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夢？”

圓通方丈的故事很有吸引力，連不動聲色的幾個老和尚都不由的發問。

“他沒有記錄詳情，只是說夢中，他感覺到自己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但那個世界不真實，到處都有飛天遁地的人，還有一顆參天大樹無比的高大。晚上他睡得很香，等到第二天醒來之後，卻發現神木杯不見了。他此後多方尋找，卻始終沒有找到神木杯。

大好機緣從手中流逝，讓他心灰意冷，加上後來因為一些事情，他投身佛門，並將此事記錄下來。說起來很巧，他削發為僧的地方，就是靈隱寺，時光流轉，這本筆記被老衲發現。

他在筆記的最後，畫出了神木杯和玉凈瓶的樣子。”

圓通手指沾了一點水，在桌子上畫了玉凈瓶的模樣。如果經常去龍女殿的人，就會很清楚的認出來。水神龍女雙手捧起的水瓶，就是那個人所說的玉凈瓶。

“那個人失去了神木杯之時，正是痘神娘娘的傳說開始之時，在那之前，痘神有很多中解釋，但從那以後，只有痘神娘娘。老衲甚至懷疑當天晚上，偷走他神木杯的是那群婦人，神木杯既然能讓他做夢，說不定能托夢給那些女子，讓她們趁著他熟睡時候帶走神木杯。也就是那時候開始，痘神娘娘的組織開始形成了。”

“可是，痘神娘娘的神像上並沒有神木杯的裝飾品。”

“千年前的痘神娘娘廟中，痘神娘娘的腰間，就掛有一個杯子模樣的東西，只不過到了七百年前，天下大亂之時，痘神娘娘的雕像有了改變，神木杯消失了，不過大家沒有留意而已。”

圓通方丈將古老的典籍翻出來，指著上面的圖案，果然如此。

“方丈的意思，痘神娘娘之下的痘神廟，也有嚴密的組織？”

沈約想了想，覺得有些疑惑。

相對於龍女廟的組織嚴密，痘神娘娘之廟卻很是簡陋。各地都有痘神娘娘之廟，香火也算是不斷，雖然神像一致，但卻沒有統一的組織。而且痘神娘娘並不是很靈驗，很多人都說，能不能熬過天花，先看命，再看痘神娘娘的垂青。

“是很奇怪，但如果從另一個方向來想，無論痘神娘娘靈驗不靈驗，都有人信她或者拜祭她，所以，她為何要把組織弄得和龍女殿一樣呢？或者說，只有加入她組織的人，才能得到痘神娘娘的垂青？別的人，只是看痘神娘娘的心情而已。”

澄心突然插了一句，他這句話讓沈約和圓通方丈都是一楞。

“就像是靈隱寺，拜佛不一定有效，但很多人都會前來，求一個心安。”

幾乎同時，沈約、澄心還有圓通，突然想到了一個字眼，恐懼。

恐懼也是一種信仰，只要沒有牛痘，那麽痘神娘娘就不用擔心信仰的來源。恐懼天花之人，在災難面前，只會匍匐在痘神娘娘的面前，尋求它的幫忙。

“方丈，所以你懷疑，海州城的慘案，是痘神娘娘一手策劃的？”

“是，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一點痕跡都不露。”

“方丈，痘神娘娘如果那樣厲害，她怎麽會先殺普通人，或者說，一家家的殺過去，而不是降下一個霹靂，劈死沈約或者孔家人？”

澄心笑著說道，這只是開玩笑而已，並沒有惡意。

“是呀，所以老衲才很奇怪，害怕自己猜測錯了，畢竟，如果有痘神娘娘存在的話，首先會殺掉的，不是沈約，就是孔家。”

“所以，方丈將我抓來，為的是想要尋求答案，可惜，在下真的不知道。”

沈約攤開手，圓通方丈的故事讓他聽得毛骨悚然。如果真有痘神娘娘的話，那麽發明牛痘的沈約，恐怕早就被抓去碎屍萬段了。

“沈公子，你發明牛痘之時，想過沒有，會有痘神娘娘出現害你？”

“有，想過。”

沈吟了一下，沈約站起了身子。

“三年前，我家附近的一所宅子起火了，發瘋的女主人，燒死了自己。她的兩個孩子死於天花，在怎麽求神拜佛，給痘神娘娘上供，都沒有救回那兩個孩子的命。

因為離得不遠，所以那兩個小孩子經常見。他們都是好孩子，女主人也是。

女主人收留過一個得過痘痘的小女孩，她臉上手上都是麻子，顯得很醜很可怕。外面人都嫌棄她，但女主人卻不嫌棄，兩個孩子也不嫌棄，和她一起玩。

就算是後來兩個孩子染上了天花，女主人和那兩個孩子也沒有責怪那個女孩，只是給了她一些銀兩，讓她寄宿在別處。

女孩沒有走，每天只是悄悄的到那家去看，然後到痘神娘娘廟中祈禱，頭都磕破，好幾次昏倒在痘神娘娘廟中。

但痘神娘娘沒有開恩，救活那兩個小孩，女主人從那之後，再也不見客，包括所有人。

那天的情況我記得很清楚，麻臉女孩瘋了似的敲門，說女主人想要***，讓我們去幫忙。但等我們砸開屋門沖進去的時候，大火已經熊熊燃燒起來。”

大火中，女主人一動不動的趴在兩個孩子棺材的上面。麻臉女孩和沈約被沈神通死死的拉住，三個人都是淚流滿面。

死了，都死了，那麽好的兩個小孩子，肉乎乎的，笑瞇瞇的，見到他就會叫他叔叔，求他抱抱，跟他玩耍。

那麽好的女主人，她差點成為沈神通的續弦！

沈約說話的時候，目光中充滿了憤怒，“一個人，把自己燒死，這需要多麽絕望？去他媽的痘神娘娘，老子不怕！”

是的，去他媽的痘神娘娘，沈約那時候，根本不在乎。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圓通方丈連呼了幾聲佛號，然後問沈約道，“那個女孩，她最後如何了？”

“她……”

沈約只覺得心頭一酸，“我和爹爹想要收留她，但她不願意，安葬了女主人一家的後，就再也沒有人見到她。”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圓通方丈長嘆了一聲，對沈約說道，“沈公子，如今痘神娘娘又浮現於人世，為了天下公義，你是否願意幫鄙寺一個忙，一起找到相關的線索，到時候天下人皆會稱讚沈公子，而大火中死去之人也會瞑目。”

“去你媽的幫忙！”

沈約突然的大罵讓圓通方丈楞在了那裏。

“老子造出牛痘的時候，你們不幫忙，老子被人冤枉的時候，你們不幫忙，我爹求上門的時候，你們還來敲詐，如今事到臨頭，卻讓老子來幫忙！

知道老子為什麽寧死都不願意和孔家和解嗎？就是心中那口氣消不得！

你們連畜生都不如，人家小女孩被人救了至少知道回報，你們就只看到自己！”

一想起那場大火，沈約就充滿了憤怒。而圓通方丈提到了幫忙，更撞到了他的槍口上。

以大義、以親情來求人，但怎麽不想想自己做了什麽？

普通人想的是怎麽樣治病救人，而王八蛋想著如何獨占利益。

“沈公子。”

圓通方丈的臉一下子紅了，但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默念著佛號，恢覆了原狀。

“是貧僧昔日之錯，沈公子罵的好，貧僧不會在意。只是時間緊迫，沈公子，晚上我會過來，和你一述。”

看到沈約激動的表情，圓通方丈說了兩句，然後離去。

而澄心等人，也默默無語的看著沈約，開始打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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