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快點，不然趕不上除夕年節了！”一群小孩子從山前經過，他們手裏或拿著自制的鞭炮或拿著大喜的燈籠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

“除夕？”嚴小白一楞，隨即才發現居然要過年了。

回想現代，每當別人都一家團圓的時候，她卻只有跟陳老太兩個人坐在電視機面前看乏味的春晚……

“其實，能在一起看春晚也不錯。”嚴小白看著虛無的遠方，想到此後每一年都只有媽媽一個人面對著電視節的背影，不禁潸然淚下。

“公主……”莫修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只見她突然流淚，心中猛地一酸，想要安慰什麽，但想到她壽命不長，處境艱難，進退不得便又沈沈的嘆了口氣。

“我有些累了。”嚴小白說。

莫修連忙領會：“公主慢走。”

回到小草屋裏，以前只道這裏是個世外桃源，哪知如今卻成了滅世之源。

嚴小白躺在床上忽然想到，也許當初李姝看中這裏時就目的不純。想到覆雜之處便覺得頭痛欲裂，幹脆閉上眼睛不再去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吱呀”一聲，有人進來。

嚴小白本能的睜開雙眼卻是一片漆黑，難道晚上了？

“是誰？”她猛地坐起身，卻聽到不遠處有什麽東西被撞落的身影，連忙朝著記憶中油燈的位置摸去，可不知道為什麽，油燈卻不在桌上。

按理說當眼球習慣了一定的光線之後，哪怕再黑也該看見些什麽，哪怕只是一個模糊影子呢？只是今日十分特別，一向月明星亮的深柳山居然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耳邊聽得到對方的呼吸，明明就在面前卻就是不說話，可見對方並非良善。

“司命你又玩什麽把戲，快把燈點亮！”想遍整個深柳山會這樣惡作劇的也只有變態般存在的司命了。

“你的眼睛怎麽了？”誰知道對面傳來的卻是一個低沈好聽的男人聲音。

嚴小白大吃一驚，整個人似是被人定身一般不能動彈。

炙熱的手掌捧起她的臉頰，那溫度簡直能一直燃到心裏。

這是李姝的地盤，她很想問問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但是卻又不敢打擾到這一刻兩人如此近距離的狀態，生怕這只是一個鏡中的倒影，稍有不慎就會消失不見。

“你總是這樣出現的令我措手不及。”他說，悲傷鎖在喉頭，“我在來之前曾對自己說，若再遇到你絕不會再為你動情，一絲一毫都不會！但就算之前做了多少準備，當看到你的時候，我還是不受控制的為你心跳，嚴小白，是你給我下咒了嗎？如你母親白綾對南宮隱做的那樣？”

認識羅誠那麽久，她還從未聽到他用如此悲傷的聲音對她說這樣的話，她能感受到他內心的痛苦與掙紮，她又何嘗不是？

“我受夠了。”他等不到她的回答，也不再需要她的回答，“我已經受夠了一次次的被你牽著鼻子走，我可以為你生為你死，但是我受不了你這樣一次次的背離我，不管有多少理由，不管你有多少委屈，都到此為止吧！”羅誠無力的看著她，“我愛不下去了。”

無聲的刀子捥著嚴小白的心，她看不見他的表情，面對的也只是一片無邊的黑暗。

“你運氣不好。”他收起剛才悲傷的話語，“我原本只是想悄悄的過來看看你們究竟在搞什麽鬼，誰知道才潛進來就被你發現了。”

耳邊是刀子出鞘的聲音。

嚴小白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死在他的刀下，老天爺可真會玩弄人。

“能讓我最後說句遺言嗎？”嚴小白突然問。

對面沒有聲音。

她擡起手緩緩朝前摸去，白蔥般的手指摸上他的手背，摸上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摸上他因為練劍而生出的厚繭，摸上他受傷後結成的疤，他的每一個細節都是她最眷戀的畫卷。

腦中是他在恩祿寺為自己抄寫經卷的模樣，陽光透過紙窗落在他的身上，暖的好像是冬天裏的爐火……

“你說你受夠了。”嚴小白的聲音透著淚音，可眼中卻見不到半滴眼淚，“可我又何嘗不是呢？我曾聽人說愛情是浪漫的，是美好的，是幸福的，可為什麽我跟你的愛情卻摻雜著那麽多的陰謀詭計，那麽多的陰險狡詐？羅誠，有一句話我很久之前就想問你了。”

羅誠看著她。

“你敢說我們所受的一切不是因為你本身陰謀太深而造成的嗎？”她忽然大聲的問他，“如果你不是整體都沈浸在陰謀中，如果你能簡單一點，我們是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這是一個悖論，是陰謀本身找上了他們，若不是羅誠聰慧過人以牙還牙，他們可能根本活不到現在，嚴小白很清楚這一點，但此刻，羅誠卻被她問住了。

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猛地搶過他手裏的匕首，看不見的嚴小白就跟個瘋子一樣胡亂揮舞著手中的刀子：“你也覺得自己虧欠我了嗎？我跟你在一起那麽久，我們曾經那麽親密，你現在居然要殺我！羅誠你好狠的心啊！”

“你……”羅誠的聲音帶著一層疑惑，“你原來一直都在恨我嗎？”

嚴小白輕笑：“恨？羅誠你在說什麽呢？只有愛才會有恨，我對你連愛都沒有又怎麽會恨？”

如劍的眉頭糾結在一起，嚴小白就像是他的一個致命點，怎麽都解不開這個結。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愛你吧？”嚴小白問他，圓圓的小臉表現出如惡作劇勝利般的笑容來，“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跟你直說了吧，我其實誰都不愛，不愛齊澤齊羽，不愛穆光文，也不愛李姝，更別提……你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一手用刀始終對著羅誠，一手卻扶著床沿緩緩朝印象中的大門而去：“我之所以表現出好像很喜歡你的樣子，不過是知道你本領不凡，想要靠著你活的舒坦點而已，正如我靠著穆光文來到長安，靠著齊澤進入不敗將軍府，又靠著李姝進入李氏皇朝一樣，你們每一個人都不過是我腳下的踏板，我需要你們的時候自然會靠近你們，我不需要你們的時候卻恨不得將你們全部都碾碎！”

“咚！”的一聲，看不見的嚴小白不慎撞到了壁櫥上，疼的眼淚差點就掉下來了。

“你想說你從未愛過我？”一向聰明的羅誠今天的反應居然出人意料的慢。

嚴小白鄙夷的“哼”了一聲：“你說呢？”

“你依靠著穆光文是為了來長安，依靠齊澤是為了進不敗將軍府，依靠李姝是為了進皇宮，那你依靠我是為什麽？他們三個，哪一個不能給你榮華富貴，李姝甚至能讓你母儀天下，不管你想要什麽，這三個人都能為你達成，可你為什麽要找上我？”明明剛才是他在說自己愛不下去了，可現在卻又開始糾結嚴小白有沒有愛過他。

“無聊，閑著沒事，找你玩玩，不行嗎？”嚴小白的話有些底氣不足，但她依然強笑著，“我天生喜歡帥哥，更何況你這麽緊張我，三番兩次的為我舍命，我又怎麽舍得將你這麽好玩的對象輕易拋棄呢？”

“你對我的感情只是玩玩而已？”他的聲音突然冷了起來。

嚴小白微微一笑：“要不然呢？真的愛你？你有什麽值得我愛的？”她說道這裏忽然想起自己手腕上還帶著他的鐲子，連忙摘下沖他道，“對了，這個還給你，真的以為一個破鐲子就可以買下我的心，簡直笑死人了。”

明明是往他面前遞過去的，誰知道他卻根本沒有伸手來接，嚴小白很輕易的松開手，只聽“噹！”的一聲，血玉紅鐲就此摔成兩段！

嚴小白的心也跟著一驚，這可是羅誠最珍愛的東西，她發誓自己不是故意的，要不是眼睛看不到，自己絕對不會將它摔在地上！

“的確是笑死人了。”羅誠也開始大笑，“我自詡能看透一切陰險，誰料卻偏偏著了你的道。嚴小白，你贏了。”

拾起地上的兩段血玉紅鐲，只有羅誠自己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何種心情。

“血玉紅鐲，黃杉青蘿，一生摯愛，此志不渝。”

當年的誓言還在耳邊，可短短半年而已，玉斷人變，此生最愛的兩樣東西都沒了……

“這樣也好。”羅誠冷靜的令人感到恐懼，“至少在我殺你的時候不會再心存愧疚了。”

嚴小白本能的感到一股殺氣正騰騰而來，連忙扶著壁櫥往外逃去，可一雙眼睛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什麽都看不到，慌亂之中居然又被絆倒了。

“你不是說自己受夠了嗎？我來替你終結這一生吧，反正你這樣無情無義的人也不配再活著了。”

羅誠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只要他想殺，她絕沒有逃走的機會。

嚴小白開始有些後悔這樣刺激他了，但眼下已經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沖著他可能襲來的方向揮舞著刀子，嘴裏強硬道：“來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殺了誰！”

也就在這時，忽聽屋檐上有人輕笑：“以前看你們那麽要好，還以為你們有多麽深愛著對方，沒想到才轉眼而已，便已經相愛相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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