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從回憶裏走出來，扯了扯領口，他的飛機降落了。回憶裏走了10多年的光陰，其實他也不過是在飛機上呆了4個小時而已。林凡提了行李往到達口走，正準備看微信上徐寧遠給的地址時，卻收到了來自徐寧遠的微信，“小凡，我在出口等你。”正走到出口的林凡驀然擡起頭看到了出口處的徐寧遠，他穿著簡單的襯衣牛仔褲，頭發不長也不短，一副清爽的樣子，男人隨著年齡的增長體格會越變越壯，可是徐寧遠似乎沒有，他依舊宛若林凡記憶中的那個少年，他的少年，他的初戀。去了日本多少年，林凡就和徐寧遠分手了多少年，他從前一直以為自己是同性戀，後來被猥瑣的朋友拉著科普了很多片子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對男人和女人的身體都不感興趣，沒什麽性沖動。所以他不是同性戀是不折不扣的無性戀，他只是愛徐寧遠而已。不過他已經不想愛徐寧遠了，他當初愛得太深最後傷人傷己，愛的遍生業障，愛的滿是心魔。

“小林子，你回來了！”聽到這熟悉的稱呼，林凡的心裏一抖，但仍是掛上禮貌而又疏離的微笑道：“嗯，很久沒回來了，對了，還沒有恭喜你，新婚快樂。”

徐寧遠面色一沈，沒說什麽。對那句“新婚快樂”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接過林凡的行李，放進了車的後備箱道：“還沒吃飯吧？先去吃點東西吧！”

林凡道：“不用了，在飛機上吃了一點不餓，你明天不是就辦婚禮了嘛？很多事要準備的吧，不用招呼我的！”其實他不是在飛機上吃了東西，而是他真的不喜歡坐飛機，一坐就會頭暈惡心，半天緩不過來。

徐寧遠動手將車子的冷氣調低，吹著空調閉目養神的林凡感覺好多了。徐寧遠在便利店門口停下來，在林凡詫異的目光之下走了下去，不久便回來將一瓶冰鎮過的酸奶放到林凡的手裏：“你每次都是這樣，下了飛機要頭暈惡心很久，沒想到4年了還是這樣。”

林凡手裏抓著酸奶，心裏有些酸酸的，笑笑道：“你還記得啊！”徐寧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的事我什麽時候忘過？”林凡紮吸管的手有些顫抖，不是都要結婚了嗎？這又是在做什麽呢？結婚前和前男友搞一出舊情難忘？想要做什麽？一夜風流後無牽無掛地去結婚？想到這裏林凡的臉色冷了下來，他明明知道徐寧遠不是這種人卻還是忍不住這樣揣測他。

這些年雖然徐寧遠樣貌身材在精心管理之下並沒有多大的改變，但是和林凡這種一直呆在象牙塔裏的人不同，他大學畢業後的這4年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他幾乎一眼就看出來林凡心裏在想什麽，有點好氣又有點好笑：“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多想。”

被戳破心思的林凡有些尷尬，可能人家只是隨便說說，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以為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樣舊情難忘。林凡往後靠靠，將頭放在椅背上：“我沒多想，就是有點不舒服。”

徐寧遠看著林凡蒼白的臉色，覺得自己話說過了，便按開了林凡最喜歡的輕音樂，道：“我不吵你了，你休息一下。”

徐寧遠低聲道：“林凡，你知道嗎？我沒有對任何人，用過對你的心。”

林凡裝做沒聽到，假裝自己睡著了，心裏卻驚濤駭浪，不是那個意思？那這句話又是什麽意思？

車又不知往前開了多久，徐寧遠推推林凡道：“到了。”林凡扭過頭窗外的風景他特別熟悉，這是他上小學時每天都要經過的院子，當年就是在這裏的小凳子上徐寧遠說要為自己打老師，這幾乎是他們孽緣開始的地方。徐寧遠為他打開車門，林凡沒有下車扭過頭問他：“你什麽意思？帶我來這裏做什麽？”徐寧遠按開他的安全帶，不由分說地將林凡拉下來。

林凡看著這恍若隔世的風景，一時間有些迷茫，他突然被徐寧遠的氣息包圍起來，他從背後抱住了他。

“小林子，你知道嗎？我從見你第一眼起我就覺得你長得好看，就喜歡你，可是我找你玩你總是不理我。“

“那是因為你太煩了！”林凡在心裏道。

“就是在這裏，你第一次理我，你說李老師說你笨！“

“你才笨好嘛？是誰後來怎麽念都追不上我的？”

“後來我請你吃了小布丁，你終於肯理我了。那是你第一次對我笑，那會兒你掉了一顆牙，還露......”

林凡終於掙開了徐寧遠，從這個他留戀的懷抱裏掙脫出來。再留戀有什麽用，這已經不是他的東西了。“寧遠，我是來參加你的婚禮的，不是來和玩回憶殺的，差不多得了吧，你的話我就當沒聽過，我們走吧！”

徐寧遠拉住了林凡道：“沒有什麽婚禮，我騙你的！”

林凡詫異地擡起頭：“你說什麽？”

徐寧遠苦笑道：“如果我不說是我結婚，依照你的性格你會回來見我嗎？這麽多年了，我去找了陳阿姨林叔叔無數次他們都不告訴我你的地址，我去問了每一個我們共同認識的人，你居然一個都沒有告訴。如果不是說我結婚，陳阿姨和林叔叔是不會給我你的地址的，我知道了你的地址的時候恨不得飛去日本找你，可是我去找你你會見我嗎？你告訴我，你會嗎？”徐寧遠越說越委屈：“當初你說分手就分手，那麽絕情斬斷了所有聯系，一點餘地都不給我！林凡你tm告訴我，我去找你你會見我嗎？如果我不騙你，你會回來嗎？”

林凡無法回答，一口氣梗在胸口，他想起他們分手後的一個月，他在電腦城，碰到了徐寧遠和白真真，白真真親切的拉著徐寧遠的手：“你當初，不是，有女朋友了嗎？白白的，挺漂亮的那個。”

徐寧遠瞪了林凡一眼：“我只是被她拉來買電腦而已，那是看見你了為了氣你，我想如果你表現出一點生氣，就證明你還在乎我，我們就還有機會。可是你沒有，你一直都是那個表情，就像我們真的就是普通朋友一樣。”

猛然被截露了真相的林凡瞬間傻眼了，“我......”林凡結巴了。

“林凡，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牲口，世界第一龜兒子王八蛋，說喜歡我的是你，把我扔到一邊自己一走了之的也是你！我恨死你了，有什麽事情是我們不能一起扛的？”徐寧遠正罵得興起，突然看懂了林凡眼睛裏那句“你是真扛不了”的時候更加生氣了！

“臥槽，就算我扛不住，但是兩個人難道也扛不住嗎？作為一個進化出語言功能的人類，你難道不懂什麽叫溝通嗎？看到我和女生聊天不開心你tm吭氣啊，悶聲不響的自己難過個毛線！我爸來找你你告訴我啊！那是我老子不是你老子！草了，那個同、性、戀艾、滋、病跳樓了怎麽了？我告訴你，你tm再從勞資面前消失一次，勞資拉著你一起跳，我做鬼都要纏死你這個牲口王八蛋！讓全世界都知道一對同性戀殉情了，死gay真的去死了！”

林凡有些忍俊不禁，這大概是他這輩子聽過最重口的情話了。在日本的4年，林凡想了很久當年的事。其實那時的壓力遠沒有自己所想的那麽大，可是為什麽那麽多比自己遭遇更多困難的人扛住了，自己卻扛不住了呢？過了很久之後，林凡想通了，就像打手背一樣，扛過來的戀人都在抽疼和輕撫之間由愛情走到了親情，而他卻在稍微疼的時候就把手抽走了。但這不是因為他不夠愛徐寧遠而是因為太愛了，愛到由不得他的人生有半點不好，更由不得這點不好是因為他。

那時林冬剛停了他的生活費，他走投無路卻又不想告訴徐寧遠，每天在實驗室和打工的餐廳之間來回，晚上回了宿舍累到閉上眼睛就睡，連徐寧遠的微信都來不及回。林凡承認自己那時是有種詭異的滿足感在其中的，他無數次在心裏默默地對徐寧遠說：“你看我多愛你，不給你一點壓力，不求一點回報，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愛你的人了。”

然而後來徐寧遠和他還是大吵了一架，當徐寧遠質問林凡為什麽不接他電話不回他微信，每次他想來找他的時候都推說自己有事，究竟是不是變心了想用冷暴力分手的時候，林凡只得啞口無言。他看著徐寧遠突然恍然大悟，原來他本末倒置了很久，為了和徐寧遠在一起才抵抗來自父親的壓力，卻因為抵抗壓力而疏遠了徐寧遠。林凡精疲力盡地嘆了口氣對眼前怒氣沖沖地徐寧遠道：“我爸媽知道我們的事了，他們停了我的生活費。我最近一直在打工，很抱歉沒有告訴你。”

徐寧遠端詳著林凡比從前更加清瘦的臉，心疼地把他抱進懷裏：“小林子對不起，可是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呢？別打工了，你畢業實驗那麽忙，我養你好不好？”

林凡在徐寧遠懷裏閉上了眼道：“沒事，我可以的。”徐寧遠一巴掌敲到林凡的背上：“就你這小身板能做什麽？放心吧，雖然我讀書不如你，但是肯定比你會掙錢。”那時年輕的徐寧遠自信滿滿地說出這話，後來每每想起來的時候徐寧遠都想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在那個我們嘲笑所有十三四歲毛頭小子不知人間疾苦“中二癌”的時候，卻忘記自己還處在中二病晚期沒好利索的年紀，總以為自己就算不是無所不能也能用不算強壯的肩膀為自己的愛人扛起一片天。

林凡的畢業實驗真的越來越忙，他幾乎要在實驗室裏打地鋪通宵，確實沒有時間再去打工了。徐寧遠賣了自己所有的游戲賬號，開始了游戲代練生涯，後來他發現這些錢加上爸媽給的生活費讓自己一個人過的小資倒是容易，加上養林凡卻是很難，他第一次感覺到，原來他從小長大的這個一線城市的物價水平原來這麽高。他去找了自己初中的一個富二代同學托他在他家夜總會裏給他找個工作，這富二代哥們上完初中就出國混文憑去了，去了美國不知道什麽野雞學校念了個哲學系回來，廣大先哲幾千年的思想精華全部被他用來經營家裏的夜總會了。初中那會兒徐寧遠和這富二代算熟但也沒多鐵，徐寧遠成績好會來事，不論是老師，優等生還是小混混他都能說的上話沒事出去擼個串打個球，但徐寧遠有自己的一個圈，就算打架鬧事犯渾也絕對不能出圈，像富二代這種兜裏的錢和顱骨裏的大腦不成正比，仗著家世無法無天的家夥不會去深交。但就是這家夥，解了他和林凡的燃眉之急。

忙碌起來的徐寧遠體會到了林凡當初的幸苦，回了宿舍倒頭就睡沒有力氣接電話回微信。那次聚會之後他為了賠不是加了白真真的微信，白真真時不時的會和他聊兩句。徐寧遠知道她啥意思也明裏暗裏拒絕過幾次，但是那姑娘也不知道是情商低一根筋還是怎麽著，總是看不懂徐寧遠的暗示，還是會來找徐寧遠，徐寧遠正發愁著就忙了起來，幹脆把人家姑娘忘在了腦後。

那段被徐寧遠養的日子林凡過的戰戰兢兢，絲毫沒有被愛人包養的幸福感。每次徐寧遠想給他添置什麽東西，林凡都是能不要就不要，看著徐寧遠因為疲憊而越來越差的臉色，林凡心如刀割簡直比他自己那麽疲憊的日子心裏還不是滋味。

轉眼大半個大四就要過去，林凡終於忙完了手頭的實驗項目，能自己打工賺點錢徐寧遠也不用那麽辛苦，眼見就要畢業了這時一個巨大的問題梗在他們面前，畢業了，工作怎麽辦？林凡和徐寧遠各自投了無數份簡歷，跑了無數次面試，才發現本科生真的很難找工作，像林凡這種大學出身的孩子，放在家長嘴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但是放在人才市場也就是一個一沒經驗二沒資本的普通大學生，更別說徐寧遠了。正當林凡為了找工作焦頭爛額的時候，他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徐寧遠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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