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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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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使將軍?徐策?

不僅傅錦儀感到吃驚,傅家馬車裏所有的人都有些難堪——方才是逃難一般從徐家逃出來的,這會兒竟又遇上徐將軍了。

眾人將馬車停在路邊。不過一會兒功夫,馬蹄聲隆隆作響,車轎裏都滾進了煙塵,那騎馬的武士們帶起來的風幾乎要將簾子吹起來。女眷們都用手壓著簾子以防被那些粗魯的將士瞧見容貌,傅錦儀也壓著,只是不甚被塵埃滾進了眼睛裏,她拿手去揉,那簾子竟揚了起來。

傅錦儀想伸手去扯簾子,卻在那一瞬間,一道銳利的目光猛地射了進來。

那目光,根本不是常人能有的。如劍一般鋒利,如寒潭一般幽深,如鬼一般陰戾……這哪兒是看人,這是要殺人吧?

“啊呀!”傅錦儀嚇得跌坐下去,不過一晃眼,對方已經騎馬飛馳而去。傅錦儀心裏怦怦跳——是哪個不懂規矩的武士,竟盯著人家女眷的簾子看!這不分明是偷窺自己的容貌麽!

而且,那眼睛還生得那般銳利……

等等!那雙眼睛!

傅錦儀想起來了。那是她在花廳赴宴時見到過的那位年輕的黑臉將軍,徐策。

傅錦儀的眼角抽了一下子。

這徐大將軍,怎地還有偷窺女眷馬車的癖好啊!還堂堂國公府的嫡子、正二品的兵馬指揮使!

都說徐大將軍忙於軍務無暇顧及女色,年過二十不曾娶妻,連妾室也沒有一個。只是今日瞧著……呵,該不會是真的有癖好吧。

罷了罷了,不就是看了一眼,不與他計較了……傅錦儀搖搖頭,手裏的簾子壓得更緊了。

而此時騎馬飛馳的徐策,目光裏的鋒芒已經褪去,瞳孔黑沈如海。

“你說,她叫傅錦儀?”徐策直視前方,淡淡開口詢問左右。

身邊的親兵答道:“正是,她是傅家的八姑娘,就是那個在紫竹林裏頭出現的女子。”

徐策點了點頭。

那個出現在他書房外頭的女孩子,設計陷害了她的親姐姐,並全身而退……呵,當時瞧著是個柔柔弱弱的,身子骨又瘦,不成想是個狠的。

也是,這世上不少心狠手辣之輩,都是面目軟弱讓人瞧不出端倪的。

“傅錦儀。”徐策輕聲念了一句,旋即扯唇冷笑,命道:“邵榮,遣人去查她的底細。”

那名喚邵榮的親兵有些楞了,猶豫著追問道:“大人,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年紀又小。您為什麽……”

這邵榮是徐策的心腹,兩人年紀相仿,幾乎是一塊兒長大的。換了旁的親兵哪有膽子跟徐將軍多話,也就他敢了。

他瞧著徐策,心裏生出一種奇怪的揣測——這徐策從小爭強好勝,一心撲在兵營裏,什麽時候對女人動過心思!他還說過,這色性誤事,至少現在不是娶妻的時候。等他真正得到了登峰造極的權勢,要什麽女人沒有。

跟了徐策十多年的邵榮,第一次看到主子追問一個女孩子的底細。這……

該不會是動了心思?

徐策瞥了他一眼。

“此女膽子很大,敢在紫竹林裏動土。”他冷聲道:“我不喜歡有人在我頭上耍花招!”

邵榮一口口水差點噴出來。

好嘛,感情是得罪了您吶。

“是是,屬下明日就去查!”他連忙領命。

***

這個時候的傅錦儀,絕沒想到自己被一號可怕的大人物惦記上了。

她是真不敢得罪徐策。當時她引著傅嘉儀進屋子的時候,她躲在外院的百合花從裏,分明瞧見對面書房裏那個黑臉將軍趴在桌上睡得死豬一般,顯然是醉死了。

後來她腳底抹油溜掉,最後鬧出事兒被處置的是傅嘉儀,又不是她。若說不甚得罪了徐大將軍,那也是傅嘉儀的鍋!

她只是沒想到,自個兒以為的滴水不漏,實則早被人盡收眼底。

不約片刻,馬車到了傅府。早有外院護衛騎馬先行一步回來了,傳話吩咐請郎中進府,又讓錦繡苑裏伺候的人預備著。馬車一停,府中立即出來四個婆子,接過了傅嘉儀的藤椅將她擡進去。

謝氏也是被人擡著下來的。

她哭得氣兒都快出不來了,二太太抓著她的手寬慰。眾人七手八腳將謝氏母女擡進錦繡苑,傅老夫人則神色灰敗,一言不發扶著婆子往景和院去。

***

因著傅嘉儀在國公府丟醜,傅家上下都有些頹喪。

傅守仁在得了消息之後匆匆從官署趕回,剛要急著進錦繡苑探望妻女,就被早已等候著的白嬤嬤親自請去了景和院。

此時的景和院裏,二房、三房夫婦都被傳了過來,誰都低頭不敢言語。對著怒意未消的老母,傅守仁跪在地上求道:“娘,事情我都知道了,嘉儀她年紀小,不懂事……”

傅老夫人冷笑一聲,揚起拐杖,就像今日打謝氏一般揍在了他背上。傅守仁受痛也不敢叫,忙道:“娘,您別生氣啊!唉,嘉儀不肖,只是她也已經受過教訓了!您,您就饒了她吧!”

對於謝氏和她生的三個孩子,傅守仁是真心疼愛的。

或許是因為當年的救命之恩,讓謝氏在他心中占據了無可取代的位置;也或許是謝氏服侍男人的功夫精細,又生得好看——總之,那生性沈迷女色的傅守仁遇上謝氏,可算是“浪子回頭”了。大房院子裏有再多的女人,也從沒人能奪了謝氏的風頭;而傅守仁身邊所有有名分的姨娘還都是陶氏在的時候納的,等謝氏扶正之後,傅守仁再也沒有擡過姨娘。

傅老夫人冷哼一聲:“這些年,你太寵著她們母子了!你寵得謝氏目無章法,更寵得四丫頭不遵禮教,再看看你那幼子德曦,學堂裏的先生是怎麽說的你應該知道!”

她握著拐杖的手骨節都突出來了,恨道:“守仁啊,你可是咱們傅家的嫡枝,你三弟年幼,支撐門戶的重任是落在你們大房身上的!可你看看現在!”

傅守仁在女色上頭糊塗,在母親面前可不敢放肆。他嚇得趴在地上哭,一邊求道:“娘,我知錯了!您放心,等我回去,我定重重責罰那個不懂事的婆娘!”

“那是你的心頭肉,對你有救命之恩的女人,你可下不去手。”傅老夫人冷嘲:“傅嘉儀都做出了這樣的醜事,你竟還為她求情呢!守仁,你是不是忘了,當初華儀做出了同樣的事情,你又是怎麽對待華儀的呢?”

傅守仁一楞。

他沒想到母親會在這關頭提起傅華儀。

是啊,傅華儀做出了同樣的事。都是偷情,都是失貞……

“傅華儀她……她丟盡了蕭家和傅家兩府的臉面。”傅守仁咬牙道:“傅嘉儀好歹,沒傳出去……”

“沒傳出去,是人家國公府賞的恩典。”傅老夫人緩緩地道:“華儀失貞,你作為她的父親,親自發話允許侯府隨意處置。華儀是被錘殺的,嘉儀倒是命好,不過挨了一頓打罷了。”說著搖頭嘆息:“到底是人的命數不一樣。謝氏和她的三個孩子都是你的寶,陶氏出身高門大戶,也不得你歡心啊。”

傅守仁並不喜歡母親提起他早逝的原配。

“母親,那是陶氏沒有福分,傅華儀也沒有福氣。”他皺著眉頭道:“左右她們人都死了。”

傅老夫人點點頭。

“是啊,都死了,都過去了。”她平靜道:“咱們傅家,要讓活著的人來繼承啊。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麽處置謝氏和四丫頭?”

傅守仁眉頭皺得更緊了。

“娘,嘉儀傷得很重,您就……您就寬恕一二吧。”他俯身給母親磕了一個頭:“不如就讓謝氏閉門思過一月,嘉儀那邊,還是免了吧。她畢竟挨了板子……”

傅老夫人扯唇冷笑。

她這個長子,什麽都出色。傅家家底不厚實,發跡地晚,傅守仁是憑著科舉考上探花才入仕的。她早逝的丈夫,不過是個五品的員外郎,又能幫上多少忙?

傅守仁早年在蜀州、齊州兩地做縣官,也是憑著政績一點一點提起來的。後來調任京官,進了吏部,傅家才算真正發達了。

傅守仁是三品大員,又是要緊的位置,傅家這才能在京城裏混出個頭臉。後來攀上了武安侯府,就更榮光了。只是這傅守仁勤勉有為是真,在女色上頭就糊塗地不分南北了。

傅守仁最怕的就是溫柔鄉,不僅貪圖色欲,還十分心軟。妾室們只消撒嬌撒癡,他就什麽都依。陶氏是她費盡力氣求娶回來的,傅守仁不喜歡,在後宅塞了七八房姨娘。這還不算,外頭竟還偷了個謝氏。若不是他如此糊塗,如今後宅哪會這樣烏煙瘴氣……幾個孩子們非但沒有出息,反倒一個個地捅了大簍子。

“四丫頭敗壞家風,等她傷好後就送去京郊莊子上,請兩個嬤嬤調教著!什麽時候學會了規矩,就什麽時候接回來!”傅老夫人緩慢而嚴厲地下了命令,不容傅守仁置喙。

“娘!”傅守仁叫了出來:“您,您不能這樣啊!四丫頭傷得那麽重,她吃夠了苦頭,就,就別將她趕出府吧!”

傅老夫人卻絲毫不理會他。她站起來,揉著額角道:“我乏了,先回去歇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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