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白季宸已經醒了，垂眸坐在自己的屋子裏的石床上。

所謂的屋子，其實就是一個巨大山洞裏的其中一個洞穴。

疼痛讓他的思維變得格外清醒，腦子裏回想的卻都是葉雙卿那失望的表情，越想就越覺得一顆心像是被放在油鍋上炙烤似的，好疼。

白霓裳端著托盤自一個洞口緩緩走了進來，見白季宸雙眼沒有焦距像是失了魂魄似的，眉心也不自覺皺起了褶子，走到石床邊坐在了白季宸身側。

“不好好躺著怎麽起來了？”

白季宸的眼中像是一潭死水，即便是丟下一顆石子也掀不起一絲漣漪。

“你的身份已經暴露了，醫館是不能再回去了。”白霓裳輕聲說道。

白季宸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我知道。”

“剛才義父下手實在是太重了……”說到這裏，白霓裳咬緊了嘴唇，“來，我給你處理傷口。”

說完，白霓裳侍候白季宸將衣服一層層褪下，露出左肩處那血肉模糊的傷口。

傷口已經腐爛了，而且是舊傷又添新傷，之前傷口的形狀應該是被鐵鉤鉤進肉裏，新傷則是劍傷。

“季宸，好好的你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

看著白季宸肩膀上那慘不忍睹的傷口，白霓裳的秀眉凝重一蹙。

“我沒事，又不是第一次受傷，沒關系的。”白季宸那雙漂亮的眸子緩緩瞇起，似是在安慰白霓裳。

白霓裳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剛才義父讓你認錯，你為何那麽執拗？”

白季宸嘴角淡淡彎出一抹笑容，笑容帶著淡淡的苦，“是我做錯了，所以我願意接受父親的懲罰。”

“義父不過就是想讓你服個軟，你說兩句好話給他，自己也不至於受這麽大的罪！”白霓裳不滿的說道。

從決定放走葉雙卿的那一刻起，白季宸就已經想好了承受一切後果，或許只有這樣做他心裏才能好受一些。

因為他很清楚葉雙卿的心中並不會比自己好受一分。

葉雙卿是一個待人待事都非常真誠的人，她以自己的一顆真心待人，得到的卻是欺騙和背叛，換成是誰，肯定都惱火死了。

遇見她的那一刻，他未曾想過自己會像一個普通人一樣融入她的生活，也未曾覺得原來平平淡淡的日子是那樣幸福踏實。

遇見她之後，心中便有了奢求。

可他知那奢求就只是奢求，總會有夢碎的一刻。

白霓裳滿眼心疼的睨著白季宸，“可你知不知道我看著有多心疼，都疼昏過去了也不肯說一句好話，你怎麽那麽倔？”

言語間，白霓裳開始為白季宸處理傷口。

白季宸疼得直哆嗦也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垂在兩側的雙手死死的抓緊了身下的床褥，眼裏是淡淡卻隱約堅強的光。

白霓裳一邊給白季宸上藥一邊小聲問道：“那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

提起葉雙卿，白季宸的嘴角緩緩上牽，薄唇緩緩上揚，“聰慧、熱情、真誠……用這世上一切美好的詞匯都沒辦法形容她的好！”

白霓裳眼中墜滿了失落，“我從未聽你誇過任何人。”

白季宸瞇了瞇空洞的眸子。

“你喜歡她？”白霓裳的眉眼一飛。

“我喜歡她。”白季宸幾乎是想也未想的直接回答道。

白霓裳似乎沒想到白季宸會回應的這般痛快，神色難得的一怔。

“可她不是舒染墨的妻子嗎？”

白季宸那雙墨色的眸子裏沒有一絲被激怒的浮光，“等舒染墨死了，她就是個寡婦了，到時候，我娶她。”

白霓裳嗤笑一聲，“就算有一日舒染墨死了，你覺得她會選擇和殺死自己丈夫的男人在一起嗎？”

白季宸嘴角隱隱抽動，“這世上沒有什麽不可能的事。”

“你覺得義父能答應你和這樣一個女人在一起嗎？”

白季宸眸中明顯閃過陰騖，“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聽父親的，唯獨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他，之後我仍舊會想盡一切辦法對付舒染墨，但若有人想傷害她，我第一個不幹。”

白霓裳給白季宸上完藥之後將紗布一圈圈繞著白季宸的胸口連著肩膀斜著纏好。

“弄好了。”

白季宸淺淡的扯了扯嘴角，“霓裳，謝謝你。”

白霓裳唇角翹出一彎清冷的月，“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之間還說什麽謝，我只是心疼你遭了這麽大的罪。”

白季宸眼中的光仍舊冷冽，“從小到大父親對我都很嚴厲，只要我做錯一點小事，他就會懲罰我，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麽，他說早晚有一日要將毒王谷交到我的手中，因此才對我分外嚴格，希望我能在年輕的時候多加歷練。”

白霓裳凝著白季宸後背上深淺不一早已經結痂的傷口，白靖逸對白季宸下手從未留情過，八歲的時候就讓白季宸殺人，白季宸不肯，白靖逸便將白季宸捆在刑凳上用帶刺的鞭子抽，還不給他吃飯喝水。

為了活下去，白季宸只能妥協。

一次次的妥協之後，之後的白季宸心便變得越來越堅硬如鐵。

那個叫葉雙卿的女人卻成了白季宸生命中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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