓住你。所以我們必須走，這裏太危險了。”
程小飛總覺得袁和這段話好像有點邏輯悖論，但又找不出來矛盾點在哪裏。不過他始終是相信袁和的，既然袁和說要走，那就必然有走的理由。
程小飛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套上厚厚的羽絨服，背上雙肩包就準備走。袁和說他準備了車，晚上人少，change盯梢的人也不會那麽仔細，所以事不宜遲，必須抓緊這個空檔。
臨出門的時候，程小飛才註意到還在睡覺的飛毛腿。
“我們不帶他嗎？”程小飛指著飛毛腿道。
袁和似乎很著急，拉著程小飛頭也不回的出門：“不用管他。”
樓下停著的並不是袁和以前的那輛黑色帕薩特，而是一輛越野，袁和坐進駕駛位，一腳油門就飛了出去，車速非常快。
漫天都是飛雪，寂靜的淩晨只能聽到他們這輛車的轟鳴聲。或許是因為雪天，路上幾乎沒有車，所以他們一路綠燈，二十分鐘就到了機場。
程小飛以為袁和買了機票，正準備問是哪一趟航班，誰知道袁和卻帶他去了機場的相反方向。那裏是一處私人機場。
“我們……要去哪兒？”程小飛隱隱有些不安。
袁和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表情也冷的可怕，和他往常的樣子大相徑庭，現在面對程小飛的質疑也不聞不問。
“等一下！”程小飛突然停下腳步，一手插進兜裏，手心裏握著那只指甲刀，冰涼的手掌有些濕潤，一如他緊張的心情。“你先回答我，我們這是去哪兒？”
袁和回過頭來看他：“去B市。”
程小飛狐疑道：“那為什麽要坐私人飛機？這飛機哪兒來的？”
“這是我的飛機。”
袁和是挺有錢的，但也不至於有錢到這種地步吧？程小飛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你今天很奇怪。”
袁和楞了一下，然後朝他走過來，默默的註視著他：“怎麽了？”
程小飛盯著他，心裏說：我還能相信你嗎？如果能，請你用心裏傳音告訴我。
良久，沒有回應。
程小飛突然覺得渾身發冷，這個看起來熟悉的人，根本就不是袁和！
他是誰？為什麽要假扮袁和？！真的袁和在哪兒？！
程小飛心急如焚，內心已經幾近尖叫，但表面上仍然要做出冷靜的樣子，他靜靜的看著“袁和”：“我想上廁所。”
“袁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抱住他，還沒等他開始掙紮，就感覺脖頸處一陣針紮似的刺痛，然後渾身發軟，混混沌沌的失去意識。
昏迷前隱約聽見“袁和”在他耳旁說了句：“你再也別想見他了。”
程小飛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飛機上了。這架私人飛機並不大，機艙內回響著悠揚的鋼琴曲，一切都顯得舒適自在。
但程小飛卻明白，越安逸則越危險。
他用餘光瞥見了坐在他旁邊的袁和，然後繼續裝睡，趁機朝他的方向靠過去，趁其不註意，迅速睜眼，用指甲刀抵住他的脖頸。
他輕蔑的擡眼，雖然與袁和用的是同一張臉，卻露出袁和從未有過的表情：“你醒了？”他似乎對抵在脖子上的刀絲毫不在意。
程小飛瞪著他，手臂不由得有些發抖：“你到底是誰？”
袁和仰起頭大笑，然後程小飛就眼睜睜的看著他頭發變長，身材變瘦小，然後臉上的皮膚橡皮泥似的變形收縮。
“關羽？！怎麽是你？！”這個袁和竟然是關羽變的！
關羽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眨著眼挑逗的看著程小飛：“怎麽樣？你說，剛剛我要親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心動了？”
程小飛氣急敗壞的收手：“你要幹嘛？袁和呢？為什麽讓你假扮他？”
關羽聳了聳肩：“他要殺你，你不知道嗎？”
什麽鬼？！程小飛從座位上跳起來，越想越不對勁兒：“袁和怎麽可能要殺我？！你背著袁和把我騙到這裏來？你想幹什麽？袁和去哪兒了？”
“你就這麽信任他？”機艙前部的座位上突然有個人站起來。
漢德！
程小飛覺得事情大條了，關羽和漢德一起出馬了，還說袁和想要殺他，這到底什麽情況？難道袁和真的是壞人？
漢德放下手裏的書，朝程小飛走過來：“你還記得除夕夜的那場爆炸嗎？”
程小飛腦袋裏“嗡”的一聲。
“為什麽偏偏是你坐的那輛車爆炸？如果你沒有下車，你已經死了知不知道？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有人蓄意謀殺你嗎？”
“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程小飛心慌意亂。
漢德了然的笑：“其實你已經有所懷疑了對不對？爆炸的事情肯定不是change做的，可是做這件事情的人又必然對你非常了解……”
“你住口！”程小飛捂住耳朵，心裏有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他卻逃避似的想要躲開那個答案。
然而漢德卻給不他這個機會：“從你和申行見面開始，袁和就對你的一切行蹤了如執掌。他知道你會懷疑，也知道你會猶豫，所以他特地在寵物店和黑衣男人見面，就為了讓你下定決心跟申行走。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袁和如果真的那麽在意你的話，為什麽你跟申行走了那麽久，他都沒有來找你？”
“他那段時間很忙……”程小飛不停的開脫著。
“他到底在忙什麽？他根本不敢告訴你。”漢德冷哼一聲，“他忙著跟那只狗一起算計你呢！袁和與那只柯基都是總局的人，總局早就向他們下達了命令，要你死。”
程小飛心中一團亂麻，他理不清，也不想理清，他只想知道，袁和到底有沒有騙他？想要殺他的人……到底是不是袁和？
他差一點就要向袁和擺明心意，他以為袁和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會關心他會在乎他的人，他以為他們一樣，相似的童年讓他們惺惺相惜……可似乎總是有人想要打破他們之間的親密和信任。
程小飛不甘心的擡起頭：“可是你不要忘了，最後是袁和救了我。”
漢德的表情頓了一下，隨即又道：“就算他救了你，也不能改變他曾經想要殺你的初衷。沒錯，他這次是違抗了總局的命令，他還能違抗多少次？你以為他真的會為了你放棄一切嗎？”
“我相信他。”
他說過，不論發生什麽，都要相信他。那麽我就會一直相信他，即使眾叛親離，即使失去所有。他是第一個讓我會傾盡所有給予信任的人，也將是唯一的一個。
漢德不由得刮目相看。
程小飛頓時覺得一切都清明起來，他看著關羽和漢德，諷刺的扯了扯嘴角：“所以呢？袁和是總局的人，你們……就是change的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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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空有一身使不出來的異能, 不知道有多少人都盯著他, 有想把他擄走的, 還有想要他小命的，就因為這日天日地的上帝之手。他簡直沮喪的想哭, 上帝您老人家把手好好收著不行嗎, 為什麽要給我！
可讓他不得不註意的是，想要炸死他的人恐怕和change不是一夥的。首先申行和他同乘一輛車, 如果是change的人作案，總不能把申行一起炸死吧？況且他們一直哭著喊著想把程小飛擄回去，突然出手殺人有些不符合常理。
那會是誰想殺他？
程小飛無法入眠，轉過身看著躺在自己身邊的袁和。模糊的燈光從窗簾縫裏透過來, 正好映在袁和臉上，隱約看的到他沈靜的睡容，卻又不怎麽能看清。程小飛往前湊了點，不由得嘆了口氣，如果昨晚不是袁和突然擋在車前，恐怕他現在已經命喪黃泉了。
可袁和的出現未免太巧合了，就像是提前算好了時間。程小飛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心驚膽戰的看了袁和一眼, 還好, 他沒醒。按理來說經歷了這次浩劫，他應該全心全意的相信袁和才對，可不知道為什麽, 心中總是隱隱生出不安。
大概是被最近接二連三的危險搞得心慌意亂了吧。
“怎麽了？”袁和突然睜開眼睛看著他，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迷蒙。
程小飛連忙躺下：“沒什麽。”
袁和打開臺燈坐了起來，他依偎在被子和枕頭之間，輕輕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害怕。”
深夜床笫之間的輕語，在加上黑暗中被放大的情緒，讓程小飛覺得一陣委屈。長了個烏鴉嘴已經夠倒黴的了，為什麽還要讓他承受這麽多的痛苦？什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種話他根本不想聽，他只是想當一個普通人啊。
從小就是。他只想要爸爸媽媽的關懷，只想能融入集體，不被當做異類。可為什麽這麽難呢？
悲傷的情緒籠罩著程小飛，他根本沒註意到袁和已經靠了過來，手臂從他肩側穿過，將他摟在懷裏。袁和的聲音悶悶的，像沒睡醒，又像是憋了滿腔的憤懣：“其實，我們倆挺同病相憐的。”
程小飛完全沒想到袁和會向他吐露心事。
“我一直覺得我的異能是一種很雞肋的能力。它讓我窺探到別人藏在心裏的想法，讓我不得不聽到那些負能量的陰暗的聲音。”袁和無聲的笑了笑，“從小我就知道什麽是口是心非。那些表面上對你笑的人，其實心裏早就想好了算計你的辦法；那些看起來和善的人，其實心裏都是惡魔。”
“很長一段時間，我每天都是戴著耳機度過的。我不想聽到那些聲音，我只想知道我看到的，這樣才能給我心底保存一點善良和美好。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就是覺得這個世界壞透了，對生活絕望的感覺。”袁和靜靜的註視著程小飛，他的頭發有些淩亂，始終堅毅的側臉似乎變得柔和起來。
程小飛從未見過這樣的袁和。這樣一個落寞、絕望又悲觀的袁和。
但正是夜間這脆弱的靈魂，才讓程小飛意識到，原來他並不是那麽無堅不摧，他並不是生來就堅強，他也有難過痛苦的時候。
“我知道。”程小飛落寞的低下頭，“就像我被所有人嫌棄一樣，很絕望。”
“但現在都過去了，不是嗎？”袁和低頭看他，眼中閃爍著溫柔的光，“我度過了那段懷疑的人生，我逐漸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真善美。你也一樣，現在不會有人再嫌棄你，所以你不用害怕，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程小飛突然覺得臉很熱，袁和最後那句話讓他心跳加速，念金剛經都不管用。而且被窩裏暖烘烘的，旖旎的溫度和氣氛，再加上袁和近在咫尺的臉，他甚至忘記了經文的下一句是什麽。
袁和熱烈的目光讓他腦子一團漿糊，程小飛稀裏糊塗的問道：“你發現了什麽真善美？”
袁和溫柔的註視著他，並沒有答話。
程小飛早就把金剛經還給佛祖了，袁和纖長的睫毛搔的他心癢難耐，情不自禁的朝那張俊臉靠過去。
袁和的唇線很好看，不薄不厚，帶著微微上翹的弧度。程小飛竟覺得有些想吻他。
袁和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攬著程小飛的手臂突然收了收，緩緩朝程小飛的方向靠近。黑夜給人壯膽，他們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卻仍然止不住靠近，似乎想要從對方柔軟的唇瓣處汲取能量。
濕潤的，炙熱的。
鼻尖抵著鼻尖，只要微微側一下臉，就能碰到那個期盼了已久的地方。
“你們倆在幹嘛？大半夜的不睡覺嗎？我都被吵醒了！”一只柯基突然跳上床，撲到柔軟的被子上。
兩人迅速分開。
程小飛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只覺得大腦充血，連忙鉆進被窩，背對著袁和蒙住頭。
飛毛腿一臉懵逼的看著程小飛，問袁和：“他怎麽了？”
袁和沒說話，一腳把死狗踹下床。
一夜無夢。
不，應該說一夜沒睡。程小飛頂著兩個熊貓眼爬起來，看到同樣精神不濟的袁和。不由的想起昨晚的暧昧，程小飛連滾帶爬的沖進衛生間。
把衛生間的門關上，再打開水龍頭，確保袁和聽不到自己的心聲之後，程小飛這才對著鏡子思緒亂飛。
他們倆昨晚差點差點差點就親上了！如果不是那只死狗，恐怕就真的親上了吧？！
程小飛的腦子裏一會兒放煙花，一會兒放鞭炮，輪番轟炸。他昨晚竟然沒控制住自己差點吻了袁和？！重點是袁和也沒有躲，似乎也想吻他？！
不不不，自己又聽不見袁和的想法，怎麽敢確定袁和也是想吻他的呢？說不定他把自己當成女人了呢？或者只是因為躺在一張床上，姿勢不太對，所以一不小心靠近了一點？
可如果是真的想吻他，是不是就代表袁和也喜歡他？
程小飛覺得既甜蜜，又忐忑。以他的膽量肯定是不敢主動問袁和的，那麽袁和會不會主動吐露心意？可萬一袁和並不喜歡他呢？啊啊啊啊好糾結！
程小飛在洗手間抓耳撓腮了半個小時，依然無解。慫包的他只好盡量避免跟袁和眼神接觸，袁和去廚房，他就呆在客廳；袁和去客廳，他就呆在臥室；一旦兩人共處一室，程小飛就手腳沒處放。
飛毛腿見他這副痛苦的樣子，叼了一盒藥過來：“早上蹲廁所蹲久了吧？便秘這個問題得早治！”
程小飛接過藥盒一看：XX便秘靈。
好不容易度過了難捱的一個早晨，中午就有人來解救他了。聽見有人敲門，程小飛連忙手腳並用的撲過去，就看見安塔裏捧著盒爆米花站在門口。
程小飛笑逐顏開：“怎麽啦？”
安塔裏被他惡心的笑容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奶奶叫你去我家吃飯。”
程小飛興高采烈：“走！”
安塔裏奇怪道：“以前你不是不喜歡到我家吃飯麽……”
“怎麽可能！”程小飛鞋都不換，不要臉的沖到對門，對安奶奶鞠了一躬，“奶奶好！”
安奶奶是個熱情的老太太，知道程小飛無父無母，自己一個人過年可憐兮兮的，就想著把他叫過來一起吃飯，沒想到他家居然有客人。
“叫上你朋友，一起來吧！”安奶奶看到程小飛身後的袁和，表情笑瞇瞇的。
就在這時，一只短腿柯基飛一樣的沖出來，諂媚的沖著安奶奶扭屁股。
安奶奶楞了一下：“那……把狗也帶上吧！”
飛毛腿興奮的沖進安塔裏家，扒著桌子在茶幾上找吃的，把正在茶幾地下睡覺的虎子嚇得飛出去。
“你，給我過來。”安塔裏抱起虎子，威嚴的站在飛毛腿身後。
飛毛腿作為一只無拘無束的狗子，向來都是想吃吃想喝喝，從來沒有人能制住他。可這個十多歲的小孩卻讓他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恐懼中還帶著言聽計從。
於是飛毛腿幾乎不受控制的，乖乖臥在安塔裏腳邊，怯怯的看著他。
程小飛朝安塔裏豎起大拇指：“牛B了！”
安塔裏嫌棄的踢了一腳沒大沒小爬高上低不知道天高地厚胖柯基：“這狗你們養的？”
程小飛正想否認，就被袁和攔了下來，只聽他笑著說：“對，替我好好教育教育它。”
飛毛腿恨恨的瞪著袁和，然後瞬間被安塔裏捕捉到眼神，打發他去陽臺跑圈，說跑夠五百圈再回來。
飛毛腿興沖沖的甩著舌頭沖向陽臺，沒過兩分鐘就回來了，還邀功似的膩歪在安塔裏腳邊。
安塔裏：“不是讓你跑步嗎，跑完了？”
飛毛腿點頭。
“胡扯吧五百圈你這麽快能跑完？你示範一個給我看看！”
飛毛腿得令，一溜煙似的在客廳裏轉了一圈，嗖一聲回到原地，整個過程不過半秒。
安塔裏：……
好吧你們的狗子牛B了你們自己帶我不管了！
於是給飛毛腿投食的工作就交給了程小飛。趁奶奶和安塔裏不註意，程小飛揪著柯基的後頸，一把將他提溜到廁所，點著他的鼻尖威脅道：“你給我老實點！別總跟個瘋狗似的！”
飛毛腿翻了個白眼，嗤道：“蠢貨，為了掩蓋我的身份，我當然要假裝傻狗了！我要是聰明起來不就暴露了？”
程小飛竟然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一時無法反駁，只好放任他裝瘋賣傻的去跟虎子打架。
吃過飯，袁和正準備把吃飯的大圓桌收起來，就被安奶奶一路小跑過來制止了。老太太神秘兮兮的去房間裏拿了個盒子出來：“閑著挺無聊的，咱們不如幹點別的事情……”
程小飛打開盒子一看——麻將。
於是程小飛、袁和、安塔裏和安奶奶四人圍坐一桌，開始搓麻。
安奶奶絕對是常年混跡於各個老年棋牌室的老司機，幾輪下來把他們三個贏得屁股尿流，程小飛現金都輸光了，已經準備開始微信轉賬。他本來以為袁和會是這個游戲的BUG，畢竟他能聽到大家的心聲，結果袁和表示這個游戲除了技術之外，更大一部分獲勝的幾率在於運氣。
抱著飛毛腿的安奶奶顯然是狗年行大運。
袁和通過心裏傳音對程小飛說：“要不我們倆作弊吧！你要什麽牌？”
程小飛已經聽牌，就缺個五萬。袁和瞬間了然，然後把手裏的一對五萬拆開，鎮定自若的扔到桌上：“五萬！”
程小飛：“糊！”
安奶奶看看袁和，又瞅瞅程小飛，終於了然，然後拍桌道：“你們倆打情張！”（情張就是情侶或者夫妻串通打牌的意思）
程小飛：……
玩了一下午，都沒註意到外面下雪了。雖然往年過年都會飄雪，但今天的雪明顯有些不對勁兒。
短短一下午的功夫，地面上的積雪已經半人高，小區物業不得不大過年的組織工作人員掃雪，為了給行人留出一條通路，掃出來的雪已經堆成小山了。但這雪依然沒有要停的意思，雪花很大，而且下落的非常密集。
這場雪太大了，大得異常。
安塔裏打開電視，果然A市電視臺正在報道，市中心的雪似乎更大，有幾家商場的大門都快被堵住了，整個A市交通嚴重堵塞，在春節的第二天徹底陷入癱瘓。
整個畫面一片白色，如果不是程小飛視力好，他可能都分辨不出視頻裏那個站在商場樓頂上的人。
應該是個女人。
她一身白衣，頭發也是白的，皮膚也很白，隱約還結著一層冰晶。她雙手舉起，隨著她手臂的律動，雪變得更大了。
沒有人能看得見他，除了異能者。
程小飛與袁和對視一眼，暗道不妙。沒想到大過年的，還有人不安生。這個能控雪的異能者，到底想幹什麽？
沒過一會兒，袁和就接到了漢德的消息，說必須盡快處理這件事情，畢竟天災對普通人類的影響太大了。任憑那個白衣女人發瘋下去，恐怕會釀成嚴重的雪災。
作為A市異能者管理局的唯一特別行動組，組長袁和與組員程小飛義不容辭，盡管大過年的，該出警還是得出警。程小飛正準備收拾東西跟袁和趕往案發現場，卻被攔住了。
袁和道：“我自己去，你留在家裏。”
程小飛奇怪：“為什麽？”
袁和皺著眉，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危險。”
想了想似乎還是不太放心，把正躺在沙發裏睡覺的飛毛腿拽起來，讓它一定要好好保護程小飛。
程小飛本來覺得袁和有點小題大做，可轉念一想，自己身手不行異能又使不出來，兩人一塊兒去執行任務還得袁和保護他。如果放在以前倒也沒什麽，可現在他香餑餑一個，沒準兒從哪竄出來一個人就把他擄走了。
似乎還是呆在家裏比較安全。
結果一直等到淩晨，袁和都沒有回來。窗外的雪早就停了，掃雪車和推土機齊上陣，總算將城市的主幹道清理出來。白雪映得黑夜也沒那麽暗，偶爾有一兩個人在皚皚白雪中走過，雪地上留下一串突兀的腳印。
程小飛抱著暖水袋坐在窗邊，卻始終不見袁和的身影。
“咚咚咚！”有人敲門，程小飛及拉著拖鞋走過去，警惕的問道：“誰？”
“我。”是袁和的聲音。
難道剛剛眼花了，在窗口並沒有看到他經過啊？程小飛瞥了眼攤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飛毛腿，敲門聲這麽響這家夥都沒醒。湊在貓眼兒確認了一下，是袁和沒錯，程小飛這才打開門。
袁和看起來風塵仆仆，外面很冷，他的鼻尖都有點發紅了。程小飛連忙把他迎進來：“怎麽樣？”
“沒事了。”袁和走進屋，突然抓住程小飛的手。
外面很冷，在外奔波了一晚上的袁和手冰涼，沁人的溫度順著手心傳遞而來，程小飛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把懷裏的暖水袋遞給他：“先暖暖手。”
袁和沒換鞋，腳尖上還沾著雪，他在客廳裏踱了幾步，然後看見了在沙發上熟睡的某柯基。
怕袁和覺得飛毛腿睡得太死，沒起到保護他的作用，程小飛連忙讓袁和先去餐廳，倒了杯熱水給他：“那個下雪的人是怎麽回事兒？已經抓住了嗎？”
袁和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也沒接住他遞過來的水杯，而是順勢握住了他的手。
程小飛楞住了，手裏的水杯差點灑掉。
袁和輕笑了一下，另一只手接過水杯放在桌上，那只握著程小飛的手竟開始緩緩的貼著他的皮膚移動。
像是在撫摸，冰冷的溫度和輕柔的力度，讓程小飛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
那只手順著他的手背上移，突然捏住他的手腕，猛地將他扯過來。程小飛沒控制好力度，一下子撲進袁和的懷裏。
他的懷抱還帶著雪地裏的溫度，不知道是不是外套上洗衣液的味道，程小飛總覺得今天的袁和身上有一股甜膩的香味。
“你是不是喜歡我？”袁和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像一句玩笑，又像是沒帶感情的平鋪直敘。
臥槽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知道了！程小飛緊張的手忙腳亂，想從袁和懷裏爬出來，卻被他死死箍住不能動彈。
袁和一手托住他的後腦，兩人視線交匯。袁和的眼中似乎沒了昨天那種忐忑和試探，而是意味深長的戲謔。
程小飛大腦一片空白，結結巴巴道：“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沒聽清？”袁和勾起唇，眼神邪魅，“那我就再說一遍：你是不是喜歡我？”
轟然炸開。
程小飛呆呆的看著袁和的眼睛，今天他的目光不像往日那樣溫暖明亮，眉眼和神態都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媚勁兒，一股想要將面前的人拆之入腹的感覺。
見程小飛不說話，袁和突然湊過來，眼睛緩緩闔上，濃密的睫毛似乎在打顫。他的嘴唇即將貼上程小飛，口中的低語更是令人迷醉：“我愛你……”
不像是從袁和口中說出的話，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和突然的表態，程小飛有一瞬間是欣喜到爆炸的，但下一刻卻又覺得有些怪異。就像是還沒學會走路就突然要賽跑，又像是跳過了某些重要的部分，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讓程小飛一時間有些想要躲閃。
於是他本能的側頭，躲過了這個即將印下來的吻。
“你不喜歡？”袁和突然睜開眼睛，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程小飛連忙尷尬的從他懷裏跳出去，撓撓頭道：“那個……感覺有點怪怪的。”
“好吧。”袁和嘆了口氣，又朝沙發上的飛毛腿看了一眼，突然對程小飛道：“你得跟我走。”
“走？去哪兒？”
袁和義正言辭：“今天那個雪女就是change派來的，他們的目標顯然就是你。現在A市恐怕已經被他們布下了天羅地網，他們會想盡辦法抓住你。所以我們必須走，這裏太危險了。”
程小飛總覺得袁和這段話好像有點邏輯悖論，但又找不出來矛盾點在哪裏。不過他始終是相信袁和的，既然袁和說要走，那就必然有走的理由。
程小飛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套上厚厚的羽絨服，背上雙肩包就準備走。袁和說他準備了車，晚上人少，change盯梢的人也不會那麽仔細，所以事不宜遲，必須抓緊這個空檔。
臨出門的時候，程小飛才註意到還在睡覺的飛毛腿。
“我們不帶他嗎？”程小飛指著飛毛腿道。
袁和似乎很著急，拉著程小飛頭也不回的出門：“不用管他。”
樓下停著的並不是袁和以前的那輛黑色帕薩特，而是一輛越野，袁和坐進駕駛位，一腳油門就飛了出去，車速非常快。
漫天都是飛雪，寂靜的淩晨只能聽到他們這輛車的轟鳴聲。或許是因為雪天，路上幾乎沒有車，所以他們一路綠燈，二十分鐘就到了機場。
程小飛以為袁和買了機票，正準備問是哪一趟航班，誰知道袁和卻帶他去了機場的相反方向。那裏是一處私人機場。
“我們……要去哪兒？”程小飛隱隱有些不安。
袁和一路上都沒怎麽說話，表情也冷的可怕，和他往常的樣子大相徑庭，現在面對程小飛的質疑也不聞不問。
“等一下！”程小飛突然停下腳步，一手插進兜裏，手心裏握著那只指甲刀，冰涼的手掌有些濕潤，一如他緊張的心情。“你先回答我，我們這是去哪兒？”
袁和回過頭來看他：“去B市。”
程小飛狐疑道：“那為什麽要坐私人飛機？這飛機哪兒來的？”
“這是我的飛機。”
袁和是挺有錢的，但也不至於有錢到這種地步吧？程小飛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你今天很奇怪。”
袁和楞了一下，然後朝他走過來，默默的註視著他：“怎麽了？”
程小飛盯著他，心裏說：我還能相信你嗎？如果能，請你用心裏傳音告訴我。
良久，沒有回應。
程小飛突然覺得渾身發冷，這個看起來熟悉的人，根本就不是袁和！
他是誰？為什麽要假扮袁和？！真的袁和在哪兒？！
程小飛心急如焚，內心已經幾近尖叫，但表面上仍然要做出冷靜的樣子，他靜靜的看著“袁和”：“我想上廁所。”
“袁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抱住他，還沒等他開始掙紮，就感覺脖頸處一陣針紮似的刺痛，然後渾身發軟，混混沌沌的失去意識。
昏迷前隱約聽見“袁和”在他耳旁說了句：“你再也別想見他了。”
程小飛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飛機上了。這架私人飛機並不大，機艙內回響著悠揚的鋼琴曲，一切都顯得舒適自在。
但程小飛卻明白，越安逸則越危險。
他用餘光瞥見了坐在他旁邊的袁和，然後繼續裝睡，趁機朝他的方向靠過去，趁其不註意，迅速睜眼，用指甲刀抵住他的脖頸。
他輕蔑的擡眼，雖然與袁和用的是同一張臉，卻露出袁和從未有過的表情：“你醒了？”他似乎對抵在脖子上的刀絲毫不在意。
程小飛瞪著他，手臂不由得有些發抖：“你到底是誰？”
袁和仰起頭大笑，然後程小飛就眼睜睜的看著他頭發變長，身材變瘦小，然後臉上的皮膚橡皮泥似的變形收縮。
“關羽？！怎麽是你？！”這個袁和竟然是關羽變的！
關羽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眨著眼挑逗的看著程小飛：“怎麽樣？你說，剛剛我要親你的時候，你是不是心動了？”
程小飛氣急敗壞的收手：“你要幹嘛？袁和呢？為什麽讓你假扮他？”
關羽聳了聳肩：“他要殺你，你不知道嗎？”
什麽鬼？！程小飛從座位上跳起來，越想越不對勁兒：“袁和怎麽可能要殺我？！你背著袁和把我騙到這裏來？你想幹什麽？袁和去哪兒了？”
“你就這麽信任他？”機艙前部的座位上突然有個人站起來。
漢德！
程小飛覺得事情大條了，關羽和漢德一起出馬了，還說袁和想要殺他，這到底什麽情況？難道袁和真的是壞人？
漢德放下手裏的書，朝程小飛走過來：“你還記得除夕夜的那場爆炸嗎？”
程小飛腦袋裏“嗡”的一聲。
“為什麽偏偏是你坐的那輛車爆炸？如果你沒有下車，你已經死了知不知道？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有人蓄意謀殺你嗎？”
“你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程小飛心慌意亂。
漢德了然的笑：“其實你已經有所懷疑了對不對？爆炸的事情肯定不是change做的，可是做這件事情的人又必然對你非常了解……”
“你住口！”程小飛捂住耳朵，心裏有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他卻逃避似的想要躲開那個答案。
然而漢德卻給不他這個機會：“從你和申行見面開始，袁和就對你的一切行蹤了如執掌。他知道你會懷疑，也知道你會猶豫，所以他特地在寵物店和黑衣男人見面，就為了讓你下定決心跟申行走。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袁和如果真的那麽在意你的話，為什麽你跟申行走了那麽久，他都沒有來找你？”
“他那段時間很忙……”程小飛不停的開脫著。
“他到底在忙什麽？他根本不敢告訴你。”漢德冷哼一聲，“他忙著跟那只狗一起算計你呢！袁和與那只柯基都是總局的人，總局早就向他們下達了命令，要你死。”
程小飛心中一團亂麻，他理不清，也不想理清，他只想知道，袁和到底有沒有騙他？想要殺他的人……到底是不是袁和？
他差一點就要向袁和擺明心意，他以為袁和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會關心他會在乎他的人，他以為他們一樣，相似的童年讓他們惺惺相惜……可似乎總是有人想要打破他們之間的親密和信任。
程小飛不甘心的擡起頭：“可是你不要忘了，最後是袁和救了我。”
漢德的表情頓了一下，隨即又道：“就算他救了你，也不能改變他曾經想要殺你的初衷。沒錯，他這次是違抗了總局的命令，他還能違抗多少次？你以為他真的會為了你放棄一切嗎？”
“我相信他。”
他說過，不論發生什麽，都要相信他。那麽我就會一直相信他，即使眾叛親離，即使失去所有。他是第一個讓我會傾盡所有給予信任的人，也將是唯一的一個。
漢德不由得刮目相看。
程小飛頓時覺得一切都清明起來，他看著關羽和漢德，諷刺的扯了扯嘴角：“所以呢？袁和是總局的人，你們……就是change的人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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