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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噓寒問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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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非常不怎麽樣!

莫瀾覺得要是這會兒那個藥盤還沒端走,她一定拿註射器狠狠紮這女人。

她的眼神太有殺氣,林初蕊無奈攤手道:“我知道你不樂意,但不樂意也沒辦法啊!程東他媽媽最操心的事兒就是他的婚事,時不時就要叫他去相親。他這麽好,與其便宜其他人,不如跟我在一起,至少我們三觀一致,又有共同語言,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莫瀾倒是從沒忘記程東家裏有位固執己見的母親,當年程東的妹妹程雯雯嫁到北京去她就不同意,硬是鬧到女兒跟家裏斷絕關系都不松口,就這麽僵持著,一轉眼就是好多年。捧在手心裏的小女兒是這樣,寄予厚望的長子就更是這樣,在兒女的婚事上,她是不甘願讓步的,當然媳婦如果是她看中的人選那就另當別論。

要是放在十年前,甚至五年前,莫瀾不會把父母之命這回事放在眼裏。然而現在她又經歷了各種各樣的世態人情,明白婚姻從來就不只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的事,得不到家人祝福和認可的婚姻即使以愛情為基石也是前途艱險,要天長地久地走下去實在不容易。

胃部一陣痙攣的疼痛,她彎著腰撐過去,朝林初蕊笑笑,說:“你跟我說這些,程東肯定不知道吧?等你有勇氣當面跟他說這些的時候,才有資格跟我討論他這肥水該往哪兒流,否則他就一直在我這裏,哪兒也不會去。”

說她自作多情也好,自欺欺人也罷,曾經她對兩個人的感情的確是有這麽強大的信心。然而她現在已經不再那麽肯定了,尤其是程東剛毅然決然地告訴她兩人不可能覆合,她心裏像被大火燒過一遍似的,看不到生機,只餘下灰燼。

然而輸人不輸陣,面對強敵她還是選擇先亮出兵器,擊退對方再說。

她管不了那麽多了。



入了秋的天氣,下過雨之後天空還是灰色的。病房窗外本來還隱隱會飄來桂花的香氣,經雨水一打,幾乎也聞不到了。

莫瀾因為上吐下瀉得厲害,乖乖住在醫院病房打了兩天吊瓶,到第三天實在堅持不住了,百無聊賴地坐在病床上,拉著唐小優的手一個勁兒地說:“……小優你最好了,趕緊想想可以去哪兒。不用太遠,就這附近就行。”

小優任她搖著手臂,一臉無動於衷:“不是我不肯讓你出去,待會兒要做胃鏡檢查,預約好了的,你難道想臨陣脫逃?”

“我知道呀,我是說做完以後,做完以後咱們就去唄,好不好?”

唐小優心想說你做完還有力氣和心情再說吧,胃鏡可難受著呢!

這時孟西城正好拎了個漂亮的果籃進來,笑道:“你們在說什麽呢,你要去哪裏?”

小優一見他來就自動退後。他把果籃放在床頭櫃上,莫瀾誇張地撲過去抱住:“啊,水果!”

孟西城好笑:“這是饞了幾天了?醫生連水果也不讓吃嗎?”

“豈止是水果啊,連飯都不讓吃,油腥也不讓沾,要不是怕我餓暈,大概每天三頓清得像水一樣的稀粥也省了。”說起來都是淚,莫瀾哭訴道,“本座辟谷多日,已經快要羽化升仙了,孟居士你大仁大義心腸好,賞我頓飽飯吧!”

“飽飯沒有,不過蘋果還是能吃一點的。我剛問過你的主管醫生了,他說看癥狀應該就是腸胃炎,頂多還有點慢性的胃炎,都是常見的都市病,不用太擔心。這兩天癥狀已經基本消失了,吃點有收斂作用的水果不要緊的。”

孟西城從果籃裏翻了個蘋果出來,打算幫她削皮,她寡淡了幾天,嘴裏肯定淡得沒味兒了,先讓她解解饞也好。

“看見沒看見沒?孟檢都這麽說了!”莫瀾激動地對小優抗議,“我就說我已經好了嘛,你們還不信。”

唐小優卻攔住他:“孟檢,她等會兒要做胃鏡。”

“噢?”他看她一眼,放下手裏的蘋果和水果刀,“那還是算了,等你做完了再說。那玩意兒可不太舒服,要休息靜養一陣的。”

“你做過?”

“嗯,胃不好,十幾年的老病號了。”他輕描淡寫地帶過,莫瀾和唐小優則各有所思。

“所以別緊張,聽醫生的總沒錯的,你看我現在不也好好的。”孟西城道,“你們剛才說要出去是要去哪裏,不會是想著要出去吃大餐吧?”

“她想喝咖啡。”這回小優搶了先,參了她一本。

“我不喝,我只是想聞聞味兒嘛……”莫瀾小聲嘀咕道,“再說咖啡館也不止賣咖啡呀,很多都供應簡餐的,比如意面啊、羅宋湯啊、薯茸薯角啊,還有甜品,像北海道戚風、巧克力熔巖什麽的……”

哎,不能再說了,再說口水都要滴下來了。

孟西城好脾氣地笑了笑:“這可就過分了啊,你說的這些東西,你目前這個狀況一樣都不能吃啊!還是等徹底好了再說吧,只要醫生說沒問題了,我就讓你去。你不是還欠我一頓飯嗎?不吃頓好的怎麽行!”

他都這麽說了,莫瀾也沒法再堅持。胃鏡的過程其實不像以前那樣艱難,可以實施麻醉減輕痛苦。

麻醉醫生身邊跟著林初蕊,口罩上方露出一雙年輕而狡黠的眼睛,帶幾分耀武揚威地看著她。

莫瀾悲憤起來,她還有好多未了的心願,真怕一個不小心就交代在情敵手上。

好在實習麻醉師既不開處方也不上手操作,只做助手和見習。

靜脈滴註的麻藥很快起效,莫瀾再怕疼再恐懼也抵不過藥物的作用,漸漸失去知覺。

在最後意識模糊的邊緣,她聽到低醇的男人聲音:“……怎麽樣,開始了嗎?她情況還好嗎?”

像是程東,她不敢肯定。然而除了他又會是誰呢,這裏不是醫生根本進不來。

何況這聲音很熟悉,噓寒問暖時讓人感覺窩心,她從十六歲起就有體會,一定不會認錯。

體育課上她坐在看臺動也不動,他撿球經過她身邊,皺著眉頭問:“你又沒穿運動鞋?”

她沒有父母親人照料,生活拮據,就一雙運動鞋,常常來不及刷洗晾幹,她幹脆就不穿,常常被罰跑圈之後就出列,站在一邊看大家上課。程東碰見過好幾次,包括他們“不打不相識”他送她去醫務室的那一回。

她嫌他煩,頂他一句:“對啊,你要送我一雙嗎?”

其實她只是例假來了肚子疼,獲準在一旁休息,這是女生的特權,他八成是不知道。

他當時什麽都沒說,抱著球扭頭就走了。然而後來他真的送了她一雙運動鞋,很樸素的款式,一點也不出挑,卻是嶄新的,就放在她課桌的抽屜裏,用薄薄一層紙和一層塑料袋裹著,沒有落款,什麽都沒有,但她就是知道是他送的。

“你是笨蛋嗎?我是肚子疼,生理期,懂嗎?我有鞋子穿,不要你給我送。”她有些賭氣地拿著鞋子去還給他,自己也不懂究竟在氣什麽。

程東卻說:“我知道,那天我看到了,但也看到鞋子邊上都磨開了膠。馬上就期末了,你穿這樣的鞋子怎麽參加體育考試?”

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腳,有說不出的窘迫。

原來有些東西是她用媽媽留下的胭脂口紅也遮掩不了的。

每個女孩子都應該有一雙幹凈、別致又稱腳的鞋,關乎體面和尊嚴。

她的那雙鞋,是程東送給她的。

“那你現在好了嗎,肚子還疼不疼?”他臉不紅來心不跳,推著車走在她身邊,“這種事你以後不用不好意思說,我媽就是婦產科醫生,我從小聽得多,都麻木了。”

他少年老成,心中多少還是羞澀,寄望於自己偽裝的好,她看不出來。

她有竊竊歡喜,回家卻悶頭哭了一場,萬般辛酸湧上來,把枕頭都哭濕了。

程東此時抱手站在床邊看胃鏡的顯示,卻不得不留意到她閉著眼睛也流出淚來。

他悄悄伸手,用指腹輕輕替她擦掉。

林初蕊也看到了,扯了兩張面巾紙遞給他,低聲道:“沒事,正常的。”

檢查的結果也很正常,醫生的診斷還是淺表性胃炎,平時註意休養和飲食習慣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他跟著她回到病房,她還沒有醒,靜脈滴註已經換上其他藥水,他適當調慢了滴註的速度,碰到她的手,冰涼一片。

他想到她今天還沒吃過東西,見桌上有果籃,挑了一個蘋果,仔細地削起皮來。紅色的蘋果在他手裏緩緩轉動,他動作麻利,力道均勻,果皮一圈一圈都不會斷開,也沒有垂下來,仍然好好地籠著果肉。

他知道她很快就會醒,醒了會餓,削好皮的蘋果放在旁邊,她拿起來就可以直接吃,果肉有果皮蓋著也不至於很快氧化。

只是她不需要知道是他,今天操作胃鏡的醫生是他醫學院的師弟,已經打過招呼,不會告訴她他來過。

沒想到的是,在病房門外居然碰見孟西城,很有禮貌地跟他打招呼:“程醫生,這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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