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飛去超市買了很多菜回來，除了除夕那天要吃的，還有明天情人節的菜。他從小一個人生活，做飯不算太好吃，但也能拿得出手。特地從網上查了菜譜，把要做的菜都準備好，這才有些忐忑的撥通了袁和的電話。

袁和這幾天一直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接電話的聲音都顯得有些疲憊：“什麽事？”

程小飛咳了一下，把醞釀了很久的話說出來：“那個……馬上過年了，我今天買了點菜，明天準備做幾個菜，你晚上能回來一起吃嗎？”

一股腦把話都說出來，程小飛既期待又緊張。他心跳的很快，好在隔著電話袁和聽不到他心裏在想什麽，明明只是一頓飯的邀約，卻好像表白似的慌張。

袁和只停了幾秒，程小飛卻感覺像等了幾個世紀一樣，終於，電話那頭傳來聲音：“明天晚上我不在家吃。”

跌到谷底。

程小飛沒想到袁和回答的這麽堅決和幹脆，像一桶冷水從頭澆到底，凍得他不知道說什麽。匆匆掛了電話，看到廚房裏那些加工了一半的蔬菜，沒來由的一陣心煩，統統塞進冰箱，然後上樓睡覺。

躺在床上，程小飛有些悲傷的想，為什麽袁和會拒絕自己？為什麽被拒絕之後會這麽難過？那個時間行者並沒有告訴他結果，只是讓他去這麽做。打開電腦，他把打電話的情況向那位熱心網友匯報了一下。

天已經快黑了，正好是晚飯時間，沒想到時間行者回覆的那麽快，好像一直守在電腦前似的：“如果他拒絕了你，那就證明他不喜歡你。你也就沒有必要喜歡他了，不要浪費力氣。”

程小飛自暴自棄的回覆：“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啊，哪有說不喜歡就不喜歡的？”

“那你就離他遠一點，距離會淡化你的感情。”

程小飛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建議，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他已經在袁和家住了快一個月了，如果說一開始是為了教他學習格鬥的話，那麽現在學習期已經結束了，他回到自己的住處也可以練。他沒有理由繼續住在這裏，而且……離袁和越近，他的那點小心思就更容易暴露。

等到今晚袁和回來，跟他告個別，就離開吧。

結果一整晚，袁和都沒有回來。程小飛像塊望夫石似的，在客廳裏等到淩晨兩點，也沒有聽見開門聲。

疲憊的爬到臥室，用被子蒙住頭，很快進入夢鄉。意識模糊之前，程小飛比下午那會兒還要絕望：袁和居然徹夜不歸了。

第二天他直接睡到日上三竿，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也沒看來電號碼是誰，迷迷糊糊就接了起來：“餵？”

電話那邊傳來袁和不可置信的聲音：“你居然還在睡覺？！”

程小飛立刻清醒：“袁和？”

他調整了個姿勢，從床上坐起來，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你……有什麽事？”

袁和道：“今天晚上，你不要在家做飯了。”

“我知道。”昨天已經拒絕過了，今天為什麽還要再揭一次傷疤啊！

袁和：“好，那你下午五點在家等我，我來接你。”

“啊？”程小飛一臉懵逼。接他？接他去哪兒？

袁和對他不在線的智商已經無語了：“不是說不在家吃嗎？今晚出去吃飯！”

後面袁和說了什麽程小飛已經不記得了，他只覺得自己腦袋“嗡”的一下，如同煙花綻放。

原來並不是拒絕他！原來只是想要帶他出去吃飯！程小飛興奮地從床上跳起來，連忙翻箱倒櫃找衣服。

情人節約會應該穿什麽衣服呢？看電視上在這種節日赴約的男士一般都要穿的很正式，可他除了畢業時候面試的破西裝就沒什麽正式的衣服了。趁著時間還來的及，程小飛連忙去商場挑了一套休閑西裝，花了他三千大洋。

雖然肉疼，但心中還是雀躍的。

下午五點，袁和騎著他的哈雷，穿著一身帥氣的機車皮衣，停在家門口。看到西裝革履的程小飛明顯楞了一下，然後把頭盔遞給他，讓他上車。

程小飛也覺得他和袁和這種搭配似乎有點奇怪，但又不好意思叫袁和去換衣服，只好拽著西裝褲子，踉踉蹌蹌的跨上車。

吃飯的地方是一家粵菜酒樓，七拐八拐來到三樓的包間，推開門……裏面的大圓桌做了十多個人。

原來今晚並不是兩人的單獨約會，而是公安局年前聚餐。

程小飛覺得自己就是個傻B。

包間裏穿著便裝的警察叔叔們友好的招呼他進來，有誇他帥的，也有誇他衣服好看的。程小飛卻尷尬的站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恨不得把這身多此一舉的西裝脫下來扔在地上，以轉移他此刻的絕望感。

袁和站在門口，回頭看他：“發什麽楞？”

程小飛深吸一口氣，強裝鎮定的進了包間。然後借口屋裏暖氣很熱，脫掉了那件羞恥的西裝。

警察叔叔們的插科打諢他插不上話，美味的菜肴也因為別扭的心情而食不知味，程小飛充當了一整晚的空氣，總算熬到散場。

他喝了點酒，頭暈暈的，跟大家道別之後，沈默的跟在袁和身後。

哈雷在黑夜中疾馳著，轟鳴的引擎聲讓程小飛腦袋更脹了。那種以前從未體驗過的委屈和絕望在心中激蕩，壓抑得他喘不過氣來。猛地一把摘掉頭盔，冷風從耳邊刮過，將他糾結的思緒吹散了一些。

袁和註意到他摘下頭盔，微微側頭問他：“你幹什麽？”

引擎的聲音很吵，再加上呼嘯而過的風聲，程小飛抱著袁和聽不到他心聲的希望，口是心非道：“有點熱。”

袁和沒有再搭話，專心的開車。

但這條路並不是回家的方向。

城郊有一個挺大的湖，湖心廣場每到節假日都會有一些活動。尤其在逢年過節的時候，都會有煙花放。程小飛遠遠的就看到在空中綻放的粉色煙花，果然袁和將車停到了湖心廣場附近。

“怎麽到這裏來了？”程小飛看著袁和。

袁和把車停好，摘下頭盔，甩了甩有些淩亂的頭發，對他笑道：“不是過節了麽，帶你來看看煙花。”

程小飛不知道他說的這個“過節”到底是情人節還是春節，只好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廣場上人很多，有家長帶著孩子來玩的，還有小情侶拿著煙花棒嬉戲的，站在人群中，程小飛似乎也被這溫暖的氛圍感染了，心情放松下來。

他去小販那兒買了些煙花棒，遞給袁和幾根，明黃色的火花讓他的表情都變得生動起來。袁和一手舉著煙花棒，靜靜的望著他，笑容溫和。

“那個……你以前也一直是一個人過年嗎？”程小飛看著他的側臉，將飄忽的思緒拉了回來。

袁和了然的看著他：“今年我們可以一起過。”

程小飛連忙結結巴巴的解釋：“我……我也一直是一個人，我昨天買了菜……呃，我的意思是……能一起搭夥過年挺好的。”

袁和笑：“以後都可以一起過年。”

程小飛突然楞住。升騰的煙花突然在袁和身後的夜空中炸開，但再璀璨斑斕的火光也只是他的背景板，他深沈的眉眼和英挺的鼻梁，竟然比煙花還要吸引人的目光。如果時光能夠停留在這一刻多好啊，如果能像那些情侶一樣肆無忌憚的擁抱多好啊。他就在面前，那麽近，也那麽遠。

在程小飛癡楞的目光中，袁和突然伸出手，眼神璀璨而明亮。他正想開口說什麽，程小飛卻突然跑開，越過人群，一直不停地跑到廣場的另一頭。站在石凳上，遠遠的沖那頭的袁和招手。

袁和個子很高，長得又帥，站在人群中非常顯眼。程小飛拿出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

“餵。”袁和站在人群中，將手機放在耳旁，像一幅遺世獨立的畫，在喧鬧中靜靜的註視著程小飛。

程小飛齜著牙，口中呼出的熱氣在空中化作一團白霧：“謝謝你，袁和。”

謝謝你帶我看煙花，讓我的生命躍動起來，謝謝你……讓我喜歡你。我只能站在遙遠的地方偷偷的望著你，我怕你聽到我躁動的心聲，我怕你厭惡我離我而去。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遠是不會棄我而去的兄弟，讓我悄悄的喜歡你。

……

程小飛還是決定離開了。經過了昨晚，他更無顏面對袁和了。雖然說在心動的想法爆發之前他就拉開了安全距離，但也不敢保證袁和就真的沒有聽到他心裏的想法。回去的路上他一直默念金剛經，袁和也一直沒有說話，氣氛非常僵硬。為了防止繼續尷尬下去，他一大早就起床收拾行李，準備偷偷搬回自己的小屋。

收拾東西的時候在房間的書架上看到一本《時間簡史》。這應該是袁和的書，程小飛總覺得，得從他這裏帶點東西回去當做念想，於是便準備把這本書帶回去。

挺厚的一本書，程小飛踩著凳子從書架上把它拿下來，順手翻了翻，書頁中除了騰起的灰塵，還有另外一樣東西。

一張change的黑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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