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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Concerto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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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璇悄悄打量了他的側臉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好像不僅認真了,還真的生氣了,嚇得趕緊給他解釋:

“但是……我其實也沒比她好多少,小孩子不會無緣無故討厭人的。

“當時換了個媽媽,我和司瑤不親,玩具零食都不肯分給她,經常被我爸爸罵……可他一罵我就哭,還會耍賴撒嬌什麽,所以到最後我爸都得再買一份給她,她的東西和我的東西一直都分得清清楚楚……

“加上司瑤比我年紀更小,我爸你也見過,長得特別兇,脾氣也暴,不討小孩子喜歡,住在一起之後她肯定覺得不舒服……

“不過等到後來珵珵出生,我也開始上初中,懂事了一點之後我們就沒再這樣了……”

謝景濯聽到這裏,皺著的眉頭才慢慢松開了些,想到司璇小時候哭包似的撒嬌耍賴的模樣……心上不自覺跳了跳,像被撒了一把草莓味的跳跳糖,帶著清脆的沙響,有些蠢蠢欲動。

不但一點也不覺得討厭,甚至心軟得一塌糊塗。

一邊又暗暗決定以後要是有孩子的話……絕對不能要兩個女孩子。

不然太委屈她們了。

這麽走著神,謝景濯轉頭瞥到司璇滿臉期待的眼神,又問:“那現在呢?她為什麽說你是……嗯?”

白眼狼這個詞太難聽,他說不出口,只能低低地發出一聲質疑。

司璇有點苦惱地“唔”了聲,沒想到謝景濯會對這件事這麽上心,好半晌才應:

“司瑤一直覺得媽媽偏心,上大學之後看到媽媽給我買衣服和化妝品,她只能穿校服,就會在家裏鬧……之前也說過像今天這樣的話,誰是親生的誰不是親生的……之類的,還會說媽媽長得不好看,所以她生下來……”

司璇的話音漸漸落下去,那段爭吵太過赤.裸直白,因此也太誅心。

司瑤的長相有大半隨了年文文,身高不高,皮膚不白,眼睛也不大,和司璇這樣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得人怦然心動的出挑不同,她是人群中的大多數,有一張算不上醜也稱不上美的臉。

這樣的普通在和司璇的對比之下太刺激人,於是她在看到新拍的全家福時罵年文文長得醜,說就不應該把她生下來,說這樣的基因就活該斷子絕孫……

還說年文文這副嘴臉,怪不得會和他親爸離婚,現在只能帶著拖油瓶倒貼司良哲,整天白給人做飯打雜,眼巴巴捧著司璇這樣白眼狼的臭腳,天生一副下賤命……

就連她聽到這些話時都覺得椎心,更何況是矛頭所指的年文文。

所以她才覺得害怕,想著就讓他們做一家人吧。

如果不離司瑤遠一點,牽動引線之後,被炸傷的只有媽媽。

但司瑤有什麽錯呢。

想到這兒,司璇眨眨眼,輕聲跳過這一段:

“加上她成績不太好,媽媽就總拿我當例子教育她……但司瑤最討厭別人讓她‘學乖’和‘聽話’,尤其是拿我和她作比較……今天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說起這些,會發火也正常……”

但小的時候,年文文不是沒帶她去過興趣班,只是最後她一樣也不喜歡,鬧到最後不了了之了。

現在升了高中,沒有興趣特長,也沒做出過違法亂紀的事情,成績處在班級的中游位置,是老師很難去在意,家長卻覺得有辦法再往前沖一沖的那類孩子。

尤其是像年文文這樣、培養出過申音校考第一的司璇、對她還滿懷期待的家長。

只是司璇有時候覺得,司瑤不肯認真讀書,是帶著自毀的心態對全家人的一次報覆。

她想啊——你們都喜歡她,那我就偏要和她不一樣,我就偏要讓你們生氣、無計可施、奈我不得。

因為她讓我過得不如意了,所以你們這些喜歡她的人,就陪著我一起不如意吧……

如此純凈的惡意。

於是她成了全家人心頭的一道刺。

謝景濯意味深長地“哦”了聲,雖然只聽到司璇零散說出來的這麽多,但片刻後瞇起眼睛,總結道:“她嫉妒你。”

司璇被他這樣快刀斬亂麻的四個字噎了一下,沒有否認。

“可是她有什麽資格呢?”謝景濯說這話時的語氣比平時淺淡許多,“阿姨一直把你的付出和收獲放在一起,她如果真的被你刺激到,就應該腳踏實地一點,也像你一樣刻苦。

“可很顯然,她做不到像你這樣努力,那就痛快地承認自己是個失敗者就好了,為什麽還要惱羞成怒?”

司璇張了張嘴,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比較好。

“……你不用替她開脫,”謝景濯側過臉看了她一眼,指腹輕敲方向盤,大概也知道她想說什麽,“高中程度的學習還沒到完全靠天賦的程度,連你數學高考都有一百一十分,何況她學習的時間比你多的多。”

司璇聽到這句“連你都有一百一十分”,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他是在誇自己努力還是在罵自己笨,只能悶悶“嗯”了聲。

“再說了,阿姨的要求也不高,只想她能有個好好學習的態度,她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有什麽資格大吵大鬧?”謝景濯說到這兒,很記仇地又加了句,“阿姨還算是脾氣好的,要是我媽媽的話,大概早就放棄她了,還會當場反駁說她才是……白眼狼。”

最後那幾個字他用不慣,像臟了他的嘴似的,很輕地掠過去了。

司璇嘆了口氣,對他道:“你說得輕巧,就算司瑤再怎麽壞,那也是父母的一塊心頭肉……哪有這麽容易就說要放棄一個孩子的。”

更何況她知道,司瑤最嫉妒的不是她的成績和大提琴專業,是她的長相。

是即便通過後天努力也無法完全抹平的溝壑。

而她對此無能為力。

只是有時候很想告訴她,如果自己相貌平平的話,現在的申音裏就不會有“某女神”和“白蓮婊”這樣的代稱。

沒人會把和做小三的狐貍精混為一談,不會在她和兼職認識的家長之間產生聯想,更不會有人對她的獎學金和換屆選舉指指點點。

世上沒有不傷己的無往不利的鋒刃。

偏愛是和偏見總是相伴而生的。

她很想告訴她,但說不出口。

雖然她才對謝景濯說出“都是小時候的事了”這樣的話,但直到現在,她仍然不擅長主動打破隔閡,更扮演不了知心大姐姐這樣普世的角色。

所以她才對司瑤感到抱歉。

“別再想了,”謝景濯開口打破她越發難看的臉色,安慰道,“這本來就是她的事情,既然這麽選擇了,不管是不成熟還是叛逆,最後的結果都需要她自己承擔……哪有自己的一輩子壓在別人懸崖勒馬上的。”

司璇長嘆了口氣,松開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糾在一起的手指,輕輕“嗯”了聲:“……這些話我沒辦法對司瑤講,只能跟媽媽說一說,讓她再勸勸司瑤吧。”

本來這種事情光靠她想也沒用,最後還是取決於司瑤。

“不過再等她長大一點,自己也應該明白了……”

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有多幼稚。

更何況傷害的還是自己最親的人。

看了看車窗外的路牌,司璇認出這是往自己學校走的路,換了個話題道:“你現在要送我回學校對吧?”

謝景濯頓了一下,目光掠過來時帶了幾分驚喜:“原來還可以不送你回學校嗎……”

他本來就覺得這樣不沖突,司璇又不和家裏人一起住酒店,那在他家住和在寢室住有什麽不一樣……

“當然要回學校啊,”司璇毫不留情地駁回他的申請,語氣卻輕軟無害,想了想又道,“不過現在時間還早,我待會兒可以先回寢室拿琴,再到琴房練幾個小時。”

想到這兒忍不住轉頭睨他:“我之前考慮得其實沒錯,前幾天在家裏我果然沒好好練琴,你也沒好好畫畫……”

時間總是莫名其妙地耗在去超市買菜、回家做飯、吃飯和看電影上,整天都在和他慢悠悠地荒廢時光。

“好吧……”謝景濯聽完後嘆了聲,妥協道:“我現在也只剩十來張線稿沒塗,這幾天抓緊畫完,等你回來之後就不用再像吳念一樣催我了……”

畢竟吳念催他還可以稍稍敷衍過去,司璇不一樣。

“好,你這句話要是讓吳念聽到了,他會很高興的。”司璇歪了歪腦袋,摸出手機給吳念打小報告。

謝景濯被她這副小細作的模樣氣笑,趁著等紅燈的工夫擡手掐了一把她的臉,一邊試探性地問:“那這段時間……我就只能在家裏畫稿嗎?不需要給你們做做司機導游什麽的?”

“不用了吧,”司璇下意識搖了搖頭,反應過來後怕打擊謝景濯的主觀能動性,解釋道,“你今天的表現已經很好了,我爸爸媽媽也很喜歡你……但是一直耽誤你工作的話,他們會覺得過意不去。

“加上司瑤現在還在鬧情緒,你要是在的話……不太方便,你懂的。”

她現在跟謝景濯之間沒什麽小秘密,說出“不太方便”這句話時也不藏著掖著,末了還沖他賣乖地眨了一下眼睛。

謝景濯太吃她這一套了,毫無異議地輕一點頭,默默接受了接下來幾天見不到女朋友的殘酷現實。

兩人後續不知道為什麽又聊到家長之間的話題,司璇便順口問他:“……你父母一個在巴黎一個在申城,那這樣的話算是……分居嗎?”

“他們長期分居,從結婚以來一直都是這樣的。”

謝景濯點點頭,說話時的語氣很坦然,但也知道這種婚姻狀態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挺奇怪,於是多解釋了幾句:

“我母親結婚前就告訴過我父親,她不會因為婚姻結束她的職業生涯,她當時的樂團、演出活動都在巴黎,婚後不可能跟著他定居申城,想讓他有個心理準備。不過我父親很尊重她的意見,兩個人商量之後還是決定結婚,只是婚後分居而已。”

“那你父母的感情應該很好了……”司璇算算謝景濯和他哥哥的年紀,他父母結婚至少三十五年,能堅持到現在實在不容易。

謝景濯點點頭,回憶了片刻後道:

“但其實我母親跟我說過,剛結婚那段時間,尤其是我哥哥後來出生,他們好幾次都有過想要離婚的念頭,最後都被我爺爺勸住了……直到後來我父親在法國拓展了業務,辦了個分公司,我母親也從樂團一線上退下來,他們才決定再要一個小孩。”

“……那現在呢?你母親應該不在樂團工作了吧?”司璇開口問。

大提琴演奏的黃金年齡並不長,一般過了四十五歲就無法再有最好的登臺狀態,大多數人甚至會選擇在到達那個年齡段之前就讓出舞臺,把它留給更有精力的年輕人。

“嗯,她懷孕後就從樂團辭職了,現在在大學任教,等退休後就打算搬過來跟我們一起住,”謝景濯說到“大學任教”幾個字時,眸光微不可見地跳上些許亮芒,頓了頓又道,“不過也快了,她現在六十一歲,還有一年就退休。”

司璇點點頭,問他:“那你父親呢?他應該也快到退休年齡了吧?”

謝景濯彎了彎唇,看向她:“前幾年我哥結婚,度完蜜月回來我爸就把管理位卸任給他了,這幾年都在歐洲和我母親度假,最近還是因為爺爺的博物館才勉強回來的。”

司璇長長地“哦”了聲,臉上不自覺露出些羨慕的神情,顯得眼睛亮晶晶的。

謝景濯看到她這副模樣,警醒地輕一皺眉,害怕她有什麽不好的想法。

於是不動聲色地補充了一句:

“但對我個人而言,我不是特別喜歡他們這種婚姻模式。”

“嗯?”司璇有點疑惑地出聲。

“因為從小和爺爺奶奶在一起生活比較多,他們兩個人是那種……特別粘人的,只要一天不見面就憋得難受,一吵架也很快就和好了……”

謝景濯說到這兒的時候輕咳了一聲,話裏的意思已經透露得非常明顯:“所以我從小培養起來的價值觀也是這樣的,覺得要是結婚的話,會希望每一天都能見到對方,接受不了長時間分居。”

作者有話要說:

註意:後文不會有黑暗少女改造情節。司瑤說到底就是年輕不懂事叛逆,沒啥好教育的,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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