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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允許你自私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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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叡拍拍書包,裏頭有學校和補習班發的獎學金,他打算用這筆錢帶Emily去花蓮玩。

她很想去花蓮,但爸沒空,而阿姨只想二十四小時待命,在爸需要的時候,隨時送上一碗熱湯。

沒關系,他帶她去,Emily一定會很高興,不知道她下課了沒?

打開門,換上拖鞋,他直接往Emily房間走去,但行經客廳時,卻發現她跪在地板上,雙手高舉,看見璟叡,她立刻嘟起嘴巴,滿臉的委屈。

被阿姨處罰?他快步走到她身邊、蹲下問:「怎麽啦?」

「我數學考砸了。」

「怎麽會考砸?我不是有幫你考前抓題嗎?」臨陣磨槍,不亮也光,這招每次都有效的。

「都是哥的錯啦,沒有抓到題。」

這也賴他?璟叡苦笑,摸摸她的頭,低聲說:「知道了,是哥的錯,我去跟阿姨說,讓她放過你。」

「快點哦,我的腿都快跪斷了。」她順勢往哥胸口蹭兩下,只有兩下、小小的兩下,滿肚子委屈就給蹭沒啦。

「知道,阿姨在哪裏?」

Emily指指廚房,他笑著摸摸她的頭,說:「再忍耐一下下就好。」

璟叡進廚房,告訴阿姨,他看過考卷了,那些考題Emily都會,沒道理考壞,Emily說考試的時候心悸得很厲害,他鄭重懷疑,她是太緊張,心臟病發作。

阿姨這一聽,嚇得連忙奔進客廳,把女兒拉起來,急忙問:「你還好嗎?心臟痛不痛?悶不悶?」

在一陣微風細雨、暖意無限的關心過後,璟叡背著Emily回房間。

奸計得逞,兩個人待在屋裏偷樂著。

璟叡從書包裏面拿出巧克力給她,她撕開包裝袋,一面吃、一面問:「從實招來,是哪個花癡給哥的?」

她在嫉妒,嫉妒得讓他很開懷,眉毛都快飛起來了。

他卻故作正經,在她額際彈了個栗爆。「吃人家的巧克力還說人家花癡,有點太超過喔。」

她呵呵笑著,把頭往璟叡懷裏一塞,用力圈住他的腰,整個人又賴進去了。「人家怕嘛!」

「怕什麽?」

「怕變成亞軍。」對啊,她超怕這個的,怕自己不能當「韓璟叡最喜歡的人」排行榜上的冠軍。

他笑著把她抱坐到自己腿上。「放心,我的排行榜上面,第一名是餘敏,第二名是小魚,第三名是Emily,第四名……」

他越說越是滿足了她的虛榮心,樂得捧起哥的臉,很響亮、很響亮地啵了他一下,她有全世界最好的哥。

只是……樂極生悲了。

爸爸回家後,輪到璟叡在客廳罰跪,理由是他說謊,把阿姨嚇壞了。

Emily坐在樓梯上,兩手抱著欄桿,兩條腿從欄桿中間垂下來,她對著叨叨碎念個不停的爸擺臭臉。

爸明明看見,卻故意轉開臉,橫了心硬要罰哥。

厚,這麽故意?她、生、氣!

她用力指著爸說:「我不愛爸了。」

被Emily一吼,爸苦著臉,不念了,轉身和媽媽回房間。

Emily飛快從樓梯上站起來,走到哥身邊,陪他一起罰跪。

璟叡舍不得,低聲道:「快起來。」

「不要,有福同享,有禍同當。」她堅持。

璟叡揉揉她的頭發說:「乖,起來,你的膝蓋會痛。」

認真想想,有道理,她跑去拿來兩塊椅墊,一人墊一塊。

剛開始,她還認真跪,但沒多久就開始說話,開始唱歌。

娛媽把地板擦得很幹凈還打上蠟,三兩下功夫內Emily就拿著椅墊當小船,一面唱歌,一面滑著小船在哥身邊繞來繞去。

璟叡失笑,爸拿誰都有辦法,獨獨是Emily的手下敗將。

「別鬧。」璟叡說。

「又不是我先鬧的,是爸先鬧,我要鬧得比他厲害才會贏啊。」

接著,她一下子用屁股頂他、一下子用頭頂他,玩玩鬧鬧、吵吵笑笑,罰跪瞬間失去它的實質意義。

房門悄悄打開一道縫,爸媽在門後看見了,苦笑,這對兄妹感情怎麽這麽融洽?

一陣輕微的聲響,璟叡驚醒。

看看左右,大概是風大吹動了窗戶,小魚躺在他床上,一臉難受。

他又作夢了,夢見一個念國中的男孩,這個男孩非常疼愛妹妹。

想不通,自己怎麽老是作類似的夢?

從男孩出生、男孩長大,男孩的父親帶著女孩和她母親進入他的家庭,男孩對女孩的矛盾,從討厭到喜歡到疼愛,女孩一點一點進入他的生命,成為他的世界中心。

這個夢境……困擾了他……

低頭望著小魚紅通通的臉,還在發燒嗎?眉心緊蹙,他輕觸她的額頭,身子真弱,得想個法子好好調理。

她的手臂纏了布,很長很深的一道傷口,皮肉翻卷,幸而沒傷到骨頭,大夫說一定會留下疤。

事事講究的丫頭,連洗澡的胰子都要想盡辦法弄得香噴噴的才肯往身上抹,多著這樣一道醜陋大疤,心底能過得去嗎?

舍不得,心疼了,再次撫了撫她的額頭。

昨晚,襄譯朝他丟了句話後就沖出叡園,他非常生氣,面目猙獰。

他說:「好好整治你的後院,要是把我的財神爺給弄沒了,我和你沒完!」

這是第一次襄譯對自己發脾氣,他也看重小魚,是嗎?

從喜歡她的菜開始,喜歡她擺弄出來的小東西,那些東西看起來沒什麽,卻讓他們又開上好幾家新鋪子。

財神爺?她是襄譯的財神爺,更是他的幸運星,因為她,他被皇帝更加看重,因為她,他成了八皇子和十皇子的……用她的話來講,應該叫作……對,心靈導師。

事情是這樣的。

皇帝勤於朝事,身子常有些小病痛,太醫讓皇上好好休息養病,皇上卻不甚在意,太後和皇後娘娘無力勸解,只好讓他向皇帝進言。

他對皇上說:「有個朋友曾經告訴我,騰不出時間陪伴家人,遲早要騰出時間流淚;騰不出時間學習,遲早要騰出時間後悔;騰不出時間養好身體,遲早要騰出時間臥床休息。不把時間拿來愛護自己的人,時間早晚會拋棄他,人生就是一盤棋,對手是時間。」

皇上將他的話品味過數次後,開始配合太醫,把小病給治好。

至於十皇子,有回他被太傅訓斥後,一氣之下跑出宮,揚言再也不要隱書。

璟叡發現,急追出去,他對十皇子說:「有個朋友告訴我,如果你喜歡感恩,順利就越來越多;如果你喜歡抱怨,煩惱就會越來越多;如果你喜歡拚搏,成功就會越來越多;如果你喜歡逃避,那麽失敗就會越來越多。

「你可以選擇逃避太傅,選擇一輩子不要讀書,但作出這個選擇,你就必須學會如何面對一個充滿失敗的人生。」

十皇子聽了他的話,乖乖回去上課,乖乖向太傅道歉。

還有一次,八皇子和十皇子吵鬧起來。

八皇子非要同十皇子講道理,十皇子非要同哥哥耍賴,埋怨他不友愛自己,小小的事兩兄弟越吵越兇,幾乎要打起來,跟在身邊的太監們急得團團轉,卻是怎麽勸都勸轉不開。

最後是璟叡一手提了一個,三個人一起蹲在花圃邊,他折下一截樹枝,在地上寫下「兄弟」兩個字。

「有個朋友告訴我,什麽是兄弟?是相愛相敬一輩子的關系,爭爭鬧鬧一輩子的關系,容忍退讓一輩子的關系,兄弟之間要講友愛,不可以講道理,兄弟做錯了,你可以在暗地規勸,明裏卻要幫他遮掩,因為世界上除了父母子女,沒有人的血緣比你們更親密。」

那個「朋友」叫作小魚,現在正躺在床上的這個,她昏睡不醒,她臉色難看,她不言不語,她……讓他的心疼痛無比。

那天告訴她,他喜歡她。

從那之後,她一路裝傻。

他以為自己不夠好,讓比不上她的哥,所以她用最教人莫可奈何的方法,拒絕了他。

璟叡可其驕傲、自負,怎麽會勉強一個不愛自己的女人?

很多時候「不勉強」,並不是件困難的事,但是短短兩天他發覺自己錯了,這件事比想像中更困難,所以他必須勉強她也喜歡自己。

因為,他已經無法想象,倘若她不在自己身旁,日子要怎麽過下去。

輕輕摸著她的額頭,他用溫柔的聲音說,「快點好起來,皇上想見你呢,你不是喜歡細致講究嗎?爺帶你進宮開眼界,看看人能夠把日子過得多講究。」

他吵醒她了?

餘敏迷迷糊糊地張開眼睛,看見他,立刻撅起嘴巴告狀,「我痛。」

很痛嗎?「乖,吃過藥就不痛了。」

他是冷面將軍,從不用這種語氣對人說話。

至於哄女人?對不起,沒有過這種經驗,但他對她做了,做得理所當然。

撅起來的小嘴彎成漂亮的弧線,他的話是她的止痛藥嗎?厚,她好需要……笑了,她說:「哥,我要抱抱。」。

被人擰了一把似的,他被錯認成那個「韓璟叡」了,難怪這樣撒橋。

他對她還不夠好嗎?肯定是不夠的,否則她會說:「爺,我要抱抱。」

胸口酸酸的,不是滋味兒,好像哪個誰誰誰往他喉嚨灌進一碗醋。

他不愉快,但還是把她抱起來,放在自己膝上,讓她靠在自己胸膛,讓她聽著自己穩穩的心跳,要她知道他的心有多在乎她。

他輕拍著她的背,她滿意地瞇上眼,像小貓似的。「哥,小魚好想、好愛、好喜歡你。」

她說了,說著清醒時、說著前世打死都不肯講的真心話。

璟叡皺眉,數息後,低聲問:「既然喜歡,為什麽要把我推給莫醫生?」

「我都快死了,你怎麽能愛我?把愛投資在能夠回饋給你的女人身上,哥才會快樂啊。」

原來如此。

不是不愛,不是不承認愛,而是不敢愛。因為無法回饋等值的感情,因為怕對方過於深陷,因為怕他不快樂。

她是個很會為別人設想的女人啊,只是,這樣的設想是另一個韓璟叡想要的嗎?

璟叡又問:「那爺呢?你喜歡他嗎?」

「喜歡。」似夢似醒地,她說出真心話。

只有兩個字,瞬間,璟叡眉頭飛揚,嘴角飛揚,像是有人突然操縱起他的五官似的。

「為什麽喜歡,爺很好嗎?」很幼稚的問法,但他不介意,就是想套出她的讚美。

難道他還缺人讚美?無聊!

他暗罵自己,但抱住一個半昏迷的女人,他笑得越加歡暢。

「爺很好,很溫柔,很帥,很可愛,很聰明……和哥一樣,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和哥一樣?飛揚的眉頭瞬間下墜。

璟叡板起臉,很想問:「所以咧,誰是排行榜的冠軍?」只是……幼稚不夠,還要發瘋?和一個病人較真?

等等,排行榜冠軍?這是什麽鬼東西?他的腦袋裏怎麽會浮出這種莫名其妙的字句?不對,這個字匯很熟悉,在哪裏聽過?在……夢裏?

這時餘敏又開口,「爺好,不能愛爺。」

「為什麽不能?」他不服氣了,好男人不能愛,難道壞男人才能愛嗎?

「太自私,爺不行當替身,亂亂的、分不清楚……爺還是哥……爺好……」

璟叡被點穴了,往她背後輕拍的手掌停在半空中。

她說得語無倫次,但他努力把她的話組裝起來。、

意思是,她喜歡爺,卻分不清楚自己喜歡的是「爺」還是「和哥一樣的臉」?意思是,爺是好人,她不能太自私,不能拿他當替身?

唉……他嫉妒了,嫉妒那個幾百年後才會出現的男人。

如果他在面前,兩人可以打一架決定勝負,可以比賽誰對餘敏更好,可以用盡各種手段把她從他的身邊搶過來。

但是幾百年後的男人不在,他什麽事都不能做,而她無從分辨自己喜歡的到底是誰?

第一次有力不從心的感覺,亂七八糟的情緒在胸口纏繞,他試著厘清、試著讓自己腦袋更清晰,他不斷分析、思考、推論、解釋……

不曉得經過多久,僵住的臉龐重新散發光彩,而被定住的手臂又能輕拍她的背。

璟叡豁然開朗了!

他在較真什麽呢?那個哥根本無法出現,無法成為自己的對手,小魚只能待在自己身邊,只能和自己生活,喜歡他或喜歡這張臉,有差別嗎?

只要待她夠好,等她老了,腦子裏滿滿記住的只會是他和她的共同經歷。

想透了、想開了,璟叡低下頭,輕喚懷裏的女人,「小魚。」

她沒動靜,他再喊一聲,她睡著了……

微微一笑,他親吻她的額頭,在她耳邊柔聲說:「爺允許你自私。」

冷眼看著跪在地上的巧兒和鴦兒,璟叡一語不發,兩人緊抿雙唇,也硬氣地死扛著,不肯先說話。

不過巧兒早已淚流滿面,而鴦兒死死地咬住下唇。

她們的爹娘以及王信、王嬸都站在一旁,又急又氣,一肚子窩火。

跟她們說過的,早該歇了那份心思,若爺對她們有意思,怎會一拖拖上這麽多年?

兩人惹出錢氏那樁事,只讓她們擇婿出府,不打更沒罰,那是人家餘姑娘心善吶,誰想得到她們豬油蒙了心,幹下這起子禍事,幸好餘姑娘性命無礙,要是、要是……王、李兩家豈不是要被她們給坑害?

恩將仇報啊,他們怎麽會生出這種女兒?當爹娘的痛心疾首,又急又氣又怒,若不是主子在,早就幾棒子上去狠狠打一頓。

「你們還有話要說嗎?」璟叡寒聲問。

「爺,我們真的沒有聽到聲音,根本不知道餘姑娘出事。」

「連在南院的下人都聽見了,你們卻連半點聲音都沒聽見?」

「許是……許是我們也被壞人下了迷香。」巧兒想盡辦法替自己辯解。

嗤了一聲,璟叡似怒似諷,似一鍋沸騰爆濺的油,把滿屋子人全給炸透了。

「你會這樣辯解,是因為聽說小魚被下了迷香,對吧?可惜我已命人查過,你們屋子裏外都沒有迷香的痕跡,而平王世子沖進屋裏時,你們的反應可是清醒得很。」

半點反省都沒有?璟叡目光中透著肅殺寒意,他朝李忠、王信望去,兩人頭垂得很低,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能夠鉆進去。

突地「叩」一聲,鴦兒重重往地上硫頭,力氣用得很足,瞬間她的額頭滲出絲絲血痕。

她鼓足勇氣,迎視主子,「爺,是我們錯了,我們貪生怕死,我們怕被大奶奶惦記上這才會假裝什麽都沒聽到。」

與錢盈盈有關?她開始不安分了嗎?這幾日太忙,還騰不出手收拾她,她就鬧出麽蛾子了?

「說清楚。」璟叡凝聲道,殺人嗜血的氣勢教人打起寒顫。

鴦兒胸口一窒,卻還是咬牙把話說完。

「大奶奶打從心底妒恨餘姑娘,叡園本該由大奶奶掌事,爺卻……卻看重餘姑娘,大奶奶怒氣填胸,卻不敢當著人前表露,這些日子以來,暗暗從外頭領了人進叡園,就算沒有昨夜之事,餘姑娘早晚要……」

「你的意思是,昨晚闖入的兇徒是錢氏的人?」

「應該……」鴦兒點頭,表情篤定。

「你既知道此事,為什麽不說?」

「奴婢只是猜測。」

「哼,猜測?」璟叡冷笑,用猜測來打發主子,當他是吃素的嗎?

鴦兒發覺自己說錯話,連忙補上話道:「前幾日奴婢經過西院,看見一名臉生的男子從裏面走出,奴婢多問兩聲,卻遭大奶奶痛責,便不敢多話。」

「見到臉生男子便認定他是昨夜兇徒,會不會太篤定?你又怎知道錢氏妒恨小魚?怕也是猜測的吧?」

鴦兒抗辯,「府中上下都是用熟了的人,知道彼此稟性,叡園雖沒府衛把守,但圍墻高聳,墻上埋有銳釘,加上前後有人守門,園裏有婆子巡夜,惡徒想混進來談何容易?

「至於大奶奶妒恨餘姑娘,是理所當然的事,沒有誰家的後宅是由丫頭所把持的,過去沒有當家奶奶便罷,如今大奶奶入府,餘姑娘仍然主持中饋,教大奶奶情何以堪?再者,爺將所有身家全數托付餘姑娘,這種事沒有任何當主子的能夠忍受。」

她自以為說得頭頭是道,他該信了她?

璟叡緩緩搖頭,李鴦兒沒救了。

懶得與她廢話,他揮揮手,道:「王叔、李叔,看在你們的面子上,把人領走吧,這輩子都別讓她們靠近叡園一步。」

聽見主子這麽說,李忠、王信和他們的婆娘,以及巧兒爹娘,臉上一陣激動,連忙跪地磕頭。

「謝主子開恩!謝主子開恩!」

為什麽?她已經講得這麽清楚,為什麽爺還是罰她?不公平!

「我不服!」鴦兒揚聲大喊。

本已準備進內室的璟叡被她這一嗓子喊得轉身。「你不服?」

「是,今天之所以發生這種事,是爺沒把規矩定下,以至於主仆不分、尊卑難論,更是大奶奶心存妒恨、容不下人,主子犯錯,為什麽要我們當奴仆的承擔?若爺不讓餘姑娘掌事,若大奶奶能夠正位,若叡園上下各安其位,賊人豈能輕易成事?」她一句接著一句,說得義憤填膺。

鴦兒話說完,李忠再也忍不住了,沖上前狠狠地給女兒一巴掌。「我讓你胡說,我撕爛你的嘴!」

璟叡擺手,讓李忠安靜。

他走近鴦兒,她撫著紅腫的臉頰,不甘心地回望他。

「所以,怪爺?」

鴦兒再深吸一口氣,道:「當奴婢的,性命捏在主子手中,主子想要怎樣便怎樣,我們不過是怕死,怕成為第二個餘姑娘,有錯嗎?」

璟叡不回答她的話,卻反問:「你覺得自己很聰明嗎?」

「奴婢不聰明,說的全是真心話,奴婢沒有做錯!」

「好,爺讓你明白自己做錯什麽。說說,你怎麽會知道,爺把全副家當托付給小魚?」

璟叡發問,鴦兒腦子一轉,頓時大驚失色,她知道錯在哪裏了……恨!功虧一簣吶!失望、沮喪、整個人往後坐倒……她再也無法翻盤。

「想起來了?」璟叡冷笑問。他確實把裝著全副家當的箱子交給餘敏,問題是,裏面是什麽沒有人知道,另外,他給箱子的時候是深夜時分,屋子裏只有他和餘敏兩人。

鴦兒如何會得知?錢盈盈又如何得知?主院裏只住著四個人,二等丫頭全在下人房,就算這件事情錢盈盈有分,但把事情往外傳,引起錢氏妒恨之人才是原兇。

璟叡遺憾地對李忠說道:「李叔,你去帳房支二百兩銀子,就當是這些年偏勞,你帶全家人一起離開叡園吧。」

一起離開?李忠震驚,看著轉身而去的璟叡,沒有轉圜餘地了?

雙肩垮下,頭一陣暈眩,雙腿發軟,為了一個賊丫頭,現在全家人都保不住了?

當年在戰場上,他傷腿毀容,老國公爺憐他子女幼小,妻子懦弱,往後的生活怕失去著落,才讓他領著一家人進國公府。

這些年,一家八口人能過這樣寬裕舒服的日子,全仗老國公爺和世子寬厚,沒想到……

猛地一轉頭,他怒瞪鴦兒,咬牙切齒道:「我真是生了個好女兒。」

李嬸氣恨難平,沖上前對著女兒又打又掐。

悔不當初吶,要是她沒讓女兒說服就好,要是她早早替女兒定下親事,哪會有今日的禍殃?自作孽,她這是自作孽……

「你這個禍害,到底要把我們害成怎樣才甘心?你的心就這麽大?想當主子也得有那個命!」

被母親一頓痛打,鴦兒回過神,反手抓住母親,問:「我做錯什麽?我只是喜歡爺啊,喜歡爺有錯嗎?為什麽餘敏可以我不可以,我做錯什麽?娘,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什麽?」

她放聲大哭,用力抓住母親,她不甘心啊!

餘敏是被哭鬧聲吵醒的,璟叡發現她醒了,眉頭蹙起,很是不滿,病人應該多睡,傷口才會好得快。

他朝外揚聲一喊,「滾!」

頓時,哭鬧聲乍停,在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之後,屋裏一片安靜。

璟叡走到床邊,扶起餘敏,卻發現她臉上寫滿抱歉。

「對不住,我錯了。」

「什麽事錯了?」

「我那個年代講究人權,人人天生自由且平等,應該被同等對待。所以我認為大家只要做分內工作,讓叡園正常運作即可,在工作之餘,她們有權利討厭我,有權利立場和我不一致,只要不怠工,就算在背後罵我幾句,也不算過分。可現在看來,似乎錯了。」

在網路發達的國家,人人都會被罵,職位越高的被罵得越兇,讓巧兒、鴦兒在背後詆毀幾句,算得了什麽?

可她現在知道了,「罵」只是表現不滿的一種形式,這次的事件則是討厭一個人另一種形式表現,現代人有言論自由,但他們同樣尊重他所討厭的人的生存權。

在現代,員工只會待在主管身邊八個小時,其他的時間他們有自己的人生。而在古代,下人們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必須待在同一個地方,他們的人生與主子密不可分。

他們不是員工,也不是親人,那是種餘敏無法理解的關系,他們的忠心與否,決定了主子的生活。

「知錯就改,沒有人的一輩子只做正確的事。」璟叡道。

話這麽說,他卻不敢過度樂觀,本以為上回錢盈盈入府一事她已經受過教訓,這次還……算了,不必改,往後自己想辦法保護她。

餘敏又說:「不過,鴦兒有件事沒講錯,壞人確實是奔著那只楠木箱子來的。」

他揉揉她的頭發,捏捏她憂心忡忡的臉龐,安慰道:「沒關系,錢丟就丟了,我先跟襄譯支用一些,待到年底分紅,就會有銀子入庫。你別多想,先把傷養好再說。」

餘敏用力搖頭,「不對、不對,錢沒丟。」

「沒丟?」

「是,我帶爺去看。」

餘敏急著下床,卻忘記自己失血過多,身子發虛,一下床就頭昏眼花、雙腿發軟,幸好璟叡及時接住她,否則她就要親上青磚地了。

「別急。」

「我急吶,爺……我想回我房裏。」

「知道了。」璟叡將她打橫抱起回房間。

餘敏坐在自己的床上,拿起茶葉枕頭,遞給璟叡。「爺,幫我撕了它,我沒力氣。」

璟叡依言將枕頭撕開,裏面的茶葉掉了出來,意外地,裏頭藏著一個大荷包。

餘敏把荷包挑出來,得意說道:「瞧,銀子沒丟,裏面有十七萬兩銀票。」

璟叡仰頭大笑,她居然把銀票藏在枕頭裏?小偷再聰明也不會想到去偷枕頭。

餘敏見他笑,心也樂啦,她指指自己的桌子,說:「爺,把上頭的紙拿開。」

桌面上堆著一疊紙,每張紙都畫著好幾個仕女,女子容貌不清楚,但她們身上穿的衣服非常好看,這些圖紙要是讓襄譯看見,肯定又要拿去換銀子。

璟叡把畫紙拿開,仔細一看,發現桌子中間有一道暗扣,往下壓,桌面立刻彈起。他將桌面掀起,發現裏頭還有不少銀子和銀票。

「裏面是七千三百多兩,平時帳房要支銀子,我就從這裏拿錢。」

「所以匪徒拿走的是個空箱子?」璟叡噗哧笑出聲,要是知道自己被小丫頭擺一道,應該會氣到吐血吧。

「才不是空的呢,我在裏面擺了不少石頭,挺重的。」

這更狠,耗了九牛二虎之力,卻原來搶走一箱破石頭,這會兒匪徒光是吐血還不夠。

放回桌面,他走到餘敏身邊。

餘敏扯扯他的衣袖,說:「爺,府裏出事,進出定會加強盤查,如果鴦兒說得沒錯,是錢盈盈派人動的手,那麽箱子很大,鎖又重並不好開,箱子應該還在府裏,爺派人搜查,把壞人找出來。」

「這種事有爺呢,你操什麽心?」

餘敏點點頭,笑開來,「是啊,爺在,我啥都不必擔心。」

是撒嬌嗎?很好,以後這種事可以多做。他拉過棉被,蓋在她身上,問:「怎麽會想到把銀票藏在別處,你猜出有人會偷?」

「我哪有那麽神能未蔔先知。我只是丫頭、不是小姐,總不能老待在屋裏,該辦的事不少,平王世子也常帶我出府,這樣一口箱子太明顯,要是我不在,被偷了怎麽辦?」

至於她自己的私財,她把它們藏在放腌菜蘿蔔的地窖裏,不是同一層,是再往下一層,這也是當初她非蓋新廚房的理由之一。

可不是嗎?爺從外頭看起來是個窮的,吃得普通、穿得普通,連住的地方也普通到不符合國公世子的身分,誰曉得他的錢財這麽多。

「是我考慮不周。」

母親在國公府,身邊的陪嫁丫頭和嬤嬤不少,出門時屋裏總會留下幾個人看守,他明白這個道理,但那箱東西已經擺在屋裏好久,都沒出過事,他也就忽略了。

而主院就住著四個人,小魚雖然良善卻不是傻子,鴦兒、巧兒對她的惡意她沒道理感受不到,這是防著呢,防著人暗中使壞。

餘敏嘆氣道:「我不喜歡身邊有人跟著,可經過這次的事,這院子裏確實要多添幾個人手了。」

「我會找幾個人進府。」吃一塹長一智,他得把叡園守得滴水不漏。

門在這時候被沖開,呂襄譯闖進來,他一雙赤紅色的眼珠子落在餘敏身上,看得人心臟突突突地跳著。

餘敏求助地朝璟叡望去,她不會又哪裏沒規矩,招惹上這位莫名其妙跑進來的世子爺吧?下意識地她拉住璟叡的衣服,往他身後挪兩下,避開呂襄譯眨也不眨的視線。

璟叡反手握了握她的,對呂襄譯說:「幹麽這樣看小魚,想嚇人啊?」

嚇人?他明明就是擔心好不好!

看她傷得那麽重,他在外頭跑了兩大圈,好不容易才……

不對,他擔心個什麽勁兒,不就是個小丫頭,傷就傷了,沒死就萬幸啦,幹麽擔心?

對,他才不擔心,頂多是怕她沒活過來,自己的生意受影響,對,就是這樣!

他拿出兩瓶膏藥,往桌上一擺,悶聲道:「這是生肌雪膚膏,等傷口結痂後,一天塗一次,人已經長得夠醜,再弄出那麽大一道疤,肯定沒人要。」

璟叡回頭瞧一眼餘敏,說道:「爺沒說錯吧,世子爺對你還是好的。」

餘敏同意,笑著點點頭,回答,「今天看來,平王世子確實沒那麽市儈。」

「市儈?等回頭我把股份分紅送過來,看你這條笨魚會不會感激我的市儈!」

餘敏不回應他的臭話,說道:「爺,幫我拿桌面上那疊紙好不?」

臭魚竟然讓璟叡幫她做事?下人指使主子?太沒有規矩,這個叡園實在太太太……太教人無語。

然而,璟叡似乎很享受被指使,他走到桌邊,拿起那疊紙,放到餘敏棉被上。

餘敏拿開上面那幾張,下頭這些約莫有十來張,給呂襄譯看,紙上畫滿各種首飾頭面,那款式、那顏色、那與眾不同的鑲嵌法……呂襄譯是行家,一看眼睛就直了,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想剛開始先做些款式簡單卻不易被模仿的首飾,等慢慢打出品牌名號,再以一系列、一系列的方式不斷推陳出新。」

「好。」

呂襄譯看得雙眼發直,腦袋裏已經想不到其他事,只能想到綠翠齋將取代寶珍坊,成為京城最大、名聲最響亮的首飾鋪子;只能想到綠翠齋一家接著一家開,開滿大齊南北各地。

「我剛剛提到品牌,世子爺有沒有註意到,在每個首飾背面或裏側我都畫了一個眼睛符號,這個符號代表我們的品牌。」

「品牌?」呂襄譯擡眼望她,不解何意?

「京城婦女一提到首飾,就會想到寶珍坊,因為它是目前最大最好的首飾品牌,所以凡是女人,都想要一套寶珍坊的東西做為嫁妝。」

「以後就會改了,女人想到首飾只會想到綠翠齋。」呂襄譯自信滿滿。

沒錯,有這些圖,再加上他的手段,擠掉寶珍坊是輕而易舉。

「是,不過綠翠齋這名字太小氣,換個名字好嗎?」餘敏道。

這個提議讓呂襄譯倒抽一口氣,為啥啊?辛辛苦苦經營兩年,綠翠齋好不容易闖出一點名聲,換名號豈不是太浪費?

璟叡發現他的表情,連忙插話,問:「換什麽名字?」

「點睛坊。」餘敏道。

「點睛坊?多奇怪的名字。」呂襄譯直搖頭。

「哪裏奇怪,畫龍點睛,女人戴上漂亮的首飾,替自己添上風情,豈不是有畫龍點睛之趣?這名字太妙了,再加上眼睛符號,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品牌名字。」璟叡一面倒的稱讚,還舉起雙手,大力讚成。

小魚要什麽,他都會傾全力支持,這是他決定的寵她的方式。

朝呂襄譯瞄去,呂襄譯輕哼一聲,兩人對一人,他的意見自然無足輕重了,算了,反正璟叡解釋得也對,他聽後也覺得還不錯。

「知道了,還有別的想法嗎?」他把圖紙拿過來,折疊好收入懷中,怕餘敏反悔似的。

「這個點睛坊我要兩成的股份。」

「哇……」

呂襄譯還沒叫出聲,已見璟叡含笑點頭,說道:「我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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