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無忌憚的笑著, 顧央央得意非常, 美麗的容顏上盡是囂張，只是美人做什麽表情都是好看的, 雖然司渡並不懂得欣賞這份美麗。

“你在挑釁吾。”

司渡沒有放開抓著她的手, 只是冷漠的語氣森寒無比。

“反正我也是要死的, 挑釁你又怎樣, 你信不信我還能更過分？”

顧央央抽出自己被他握著的指尖, 執起桌上的一杯酒，向他遙遙一敬。

“仙尊大人喝酒呀。”

司渡望著她, 沒有動。

顧央央也不在意, 自己將杯中酒飲盡, 然後伸出手將司渡耳邊垂落的發挽到耳後，倒是很親昵的動作。

“仙尊大人長得真好看，我突然覺得好像也沒有那麽討厭你了。”

司渡任她動作，也任她言語，總之目光一直望著她, 冷冰冰的也不動搖，只是在顧央央的指尖碰到了他的臉頰之時, 身體有微微的頓住, 仿佛幻覺般。

但顧央央感覺到了, 她莞爾一笑，以掌心撐著自己的下巴，目光灼灼的看著她面前的仙尊大人，仿佛看著自己的心上人一般。

靜若處子, 動若瘋兔，大概說的就是顧央央這樣的姑娘，一日之內讓高高在上的仙尊大人將喜怒哀樂嘗了個遍。

“真是越看越好看呢。”

說著話，她從懷裏掏出小鏡子放到司渡眼前。

“仙尊大人，你自己看看，你長得真好看呀。”

仙尊大人淡淡的撇了一眼，視線在看到鏡中自己冷漠的眉眼之時收回，並沒有做任何評價，然後又把目光放在顧央央身上，依舊是冷的。

“呵呵。”

顧央央秀氣的掩著嘴，笑得很是開心。

“誒，你看，那些‘貴客’來了。”

她於嬉笑之間望了眼窗外，隨即興奮的指著遙遠的街道處，提醒仙尊大人他們要看的熱鬧來了，只是從始至終興奮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顧央央將手撐在窗柩上，眼睛看著外面漸漸走近的人馬，一只手拿著酒杯，非常囂張的示意仙尊大人給她倒酒，表示她自己忙著看熱鬧沒時間做這種小事。

司渡當然不會真的去為她倒酒，他不一巴掌拍碎她的酒杯就算對她客氣了。

顧央央徒然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將目光重新放回窗外，那裏有馬車漸漸走近，看起來頗有威嚴的一隊人馬，隨著街道中央被空出來的道路緩緩而行，周圍圍著無數擡頭仰望的普通百姓，倒是很少有人像顧央央他們這樣坐在高處的窗戶邊，只因怕冒犯了貴客。

具聞此次來訪的是白帝洲的城主和其族人，此次來拜訪紫菱洲也不乏結盟之意，顧央央雖然對這些沒什麽興趣，但路過街邊的時候，倒是順耳停了不少坊間傳聞，總之，她還是挺想看看這個世界的人族統治者是什麽樣子，畢竟她也是出自人間界的人族。

司渡的目光未曾投向窗外一縷，他只是冷冷的看著顧央央，一直如此，倒也沒說其他。

顧央央自己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慢慢移到唇邊飲盡，一邊看著已經到了窗戶下的車馬列隊，甚至能清楚的看見那些人的長相。

司渡眉頭皺著，就在他怒氣積累到頂點之時，卻突然看見顧央央臉上的神情一楞，仿佛突然發生了什麽極為不安的事情一般。

“哢嚓”一聲，她手中的杯子落在地上，碎裂的聲音很清晰。

有澄澈的液體順著碎裂的杯子流淌出來，沾濕了她腳邊的衣裙，顧央央微微睜大著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那裏有馬車緩緩而行，越過平坦的街道，慢慢駛過眼前。

她的臉色變得有些僵硬起來，手指抓著桌角，骨節微微發白，顯出有些難看的顏色。

司渡眉心褶皺愈深了些，不知道她又要做什麽，才顯出這般難看的臉色來。

“我、我的心······”

顧央央難受的有些俯下身子來，一只手死死的抓著桌角，一只手卻捂著心臟的位置，只是目光卻始終看著窗外的那一隊馬車，眼中神色卻慢慢茫然起來。

抓著桌角的手往前移，她一把扯住了司渡的衣服，終於收回了看窗外馬車的目光，而是轉而看著他，眼中明明是一片茫然的，但司渡卻看到有淺淺水光在她眼裏匯聚。

“我的心好痛。”

她帶著些不知所措的語氣，仿佛連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一般，手卻緊緊抓著司渡的衣服，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

但在說出那幾個連自己也不明白的話之後，顧央央又急切的搖頭，喃喃自語道：“不，不是我。”

“是她······”

那些淺淺的水光越來越多，她茫然一片的眼眶之中，落下淡淡的濕，滴落在地上，混在流淌的酒裏，隨著那個破碎的酒杯一起碎裂。

“是她的心在痛。”

顧央央茫然的重覆了一遍，抓著司渡的手微微顫抖。

“司渡······”

她有些仿徨的語氣響起，卻從座位上站起來，朝他而行，那顫抖開始蔓延到全身，心中的痛意仿佛頃刻間蔓延到腿上，腳下一軟，顧央央便狼狽的倒在他的身邊，只是依舊向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這最後一根浮木。

司渡依舊坐著，也沒有去伸手扶起她，只是淡漠看著，看著她流出眼淚，看著她突然滿眼仿徨與不安，最後還狼狽跌在他身邊，裙擺上沾染了灰塵。

但他只是看著，沒有任何表情。

顧央央擡起頭看著他沒有情緒的眼，卻滿是委屈的嗚咽哭了起來，她捂著心口，細細的嗚咽了許久，最後幹脆攀上了司渡的大腿。

她抱著司渡的腿，哭得肝腸寸斷。

“司渡······我好難受······”

仙尊大人腿上的衣衫被她哭濕了一大截，足以顯出她確實是在傷心，並且非常難過，即便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種錐心之痛從何而來。

淚眼朦朧之際，顧央央哽咽著擡起頭，在被淚水蒙住的模糊不清的視線裏看到他依舊沒什麽表情的臉，她停了一下，然後慢慢的往上爬，最後順著腿攀上了肩膀，異常委屈的將臉埋在仙尊大人的懷裏，顧央央哽咽抽抽嗒嗒的聲音慢慢傳了出來。

“司渡，我好難受，你為什麽不安慰我，我覺得痛得心都快要死掉了，可是還要看見你這麽冰冷的表情嗚嗚嗚······”

哭著哭著，委屈著臉的顧央央幹脆自己動手將仙尊大人的手拉起來放到自己背後，做出擁住她的動作，然後又重新埋進他懷裏，繼續哭著，聲音哀哀切切，無比的悲傷。

司渡無動於衷的看著她哭了半響，終於在沈默中開口。

“你來自白帝洲，白帝城府族人。”

“······什麽？”

顧央央哭聲一頓，隨即有些疑惑的看著他，仿佛在問著他這些話和她有什麽關系。

“白帝城府將你獻給魔尊天無玄，以謀得魔靈域的庇護。”

司渡的聲音淡淡的，也沒有過多解釋，只是在闡述著一個事實，一個殘忍無比的事實。

顧央央楞楞的看著他，眼神無助，半響，她垂下眼眸，臉上投下一片淺淡的陰影，淺淺的暗色，卻是帶著仿佛走不出的陰霾，她沒有哭泣，只是顯得更加悲傷。

“原來······是被家人拋棄了啊。”

她松開抱著司渡的手，重新在他腳邊坐下，不顧地上塵埃，就這麽緩緩抱著自己的雙膝，頭輕輕靠著，一瞬間沈寂下來，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她的悲傷都沈寂在這個身體裏，我感受得很清楚。”

良久，顧央央輕輕的說著，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吶，你們不是想讓我祭‘冥石’麽？我答應了。”

平靜的說著決定生死的話，顧央央卻突然柔和的笑了，笑容裏竟有幾分恬靜。

“如果可以的話，讓她活下來吧，她不應該這樣悲慘，她還只是個孩子。”

司渡沒有說話，但許久許久之後，他突然開口，聽不出什麽情緒。

“你也是。”

“嗯？”

顧央央擡眼看他，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明明眼睫上還沾著細微的淚珠，司渡卻看見她又彎起了眼眸，明媚美麗不可方物，言笑晏晏的樣子如同之前惹怒他的時候一樣。

顧央央笑著道：“我才不是孩子，我今年已經快要滿十八歲了，她看起來還只有十五六歲吧，我已經不是十五六歲的孩子了。”

她想了想，又突然摸出小鏡子，對著自己照了兩下，這才有些嚴肅的對司渡說：“紅顏薄命，蒼天嫉妒長得好看的人，越好看越短命。”

收起小鏡子，顧央央拍了拍仙尊大人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對他感嘆道：“仙尊大人，雖然你比起我來醜多了，但還是一定要註意身體啊。”

司渡淡漠的目光中透出森冷的光。

仙尊大人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同情眼前的這個女子，就是沒事給自己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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