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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嫖戀童癖反派【完】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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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毯,將它重新覆上蕭煜的雙腿,捋平皺褶。做完這一切,她才擡起頭,不緊不慢地溫聲笑道,“剛才就想說了,少宮主這般讓人滾來滾去的,哪裏是為人兄長該有的態度。”

見她撿起薄毯給自己蓋上,蕭煜臉色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愈加陰沈,聽到兄長二字,更是長眉緊皺。語琪猜測的不錯,蕭莫愁親自傳功授法的弟子雖沒幾個,但他卻根本懶得記,哪怕正是林語琪在幾日前率領眾人迎他出關的,他也沒多看她一眼,直到現在她自己點出,他才將她跟‘被那個女人從林家搶了回來又收了當義女的不知是叫書畫還是叫琴棋的丫頭’聯系在了一起,頓時又多了三分反感。

他雖懶得記她的臉,卻也知道這姓林的丫頭很受寵,如今見了,倒也正常,蕭莫愁那個女人從來都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家夥口蜜腹劍又貌若恭順,必然很對那個女人胃口。只是蕭莫愁被她所獻殷勤迷惑,卻不代表他也會吃她這套。

想到此處,他沈著臉“啪”地一聲打開她的手,連一句話都不願再多說,兀自轉著輪椅從她身邊離開。

語琪見他聽到‘兄長’二字就面色陰沈,以為他被這個稱呼惡心到了,於是一邊側身給他讓路,一邊溫柔笑道,“看兄長似乎傷得不輕,可需做妹妹的送您回絕情閣?”說到兄長二字時,她有意拖長了調子,故意氣他一氣。

可蕭煜聞言,只是手上頓了一頓,就頭也不回地離去,根本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語琪略感意外,心道這少宮主脾氣好像並沒有想象中的臭,要惹惱他似乎得加大力度,想到此處,她隨意地擡手握住了把手,迫使蕭煜身下的輪椅停了下來。

但這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似乎冒犯到了這位少宮主,語琪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什麽,就見眼前黑影一閃,她連忙放開手,側身避開,只聽得嗤嗤嗤三聲,細若無物的冰蠶絲擦過鬢角,深深沒入身後的樹幹中。

合抱粗的木槿樹靜默了片刻,緩緩地裂成四塊,卻因根紮得深,一時竟然沒有倒落在地,只慢慢地分叉開來,顫巍巍地懸著,越發讓人心中發怵。

她心道蕭煜這不動嘴只動手的性格可真糟糕,但一時也不敢再做什麽去惹他。林語琪雖然是比蕭煜更反派的反派,但那是因為她絕情心狠城府又深,真要論武功高低的話,這姑娘雖習了與寒玉訣齊名的重火訣,但無論是天賦資質還是後天努力,都萬萬比不上武功深不可測的蕭煜。若真的不知死活地碰了他不可觸及的底線,她說不定得命喪此處。

語琪沒敢再花樣作死,只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這地處偏僻的小樹林頓時陷入氣氛緊張的死寂,直到蕭煜骨節分明的指節輕輕一動,那幾根冰蠶絲宛如細細的銀蛇一般,嗖地閃電般退了回來,柔順地纏回他指間。

“再靠近一步,你的下場,有如此樹。”淡淡的嗓音,卻仿佛一字一字都結了寒冰。

語琪無奈地看向他,但這個高冷的少宮主撂下這話,就頭也不回地再次轉著輪椅離開了。

但各人自有各人的苦處,在語琪看來,這位少宮主深刻演繹了一番何為邪魅狂狷,何為不可侵犯,但是蕭煜自己卻知道,剛才出手的那一下,他在身受內傷的情況下強行動用了內力,讓原本就被那一掌打亂的內息更加橫沖直撞,難以控制,後果就是此刻胸腔中宛如有滾燙尖銳的刀劍在瘋狂地肆意攪動,喉間一陣又一陣地泛著腥甜。

蕭煜強壓下胸口那翻滾著的,一下又一下的急痛,也不去理會額上津津而下的冷汗,只沈默地挺直了腰背,平靜地用手轉著輪子向著絕情閣而去,不讓自己在背後那人的註視下露出分毫異樣。

可惜,事與願違。

只要,只要再上一個緩坡就可轉入絕情閣的院子,脫離她的視線,可是卻偏偏在這時,一股亂竄的內息猛地沖入了一處關鍵穴位,就像是被鋒利的匕首狠狠地捅了一下,劇痛蝕骨。

蕭煜臉色乍白,痛得整個人都下意思地蜷了起來,原本艱難地轉著輪子的雙手也一下子脫了力氣,若在平地上只是稍停片刻罷了,可他身下輪椅原本都快要攀過緩坡,此刻卻猛然失去了把持,頓時以無可挽回的姿態倒著往後摔去。

眼看輪椅就要因失去平衡而傾倒,蕭煜毫無辦法,只得苦笑著閉上了雙眼,等著這短短時間內的第二次摔落。

遠處的語琪見狀,想都未想足下就輕輕一點,輕盈無比地縱身朝蕭煜躍去,瞬息之間就將輕功提到了極致,這才趕在這位少宮主再次大大地丟臉之前,握住輪椅把手輕輕一推,將他連輪椅帶人穩穩地送上了緩坡。

待推著輪椅停了下來後,語琪放松下來,長出了一口氣,一個笑容還未綻開在唇角,蕭煜就玩了一手極漂亮的過河拆橋恩將仇報,讓她切實地體會了一把什麽叫農夫與蛇,什麽叫東郭與狼。

在毫無防備之下,她只覺得勁風拂面,還未反應過來,小腹就被蕭煜一個毫不留情的肘擊擊中,她悶哼一聲,痛得登時彎下了腰,差點連眼淚都疼出來。

莫名其妙地挨了一下,她再也笑不出,只死死捂著小腹,艱難而不敢置信地擡頭看他。

“我說過,再靠近一步,你的下場,有如那樹。”這位受人恩惠卻高冷依舊的少宮主冷冷地側過半張臉,額角仍殘餘著一層疼出來的薄薄冷汗,但那看上去甚至有幾分嫵媚的狹長眼角卻如覆霜雪,冷得就像是永遠捂不暖化不開的料峭寒冰。

“……”

語琪深呼吸了好幾下,才漸漸從劇痛中緩過來,只是出乎蕭煜的意料,她沒有反擊,也沒有甩袖離開,竟然只是搖了搖頭,還低低地笑了起來。

他深感莫名,不禁轉過頭,冷冷瞥她一眼,“你笑什麽?”

語琪唇畔笑意更深一分,瞇著一雙清涼如水的鳳眸,不答反問,“倘若再來一次,難道兄長更希望我不管您死活,躲在一旁袖手旁觀,而非趕來相救麽?”

“我不會死。”蕭煜淡淡地道,聲音冷若寒冰,“是你自己多事。”

跟普通人的反應天差地別,她聞言竟然絲毫不生氣,相反,她甚至極盡溫柔地淺淺一笑,下頜輕點,柔聲道一聲好。

蕭煜莫名其妙,冷眼看她,心道好什麽好。

然後下一個瞬息,她就用親身行動讓他明白了她口中的‘倘若再來一次’的真正意思。

漫天飄落的素白花瓣之中,她如畫眉目間滿是溫潤平和的笑意,一身白衣勝雪賽霜,衣袂飄飛如翩翩謫仙,只是……幹出的事卻堪稱惡毒,絕對不在他之下。

蕭煜只見這個家夥一個翩然轉身,身形就如鬼魅般地落在了自己面前,他皺眉看向她,半句詢問還未來得及出口,就眼睜睜地看到她將五指按在自己胸前,然後,輕輕一推。

驀然間身下一空,蕭煜下意識地抓緊扶手,卻只感到輪椅再一次沿著斜坡傾倒下去……

千鈞一發之間,她才淺笑盈盈,不緊不慢地伸出手,勾住了輪椅一邊的輪子,讓他身下輪椅堪堪保持住了脆弱的平衡,“兄長大人,這次您希望我就此放手,還是……拉您上來?”

☆、第 163 章 魔宮少宮主·蕭煜【2】

蕭煜的目光冰冷陰鷙,眸底無聲地翻攪著暴風驟雨,語琪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只是一個武功平平的普通弟子,此刻早已因這等作死挑釁的行為死在了他的手下,而且必定是血脈盡斷,腦漿塗地的那種死法。

但可惜她不是。雖絕無可能贏他,但她的身手卻也在魔宮排行前五,絕非蕭煜可以輕松解決掉的角色,更何況他此刻身受內傷,一旦動手必然牽扯傷勢。

語琪方才的確被他削樹如削蘋果的一手給震住了,後來看到他額上冷汗才反應過來他其實在強撐。她沒有明說出來,卻也利用了這一點,欺他被內傷所縛不能隨意動手,才敢這般膽大地捉弄他。

雖說如此,她倒也沒有真期待過蕭煜會服軟,他自尊又自傲,在蕭莫愁面前都沒有低過的頭,又怎麽會在她這個便宜妹妹面前低下來?

於是,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的,少宮主在出關的第三天,就跟他名義上的‘妹妹’打了酣暢淋漓的一架。

他大概也明白,她看穿了自己的虛弱才敢如此趁火打劫,索性沒再強撐著動用內力,卻也沒讓她好過,完全是哪個招式最兇狠就用哪個的刁鉆打法,明明臉色還泛著白,冷汗也是止不住的往外冒,卻是招招帶著殘影往她身上招呼,狠得根本不像是一個受傷之人。

語琪是怎麽都沒想到,在這種她一松手他就會摔個仰倒的情況下,他竟然能不管不顧地攻擊她。只是他敢出手,她卻不敢放手,只怕這一放手真讓他摔下去,傷了這位少宮主的顏面,這樣日後估計就真得變成一見面就得開打的節奏。

真成了那樣,只怕連平和相處都難,談何完成任務。

一時之間,她又要穩著輪椅又要應付他招招陰狠的攻擊,哪怕是以全盛之時對上他內傷虛弱,也頗有幾分手忙腳亂。

打著打著,她手上不自覺地就帶了幾分內力,蕭煜倒也硬氣,竟不躲開也不收手,生生地全部接下並數倍地反擊回來,不但面色不改,手中招式反而愈加兇狠。語琪怕加重他傷勢只敢用三四分力道,束手束腳之下難免挨了幾下,痛得連連倒抽冷氣,卻見他除了臉色泛白倒也不像有事,心中不免泛起幾絲煩躁。

自己百般退讓,對方卻全無顧忌地步步緊逼,她若再這樣不還手下去也實在太好欺負,想到此處,她也就不再一昧防守,而是動上了幾分真格,一邊用沒扶著輪椅的右手跟他纏鬥,一邊挑了挑眉梢,頗具反派氣勢地涼涼一笑,“少宮主若再這樣下去,就別怪妹妹真的放手。”

蕭煜是個十分有個性的反派,他不像那些爛大街的貨色一樣嚷嚷著‘你竟敢威脅我,我必定讓你不得好死’之類之類的臺詞,他只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勾出一個透著一股子冷氣的笑容。

語琪有些莫名,然而下一瞬息,他便一言不發地用更為淩厲狠辣的攻勢道出了他的回應:他蕭煜,從不受人威脅。

簡直軟硬不吃!

再這樣打下去也不會有什麽好結果,語琪不耐煩再跟他糾纏,只想著一招把他打趴下不讓他不再折騰,好讓自己有工夫將他輪椅拉上來,之後她就撒手不管,讓他自己回他的絕情閣去。

只是看他之前攻勢那般淩厲,她下意識地便覺得他身體狀況不可能差到哪兒去,這一招出手也就沒有留情。只是她沒想到對方其實早已氣力不濟,空架子雖擺的漂亮,裏面卻不堪一擊,雖強撐著打中了她幾下,他自己也牽動了傷勢。

於是這帶著她七八分力道的一掌下去,蕭煜所作出的抵抗卻根本不堪一擊,被擊中之後身形就是一晃,後背在慣性之下猛地撞上了輪椅靠背。這一下震得他眼前陣陣發黑,根本使不上力,以至於根本坐不住,整個上身都軟軟地滑下去了幾分。

喘息兩下之後,他想撐著身體坐起來,刀刮火燒的劇痛卻夾雜著一股子腥甜氣息湧上來,即使下意識地咬緊了牙關,鮮血卻仍是從唇縫裏湧了出來。

蕭煜卻不敢就這麽昏過去,上下牙關當下重重一合,毫不猶豫地咬破了舌尖。

換回了幾分清明後,他費力地睜開眼,卻只看到視野被一張湊得極近的臉孔占滿,對方見他睜眼驀地一楞,繼而立刻收斂了瞳孔中一切情緒,只挑起嘴角笑了一笑,聲音溫柔,吐出的話語卻滿含嘲諷,“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兄長大人,您這是何必呢?”

她笑意涼涼地看著他,卻是伸手替他拭去了唇角血跡,又雙手使力將他身下輪椅拽上了平地。

輪椅被她拽的往前一傾,他的身體一晃,也無力地倒向了她。

語琪下意識地俯身去扶他,誰知蕭煜仍舊是讓她重溫了一遍東郭與狼、農夫和蛇的套路。

她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他,沒讓他滾下輪椅,他卻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借著慣性一個猛撲撞進她懷裏,左手勾住她的脖頸穩住身體,右手五指成爪卡上了她的喉嚨。

修長的手指漸漸收攏,指甲深深嵌入她的皮膚。

語琪此時雙手還保持著扶在他腰側的姿勢,卻再一次好心被當做了驢肝肺,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索性一個翻身,帶著他往地上摔去,死死地扣著他的腰際不讓他有所動作。

兩人就這樣你掐著我脖子我卡著你腰地往地上砸去,語琪這下沒再留情,一直將他壓在身下不給他任何反擊的機會。最後,終是蕭煜的後背重重撞上地面,兩個人的體重和巨大的沖力讓他在觸地的剎那就吐了一大口血出來,語琪沒有側頭避開,任由那溫熱的血濺了自己一臉,只直直地望進他眼裏。

那深不見底的眼底飛快地劃過一絲痛楚之色,但很快,又恢覆了一片狠戾陰霾。

語琪能感覺到他卡著自己喉嚨的右手因疼痛而輕顫,掌心也是濡濕一片,但即便這樣都沒能成功地讓他放開自己。

那冰冷的五指仍如鐵鉗一般掐在她脖子上,她幾乎快要窒息,眼前一陣一陣地發暈。

兩人身下的緩坡其實坡度平緩,但是蕭煜為了卸去落地的力道,往旁邊又滾了好幾圈。語琪掙紮著一手推在他胸前,一手去掰他的手,朦朧之間卻看到不遠之處就是那棵被他削成四塊的樹幹,其中一截尖銳的斷木正對著他們的方向。

以他們此刻的速度和力道滾過去,大概就是血濺三尺的結局。

她想出口提醒,喉嚨卻被他死死卡住,只艱難地吐出了一個你字,就已憋得滿臉通紅,於是再不白費力氣,只一個勁兒地去掰他的手,只是他一邊閉著眼吐血一邊跟她滾作一團,手勁卻竟然一點兒不松。

語琪只好用腳踹他,可他卻以為她要掙脫,原本吊在她脖子上的左手卻是箍得更緊了,兩個人瞬間緊貼在一起,滾動的速度竟是又快了幾分。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截樹幹的斷面在眼前越放越大,只來得及在蕭煜的腦袋被戳個稀巴爛之前用右手護住了他的後腦勺。

“噗”的一聲,是銳物刺入血肉的聲音。

語琪疼得咬牙,手上用了內力狠勁一掰,將蕭煜卡著自己喉嚨的手猛地甩開,這才翻身倒向一邊,一邊手法利落地點穴止血,一邊皺著眉頭檢查自己的傷處。

那截斷木幾乎貫穿了整個手掌,雖然傷勢不輕,但在視斷腿斷腳為家常便飯的魔宮倒不是什麽大事,她從衣擺扯了段布料下來,隨意包紮了下後就眼含警惕地偏頭去看身旁的蕭煜。

救他兩次,被恩將仇報兩次。

再一再二不再三,她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

蕭煜正吃力地半撐著上身坐起來,濃稠鮮血順著唇角淌下,染紅了胸前衣襟,他卻只是神色淡淡地用指腹拭去,目光平平地轉過來,對上她的。

語琪挑了挑眉,朝他涼涼一笑,卻沒有半分再幫他什麽的打算。

蕭煜臉色慘白,但面色平靜,跟她對視了片刻,就將視線移向了她受傷的右手,片刻之後,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又沈默地看向她。

沒有感激,沒有歉意,只有探究之色。

果然是真正的反派,一而再再而三的相救都除不去他心裏的猜忌懷疑。

簡直是餵不熟的白眼兒狼。

語琪正想起身離開,蕭煜卻突然變了臉色,捂著胸口彎下腰,整個人緩緩地蜷成了一團,身體甚至輕輕顫抖起來,似是極為痛苦的模樣。

她這次從頭到尾束手旁觀,沒有上前,直到他繃緊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神色懨懨地閉上了雙眼,她才撿起手旁的枯枝,輕輕戳了他的肩膀一下。

蕭煜看起來一副疲倦到了極點的模樣,被她戳了一下後過了許久才緩緩睜開眼睛,無聲地朝她望來。

語琪瞇著一雙鳳眸,斜斜地靠著身後的樹幹,右手搭在膝上,左手仍然握著那根枯枝,懶懶地在他面前晃了晃,“還活著啊?”

蕭煜皺著眉看了她半響,毫不客氣的拍開了那在眼前亂晃的枯枝,又低下頭不知道想了什麽,最後他猶豫了片刻,竟是朝她緩緩伸出手來,用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淡淡道,“扶我起來。”

“……”語琪詫異地一挑眉。

是她聽錯了吧?

☆、第 164 章 魔宮少宮主·蕭煜【3】

語琪瞇起狹而長的鳳眸打量了蕭煜一會兒,終是托住了他的手。

蕭煜沈默地任她將自己扶起來,眼底神色覆雜難辨。

其實比起蕭莫愁這些年所收的其他弟子,蕭煜對於林語琪還算比較了解。

七年前,他還未閉關之時,她的重火訣就已修至第二重,還被允許隨意出入蕭莫愁的寢宮。

對於蕭莫愁這樣冷心冷肺,誰也不信任的女人而言,能自由出入她寢宮,那基本就是被看作自己人中的自己人了。他這個親兒子有時去找母親匯報事務,還會偶爾被護法攔下,她這個“養女”倒是出入自由,進蕭莫愁寢宮跟回家似得愜意自在。

那時他雙腿還無毛病,偶爾三人同處一室的時候,卻總是他規規矩矩地單膝跪在蕭莫愁面前一五一十地匯報,林語琪這家夥卻跟叭兒狗似得趴在蕭莫愁膝頭,就差搖尾求歡了。明明是正道門派的女兒,卻在魔宮宮主手掌下挨挨蹭蹭,也不知她是城府太深還是真的犯傻。

總之,比起他這個不得寵的親生兒子,林語琪才更像是親生女兒。蕭莫愁對他除了呵斥責罵,就是冷眉相對,他就算再努力練功習武也得不到半句誇讚,別說是噓寒問暖,就是連擁抱都少有一個,反倒是那林語琪,就算是撒潑耍賴,蕭莫愁也不會跟她計較,還會跟揉貓兒狗兒似得揉她腦袋。

親生母親這樣偏心別的孩子,若說沒有一絲半點的介意,那是不可能的。盡管他看起來冷心冷情什麽都不在意,但每次對上這個便宜妹妹,心裏總是含了三分火氣的。以至於那時林語琪每次向他不著痕跡地露出討好之意時,都被他冷冷推拒了。

之前年歲小,怎麽也想不明白蕭莫愁為何待這個正派丫頭這樣好,現在略略思索,也就大概明白了。

蕭莫愁一向就是個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格,她武功獨步武林,未逢敵手,自傲又狂妄,從來不把陰謀詭計放在眼裏。他一直懷疑林語琪心懷不軌,蕭莫愁卻根本懶得考慮這些,反正心眼再多城府再深,若真膽敢背叛,碾死也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情。

一旦排除城府心機的問題,要蕭莫愁不喜歡林語琪這家夥也難。至於原因,那多得是。

第一就是看臉。魔宮弟子都是身家貧寒,被逼到走投無路之人,一身粗莽狠戾的氣息,拼殺之時的確勇猛,但要討人喜歡大概是不可能。而這林語琪出生自名門正派,小小年紀就教養上佳,雖是當年那沒長開的五短身材,一舉一動卻也有幾分風流資質,再加上小丫頭長得秀氣精致,又極喜歡笑,在周圍一幫糙漢醜婦的襯托之下,很是有鶴立雞群的氣質,蕭莫愁要不對她另眼相看三分也難。

好皮囊是一方面,林語琪這家夥罕見之處就在於她雖披了個文雅的皮子,肚子卻全是黑汁水,讓她笑她能比誰都笑得柔和輕軟,讓她狠她能比誰都不擇手段。表面文雅,所以放在身邊看著舒服,內心狠毒,所以辦事件件麻利,蕭莫愁大概怎麽用怎麽覺得順手,一邊用著一邊不鹹不淡地教著,漸漸這林語琪就成了蕭莫愁身邊不可代替之人。

美貌與城府兼有,雖是不易,魔宮卻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人。林語琪當年還是個孩子,卻能在一眾好皮囊的虛偽小人中拔得頭籌,想來約是因為她膽子大且能堅持。蕭莫愁性格陰晴不定,這一刻被逗得勾唇一笑,下一刻就能面色轉陰出手殺人。魔宮不乏小人,但是眾人都視宮主如鬼,就算有諂媚的心卻也不敢湊得太近。蕭莫愁一皺眉,宮中眾人都是有多遠躲多遠,只有這林語琪敢湊過去,最本事的是她每次還都能活下來,熬過三四次,大概也就摸清了蕭莫愁的脾氣,知道了怎麽順毛摸,於是順理成章的,這林語琪就變成了極少數能站在蕭莫愁身邊的人。

那時林語琪還是個稚齡孩童,一朝被擄到魔宮。小小年紀,卻已極會分析利弊,知道自己沒有本事逃走,家族也沒本事救走她,於是不哭不鬧不抱怨,低眉斂目做小伏低,一步一步地讓蕭莫愁甘心情願收她做了養女。

既然走不出這個魔宮,就坐上這魔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這份心機與城府,堪稱可怕。

那是七年之前,他閉關之前的事。

年歲遙遠,即便當年對這個便宜妹妹很有幾分介意,但是慢慢地也就忘了這麽一個人,就是三日之前出關的時候,他也沒在意那個率領眾人迎他出關的白衣少女。

直到今天,他才將這個家夥跟記憶中那個狡黠的女童對應起來。

七年過去,她比小時候更加善於掩飾內心,也更難琢磨。

而他,七年之前不慎走火入魔傷了雙腿,遵從母親命令閉關修煉。那時雖已寒毒侵身,卻也不過是行走遲緩,如今卻已需要輪椅代行。

當年他並無腿疾時,她也試圖接近,被拒絕過幾次,就幹脆地放棄了。

如今他卻已是雙腿俱廢之人,她又為了什麽再次試圖接近?蕭莫愁已經給了她功法、地位、權勢,她還想要什麽?

離開魔宮?少宮主的身份?甚至是,宮主之位?

可若是想要這些,接近他又有何用。

“兄長這般看我做什麽?”

沈思被含笑的聲音打斷,蕭煜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竟是盯著她看了許久。認識到這一點,他心下一楞,終是面無表情地淡淡移開了視線。

這般下意識的逃避姿態實在罕見,與他平時高冷淡漠的模樣實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語琪見了他這樣故作鎮定的一面,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這一笑,笑得之前的郁氣一掃而空,她很是愉悅地彎了一雙眼睛。

蕭煜卻是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轉回頭看她。

語琪止住笑,朝他輕輕揚了揚眉,現出一副溫文無辜之態。

蕭煜沈沈地看著她,心道這般作態拿給蕭莫愁那女人看也就罷了,他卻是不會入套的,於是愈發冷下臉來,“去把我的輪椅推來。”

其實以她如今在魔宮的地位,可以不必聽他命令。但是既然她蓄意接近,就別怪他物盡其用。想到此處,蕭煜細細看她面上神色,試圖從中找出不甘之色。

然而這家夥聽了之後的確是臉色一變,不過不是不甘,卻是訝異。

也不能怪語琪心生驚訝,她原來上趕著要幫忙,蕭煜都給她打回來了,這回竟然一而再地主動要她幫忙?這轉變她委實有些承受不過來。

無論如何,這樣刷好感的機會是不能放過的,語琪挑了挑眉,輕笑,“兄長若是不出手揍人,妹妹就替你推回來。”

蕭煜只覺得她莫名其妙,冷聲道,“我為何要揍你?”

“……”你剛才就揍了我不止一兩次。

同她對視了一眼,蕭煜這才想起了什麽,再次淡淡地移開了目光,“嗯,不揍你。”

【周三或者周四還有一更~】

☆、第 165 章 魔宮少宮主·蕭煜【4】

“喜歡一個姑娘就要去挑釁”、“我愛你才欺負你”、“整你是對你感興趣”之類的理念來自於標準的小言套路,語琪雖然覺得這種情節實在是有些膩味,但不可否認,它十分好用,如果遇上了一個用美色、權勢和金錢都難以征服的女孩,這招是效率最高的搭訕方式。

顯然,蕭煜就是這樣一個倔強的女孩……不對,倔強的青年。

雖說男女之間還是有點兒區別的,但無論如何,至少在換著花樣地把他惹怒了數次又被揍了數次之後,這個高冷的少宮主,冷漠的兄長,陰晴不定的男人終於知道了她是哪根蔥,用小言經典語錄來描述的話,就是達到了“你是第一個敢對我這樣那樣的女人”、“很好,你已經成功地引起了我的註意”的那個階段。

追姑娘需要剛柔兼濟,追男人大概也差不離。如果繼續按照小言套路走的話,在惡劣的挑釁欺負之後,應該展現一點兒“不為人知的溫柔”、“深藏不露的體貼”,而且這溫柔體貼最好是在對方露出脆弱的時候施展,那絕對是事半功倍,一舉贏得美人心。

可是語琪一路把蕭煜送回了絕情閣,也沒看出他有半分絲毫的脆弱,那頤指氣使的少爺口氣簡直跟呼狗喚貓似得,就差跟他母親說一聲然後把她收了當丫鬟了。

“去開門。”

“扶我上床。”

“把軟枕拿來。”

“取套幹凈衣物來。”

“杵在這裏幹什麽,出去。”

“進來,把這些收走。”

“水。”

“太涼。”

“燙了。”

……

她溫言好語笑意盈盈風度翩翩春風化雨地伺候了半天,他卻一直一副“爺就是看你不順眼”的冰山冷美人模樣,活像是她欠了他八百兩銀子。

一會兒嫌她笨手笨腳,一會兒嫌她動作慢,不是皺眉就是冷笑,從頭到尾都沒露一個好臉色,情緒十分穩定地保持在‘來了好朋友的小姑娘’和‘進入更年期的老大媽’之間,從來沒有回歸到知恩圖報的正常人頻率。

語琪捏著青瓷蓋碗在桌旁滿腹怨氣地站了一會兒,決定把好脾氣和溫柔都收起來。

——那些腹黑邪魅的男主追到倔強別扭的女主從來不是靠的百依百順,“打一棒給個甜棗”才是正路。

甜棗兒她已經慷慨大方地給了不知道幾筐,是時候操起棍子給他來一棒了。

語琪轉過頭,若有所思地看向身後的拔步床。

蕭煜雙目微闔,上半身斜斜地靠在柔軟的高枕上,如墨青絲撒了半床,側臉的線條柔和秀氣,風姿清逸,幾乎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冷漠挑剔。

皮囊是真的好,好到幾乎完全掩去了他那糟糕的性格。

她抿了抿唇,順勢轉身,繞過黃花梨的方桌停在他床前。這人一只手輕搭在錦被上,一只手垂落身旁,面上浮著些許倦色與疲憊,唇色雖略顯蒼白,眉目卻是安然。

她勾了勾唇,手中仍托著那早已掀了蓋的青瓷蓋碗,卻沒遞過去。

他眼也未睜,卻像是已看見了她,“水倒好了?”

他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回應,才緩緩地掀起眼睫,朝她看去。

他名義上的妹妹一襲白衣立在床側,漫不經心地轉著手中蓋碗,薄唇輕輕勾著若有似無的弧度,低垂的眼睛裏卻並無笑意。

像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她語氣平淡道,“兌了冷水,應是不燙了。”

這話的內容沒什麽問題,就是語氣跟之前的柔和輕緩全然不同。

蕭煜挑了下眉梢,伸手去接,指尖還未觸到,她就轉了手腕避開。

他的手慢慢落回身側,視線卻是凝在了她的臉上,等著一個該有的解釋。

語琪面色都不改一下,指腹輕描淡寫地摩挲著杯壁,唇角的弧度仍舊只有那麽一點,“兄長是不是忘了說聲‘多謝’?”

她說完看向他,神色平靜。

他如她所料地沒有說話,只是皺眉,語琪微微頷首,“看來兄長應是不渴。”

說罷她端起青瓷蓋碗,自己一口飲了個幹凈。

挑釁完畢,只等對方發作。

出乎意料的是,蕭煜卻只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狹長漆黑的眸裏沒有半絲怒氣。

如果真的要描述的話,他的唇角似乎、好像……有點微翹。

竟然在笑?

之前她都快成二十四孝好妹妹了他也沒給半個好臉,現在她準備造反了他卻笑了。

設定中關於他的描述是“陰晴不定”,還真是挺精準,這人的心思簡直比海底針還難猜。

語琪滿心的莫名其妙之時,他薄薄的嘴唇卻輕輕開合,“我以為,你會一直忍下去呢。”

“……”

“這麽快就暴露了。”他淡淡道,“七年過去,你不進反退,莫非是日子過得太安逸了?”

聽到這裏,不可能再不明白,語琪挑了挑眉,“你方才,是故意百般刁難。”不是疑問,而是篤定的陳述。

蕭煜不置可否,只平靜地問,“說罷,蓄意接近,用意何為?”

“……”

他早就認定她不懷好意,先入為主的念頭一旦紮下,她再說什麽他都不會相信。語琪索性破罐破摔,懶洋洋地往床柱上一靠,沒骨頭似得,“你覺得呢?”

“我如何知道?”蕭煜冷笑,“我身上並無你可以覬覦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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