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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閻王蕭季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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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十二年,十月廿六,小雪。

原千牛衛大將軍蕭旸手持旌節,出任濟魯節度使,上任第一件事,便是撥亂反正、平定濟北、濟中兩州的動亂。

這一年,他不過二十整歲。

放眼整個大寧朝堂,怕是還沒有一個人能及的上他的升遷速度。

弱冠之年的節度使,轄包括濟北、濟中在內的十一州,總領一個道府的軍務機要、社會民生,其威風堂堂名聲四揚,不知氣死了多少熬了半輩子都沒熬上個有真正實權的官家子弟。

同樣都是官家子弟,怎麽偏偏蕭旸可以這般威風?

這就要說起他的另一重身份了,比起一個節度使之位,他身為昌壽大長公主李慎與護國公蕭禹獨子的身份更值得為人稱道。

濟魯道面積不大,比起其他道府總轄的動輒十幾二十幾的州郡,濟魯道算是小的,可濟魯道物產豐富,又地處大寧的中心偏東南位置,並不需要像其他邊關道府,還要令設大都督,以督邊境防衛。

是以,身為濟魯節度使的蕭旸可以直接向朝廷匯報,向皇帝匯報,盡管只是個三品官,向上卻無過多的層級管束。真要說起來,六部尚書,也不過三品嘛。

這可真是……

“這可真是……叫人……生恨!”節度使的人選叫袁賁措手不及,直氣得雙肋生疼。他一拍桌子,桌子一陣晃蕩,他身上的肉也跟著抖了抖。

跟著他拉起謀反大旗的親隨、將領、幕僚,各個低頭垂眉,默不作聲。有幾個眼珠一骨碌,已經迫不及待的開始想後路了。

有些仗,一報名號就已經定了輸贏,他們還能說什麽呢?

燭火照亮了一室的緊迫。

既然敢反,自然就該做好了被平的準備,可袁賁怎麽也沒有想到,來的竟然是這樣一個難纏的家夥。

蕭旸黃口小兒不足為懼,可他身後的護國公府為了這小兒能坐穩節度使之位,必然不會袖手旁觀,更何況還有那位昌壽大長公主。

蕭旸是真正的天潢貴胄,手握實權。

如今自己騎虎難下,前後艱難,那位會管自己麽?

夜涼如水,不知哪裏傳出一聲貓叫聲,袁賁更覺心煩,他揮揮手叫眾人下去,想了想又吩咐道:“請大姑娘過來。”

……

沈秋檀確實不能靠的太近。

節度使要平亂,袁胖子身邊的守衛更加森嚴,沈秋檀借著身軀小巧、動作輕盈,想要靠近袁賁身邊,但嘗試幾次都被守衛丟了出來。於是,她又想盯著袁楹心,只是這位袁大姑娘不知是對氣味還是什麽特別敏感,每次當沈秋檀靠近,婢女都還沒有發現,袁楹心就先發現了。

沈秋檀有些焦急,看目前的態勢,那位節度使對上袁家父女應該是壓制性的,惡人能受到懲罰自然是極好的,可她還惦記著沈大人……爹爹的清白。

一陣熟悉的暗香隨風浮動,沈秋檀知道是袁楹心來了。

橘黃小貓縮進袁楹心必經之路的黑暗裏,許是袁楹心的全付心思都在新來的節度使身上,這一回,她並沒有察覺到沈秋檀的存在。

她從沈秋檀面前匆匆而過,有那麽極短暫的瞬間,讀心術大發神威,終於讓沈秋檀捕捉到了她的心中所想。

袁楹心滿腦子想的只有一件事:“沈晏灃究竟把東西藏在哪兒了?”

沈秋檀已知道了沈大人的名字,也確定了自己的身世,可如今聽到袁楹心的想法,仍舊雲裏霧裏,爹爹藏了什麽?

值得這一對父女焦急尋找?難道找打那東西,比迎敵還重要麽?

若是自己能找到這樣東西……

小花貓一陣抓心撓肺,最後鉆進了濃重的夜色之中,轉身不見了蹤影。

……

蕭旸的大軍正在逼近濟陽城,就是這個時候,濟北州的近鄰,濰州刺史郭琦忽然反了,這一回,不是因為天災,而是起於兵禍。起碼明面上是如此。

俊朗的將領,勒住了前行的馬。

呵,當真是起於兵禍麽?

沒想到這個袁賁倒是有些手段,竟然有人甘心為他奔走,想“圍魏救趙”,可他是那種讓人牽著鼻子走的人麽?

“大人,這可如何是好?此處恰在濟北與濰州的交界,我們是否要先去濰州?”折沖都尉陳潼一臉憂色,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實在摸不透這位新節度使的想法。但兩州相比,濟北州頂多算個糧倉,濰州可處於地理要塞。

孰輕孰重,誰都分得清楚。

蕭旸盯著陳潼,瞳孔微微一縮,半刻方道:“不,按原計劃行事。”

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

濟陽城,刺史府中。

少女素手燃香,不多時,裊裊的青煙騰空而起,進而化作無形,甘甜醇厚的奇楠芳香緩緩室內充滿,袁賁浮躁的心終於暫時平緩,袁楹心跟著松了一口氣。

按照自己說的,父親告訴了那人,他們已經找到東西了,但想要得到,就必須要拿出誠意來。

濰州刺史謀反,誠意他們看到了,但那樣東西其實從來不曾找到過。罷了,實在不行做個假的,先渡過眼下的難關才是關鍵。

如今濰州刺史謀反,不管是不是起於兵禍,都一樣能暫時解了今日之困。這一招,實在是高。

“大人大人,不好了!”

“何事慌張?”袁賁說別人慌張,他自己也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父女兩人都有些緊張。

“回稟大人,有一隊兵馬已經在南城門外三十裏駐紮了。”

“嗯?”袁賁因為肥胖常年拉聳的眼皮一下子睜了起來:“領兵者何人?”

“正是新任節度使蕭旸。”

碰的一聲,這回不是袁賁在捶桌子,而是肥碩的身軀一下子倒在了椅子上。濰州地處中部要沖,正常人都不會舍濰州取濟北!

“怎麽會這樣?”袁楹心眼神閃爍,臉色有些發白,局勢已經失控了……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是自己麽?

前世,父親也謀反了,當時,也不是沒有節度使前來,可來的人並不是蕭旸,而是王太後的侄子王充之。王充之與蕭旸都算是皇親國戚,但十個王充之都比不上一個蕭旸。

上一世,王充之被郭琦一箭射瞎右眼,萬箭穿心而死,但蕭旸是誰?不說他調任京畿十六衛之後如何風光,但說他在邊關禦敵的三四年間,就有各種名聲傳出來。

最叫人耳熟能詳的一段傳聞,當時蕭旸為涼州守城副官,西狄烏古斯部聽聞將帥離城,城中無人主持,便磨拳霍霍趁著夜色進行偷襲,結果,烏古斯部的三萬大軍被城中的三千將士狠挫於城下。原來,是蕭旸臨危不懼,亮出自己的身份,指揮了戰鬥。烏古斯部首領阿克耶不信邪,聽到城中不過將士三千,盤算己方還有一萬餘人,便預備再戰,然而蕭旸直接率領一千騎兵悄然而出,出其不意的偷襲了他們的大本營。

阿克耶差一點就被活捉……

自那以後,蕭旸一戰成名,背地裏更有不少人叫他“玉面閻王”,其名聲能止小兒夜啼。

袁楹心知道,他必然不會那麽好對付,從他沒有改走濰州,而是繼續來攻濟北州便可揣摩一二。

這個人,究竟在想什麽?

還有,來的是蕭家未來的家主,而非王太後的子侄,難不成是在京中的權利角逐中,王太後失了勢?

袁楹心素白的臉上,有微微的怨懟,她這個父親呀,為何依然這麽殘暴和無用,只會逞匹夫之勇,毫無計謀依仗可言。也怪她,重生回來的時間太晚。

她重生歸來的那一刻,恰好是他父親攻破濟陽城,下令屠城的那一刻。

她不想再死一回,可眼下困局又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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