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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嫖戀童癖反派【完】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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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勾唇角,搭著小姑娘的手下了轎,緩緩擡起眼皮看向前方。

昏暗得反常的天色下,鬼城仿佛一只匍匐著的巨獸,朝著眾人無聲地張開它的猙獰血口——城門打開了。

強勁的陰風伴著團團黑氣呼嘯著卷出,一時之間天昏地暗、飛沙走石,頓時將身後送親的隊伍掩埋在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風沙中。

詭異的是,無論風沙卷得多高,卻沒有一絲塵埃落到語琪同許靈靈身上,仿佛她們周圍有一道無形的屏障似的。饒是如此,小姑娘仍是嚇得縮到了她的身後,不敢擡頭看上一眼。

語琪沒有理她,只挺直了脊背,靜靜看著鬼城內縈繞的那一團濃似墨汁的黑霧。待黑霧漸漸散去,裏面的景象漸漸變得清晰——

陰森詭譎的鬼城內覆著鋪天蓋地的暗紅綢緞,兩排綿延不盡的紅衣侍從安靜地恭候在大道兩旁,手中提著的紅紗燈籠無聲散發著黯淡的光亮。到處都是紅,卻並不給人半絲喜慶的感覺,倒讓人想起無盡鮮血肆意流淌的畫面。

在這樣沈默壓抑的氣氛下,從城深處傳出的馬蹄聲就顯得尤其突兀。

“噠噠噠……噠噠噠”,不急不緩,沈穩而有規律地逐漸逼近,一匹高大的黑色駿馬出現在兩排紅衣侍從的盡頭,上面的男人紅衣黑發,身姿修長——那樣熱鬧的紅色,卻硬是被他穿出了無盡的冷峻與肅殺。

他身上那件喜衣的樣式繁覆而華貴,衣領處鑲了一圈無比雍容的銀白皮毛,寬大的袖擺與衣擺重重疊疊地垂逶下來,將那樣高大的黑馬都覆了半邊。

這便是曾經的一國之君,如今的鬼城之主,她未來的夫君——傅輕寒。

語琪以為按照一般小說的套路,傅輕寒這樣囂張的出場,該是配一個同樣囂張的收尾才是——比如一路縱馬飛奔過來,將自己一把撈上馬,再無比瀟灑地一拽韁繩調轉馬頭,絕塵而去。

誰知道他卻不按常理出牌,一路信馬由韁地來到她面前,也不見如何勒緊韁繩,那黑馬便自己識趣地停下了,接著這傅城主姿態瀟灑地自馬背上一躍而下,無聲地落在她面前,墨發沈沈,紅衣烈烈,妖異陰邪得像是自冥獄闖出的邪神妖魔,即使一言未發,周身的氣勢便已如十殿閻羅。

他緩緩地低下頭看來,露出眉間一顆泛著陰邪之氣的朱砂痣,望過來的一雙鳳眸出乎意料得清亮如水,只是斜斜上挑的眼尾處帶了一抹隱約的暗紅,顯得妖氣十足。但是他確實生得俊美,就如原著中所描述的一般,從眉角至下頜無一不雅致俊逸,處處皆可入畫——便是讓人怕到了極致,也沒有哪個女子能夠在朝夕相處中抵制得了這樣一張臉的誘惑。

語琪同他對視片刻,倒也沒有大驚小怪,只保持著恰到好處的沈默。

見她不驚不逃,還鎮定無比地同自己對視,傅輕寒不由得定定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緩緩地朝她伸出手。

許靈靈似是嚇得狠了,將她的手抓得生疼,語琪只不動聲色地在寬大袖擺的掩護下緊緊握了她一下用以安慰後輕巧地掙開,擡起來輕輕搭在他攤開的掌心上。

兩人搭在一起的手同樣的白若美玉,指骨修長,只是她的指甲飽滿圓潤且帶著微微的粉,傅輕寒的指甲卻像是中了天下至毒一般,沁著深深的烏黑,詭異而病態,令人慎得慌。

語琪只當做沒看見,傅輕寒也不在意,只松松握了她的手,牽著她來到黑馬之前,用那映著妖異暗紅的眼尾輕輕掃她一眼,似乎是示意她上馬去。

也幸虧現在這副身體的主人是她,要是換了以前那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怕是見到這樣高大的駿馬躲也來不及了,哪裏又懂得如何上馬?

不過以前的新娘子想來是逃也來不及了,便是上馬也該是被抓上去的,恐怕沒有誰會如她一般配合,他估計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新娘,才會突發奇想地讓她自己上。

可她現在穿著的這身大紅喜服又是束腰又是廣袖,只適合嫻雅莊重地緩步前行,若是要翻身上馬……實在有些難度。

算了,反正也不是做不到,她也不太想就為了這種事情裝羞怯博同情。

語琪深吸一口氣,也顧不得什麽大家閨秀的風度了,迅速一捋裙擺,手掌借著他的力一撐的同時繡花鞋踩在馬鐙上一蹬,接著在半空中一扭腰,便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馬鞍上,雖然由於服飾不當的緣故這一連串動作有些凝滯,不夠行雲流水,但是到底之前練出來的底子還是在的,因此那股瀟灑的韻味還沒丟。

舒了一口氣後,她稍微理了理衣襟裙擺,這才低頭看向他。恰巧傅輕寒也正看著她,兩人的視線在空中輕輕一撞,由於職業習慣的緣故,語琪下意識地便笑了一下。

傅輕寒一怔,接著那雙清亮如水的鳳眸中也泛起了一絲幾不可查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又淺又淡稍縱即逝,仿佛根本沒有出現過一般。他一低頭便掩去了所有神色,自她手中輕輕接過韁繩,瀟灑優雅地一個利落的翻身便上了馬,無聲地落在了她身後。

此時此刻兩人貼得極近,語琪可以感覺到他的手繞過自己的腰間在身前松松環住,卻沒有什麽充滿男性氣息的滾燙胸膛,只有陰邪的冷意透過重重華衣緩緩侵來,仿佛將她裹進了一個無盡的冰窟。

饒是意志力堅定,她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松松環在她腰間的手臂似是頓了一下,接著低沈的嗓音自身後傳來,雖然那聲音中含著一種空曠的冰冷,卻抵不過那把清清潤潤的嗓音和溫文的語氣,“抱歉,很冷麽?”

語琪一楞,又是一笑,怪不得曾經那些女人明明知曉前方是死亡的深淵,還是前仆後繼地往下跳呢……不是她們太愚蠢,是這陷阱太誘人。

這樣一個明明周身都環繞著陰冷肅殺氣質的人,卻頂著令人無法拒絕的俊美皮囊,獨獨向你一人說著這樣溫文體貼的話,仿佛給予著舉世獨一份的呵護恩寵,又讓那些未經人事、懵懂天真的小姑娘如何拒絕得了

語琪並沒有作聲,只輕輕搖了搖頭表示沒事,繼而又緩緩瞇起雙眸……既然他深情款款,那麽她也沒有什麽好藏拙的了。

她沈默片刻,微微偏過頭,對著他弧度優美的下頜,輕聲開口,“夫君。”她喚得無比自然,聲音輕柔,卻幹幹凈凈不帶一絲輕佻暧昧。

雖然話的內容有些殘忍尖刻,但那聲音卻是溫和而令人舒心的——

“等我喜歡上你,你便會吃掉我的心……對麽?”

傅輕寒的雙臂一僵,但很快又恢覆了自然——曾經那些新娘又有哪一個不明此事呢?只是從來沒有一個像她一般直接地挑明罷了。

他仍舊看著前方堙沒在黑霧中的道路,在兩排死寂無聲的紅衣侍從的註視下縱馬前行,清亮的鳳眸平靜如水,聲音連一絲情緒波動也無,卻偏偏清潤悅耳,“那是以後的事了,現在你是城主夫人,這座城的第二個主人……你想要什麽都可以——只要你要,只有我有。”

語琪以為他不會回答,或者回答了也只會否認,卻沒有料到他竟然如此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還附上這仿若深情寵溺的一番表白,不免在心中讚了一聲——執行任務這麽多年,她倒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將‘殘忍的溫柔’闡釋得如此淋漓盡致。

她並不受其所動,只輕笑一聲,“那如果我想要的,恰巧也是你的心呢?”她回過頭看他,唇角笑意嫣然,“以心換心,很公平不是麽?”

她這個舉動看似在激怒他,其實只是在他心中埋下一個潛意識:自己不像以前的那些新娘,要讓自己喜歡上他是需要下一番真功夫的。而當他真正開始認真,並開始投入遠超往日的心思之後……最終是誰丟了心那就說不準了。

傅輕寒倒是好涵養,也不著惱,像是聽了什麽孩童之言一般,唇角含著似有若無的笑意,也不作聲,仿佛無比縱容。

☆、第 93 章 攻略鬼城之主【2】

馬鐙被身後的傅輕寒占著,語琪沒有地方借力,只能依靠腰力維持著坐姿,若是換了上一個身體倒也罷了,偏偏這幅身體屬於一個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底子差得不行,才在馬背上坐了一會兒便是腰酸背痛。她面上雖不動聲色,卻仍是忍不住稍稍動了動身體,換了個稍微輕松些的姿勢。

傅輕寒連平視著前方的目光都未曾動一下,便將她的動作全數納入了眼底,“若是覺得累了,可以靠著我。”聲音低而溫潤,含著空空曠曠的清冷,倒與這城中空蕩蕩的大街小巷頗為相契。

語琪聞言回過頭看他,鬢發恰巧擦過傅輕寒的下頜,他卻並不在意,只微微收了收下頜,便再無其他反應。大概是等了片刻也沒聽到她開口,傅輕寒那薄薄的眼簾微微低垂下來些許,眸光靜如止水地看著她。

語琪越過他的肩膀朝後看去,微微有些失神——

此處離城門已頗遠,不知何時重又浮起重重濃霧將遠遠跟在後頭的兩排紅衣侍從掩得只剩身形輪廓,倒是他們手中執著的紅紗燈籠較為顯眼,一眼望去就像是無數朱紅燈籠憑空浮於昏暗的暮色中緩緩前行,給周圍氣氛添了一分難言的詭異。

她忽然想起何靈靈,那個小姑娘若是機靈地跟了上來,現在應該就在那些紅衣侍從的隊伍裏。

傅輕寒看她略有些走神,以為她是因這空寂無人的街道與後面沈默壓抑的隊伍而心生懼意——即使如此,在這位鬼城之主的眼中,她已經算是膽大的了,以前那些新娘的恐懼幾乎到了歇斯底裏的地步,便是耐下性子去安撫也令人厭煩。

想起那些新娘大哭大鬧披頭散發的模樣,傅輕寒輕輕皺眉,濃密的長睫稍稍垂了下去,掩去飛速掠過眼底的冷酷與厭惡。但很快,他便恢覆了靜如止水的目光,略略掀起眼簾看向她——凡事有了對比就有了高下之分,此刻這個身著嫁衣面容安靜的女子顯然便比那些女人多了幾分嫻靜柔婉的味道,當然,也惹人生憐多了。

思及此,他平靜的眸光中便也微微透出了些許柔和,“若是怕了,便不要再看。”話音落地,那修長五指便合攏起來,輕輕蓋住了她的雙眼,將她視野中的天地萬物都一並遮去,只留下一片平和的黑暗。

他的手指覆上肌膚的瞬間,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剛從寒潭中取出的冷玉,令她下意識地便是微微一縮。反應過來之後,她也意識到他剛才是誤解了,倒也不去解釋,安靜地維持了一會兒這個姿勢後便回過了頭去。

傅輕寒隨之放下手,以為她這是有些抵觸兩人的接觸,但這個念頭剛剛浮起,身前的女子便就著他之前的提議,闔上雙眸往他懷裏靠了靠,還順帶挪動了一下身體,絲毫不客氣地在他懷中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從那壓過來的重量來看,完全不像是大門閨秀的那種將分寸感十足的、矜持而嬌軟的依偎,而真的是自己絲毫不用力氣地靠在他懷中休息。

鬼城之主楞了楞,目光緩緩落到她的發頂,帶著幾分晦暗的覆雜之意。之前那一番直白的發問,叫他以為這個女人會因惜命而對自己的接近百般拒絕,但從她現在這副半點兒不見外的模樣來看,似乎又對自己不帶半分抵觸和戒備……委實是令人難以琢磨。

他盯著她的發頂思索了片刻,略略移開目光,看向數十丈之遠的前方,那隱在濃霧之中的、綿延盤桓的宮墻。

百年前碧瓦紅墻、金碧輝煌的宮殿,如今雖大體保持了原狀,卻仍隱隱有一種破敗之象,不過到底也比語琪所預料的殘桓破瓦好得多了,一路進去倒也是亭臺樓閣、假山池沼具備,景物也錯落有致、安排得當。

但是這一場婚禮實在是毫不嚴謹,它的全部意義似乎只體現在了兩人的喜服上,除此之外的拜天地、喝合巹酒之類的儀式則完全被省略而過,雖然知道這或許是考慮到嫁來的新娘不會配合才這樣安排的,但還是給人一種十分潦草的感覺。

這種‘潦草’的態度在之後體現得更為明顯——傅輕寒只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便神色沈肅地令她快些睡下,沒有半絲要同她‘洞房花燭夜’的意思,只轉過身去長袖一揮,便帶滅了正燃著的一對紅燭。

他這番反常的動作,似乎預示著之後會有什麽不尋常之事發生似的,語琪稍稍思索之下,便也留了個心合衣而臥,若是夜裏真的發生些什麽,也無需手忙腳亂地重新穿戴整齊。

這樣一日折騰下來到底是有些疲憊的,她就算心中一直在暗自戒備著,也在小半個時辰後堅持不住睡了過去。

只是這一夜似乎註定了無法平靜度過,不知何時開始,整個鬼城內平地刮起一股陰風,鵝毛大雪似的灰燼自空中紛紛揚揚地落下,不一會兒便在空蕩無人的大街小巷積起了厚厚一層。而冷風呼嘯、灰燼漫天之下,那原本彌漫於城內各個角落的濃重黑霧也似乎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開始緩緩流動起來,漸漸地朝城中央匯聚而去,在宮墻之外逐漸凝成了一片濃黑霧海。

而那重重宮殿之內,傅輕寒則猛地掀開了眼簾,修長的五指痛苦地攥住了身下的床褥。

☆、第 94 章 攻略鬼城之主【3】

即使是在睡夢之中,語琪也感覺到了一種逐漸歸聚而來的、凍徹骨髓的陰寒,她下意識地擁緊了蓋在身上的錦被,卻仍是被凍得哆嗦了一下,繼而完全清醒了過來。

兩扇雕花木窗已不知何時被風吹了開來,冷風呼嘯著灌入,帶來一股陰冷氣息的同時將室內積攢的暖意全部裹挾而去。語琪慢慢撐起身子,想要下床去將窗戶合上,卻發現拂面而來的冷風之中竟然摻雜著細細碎碎的灰色紙屑,她摸了摸錦被,手指所過之處,那覆著的薄薄一層灰色紙屑便化為了粉末狀。

她盯著指尖的灰燼看了片刻,又偏過頭去看身側的傅輕寒。他此刻背朝著她側躺著,沒法看到他的臉,只能看到那墨黑的長發如上等綢緞般雍容地鋪撒在枕上,襯得那一截露出錦被外的脖頸愈發蒼白。

雖然他看上去像是熟睡著,但是不知為何語琪就是有一種他此刻是清醒的的直覺。

不過,她只想去將窗戶合上,也沒什麽想要謀害他的想法,所以他是醒是睡其實也沒什麽關系。語琪掀開被角,動作輕緩地越過他而下到了地上,正想往窗邊走去卻又停頓了一下。

若是睡著了也就罷了,但要是他此刻真是清醒的話,那麽不如趁此機會拉近一下關系——蒙中了算是她幸運,蒙錯了也只當是隨手做了件好事。

這麽想著,語琪便擡手幫他將被子拉到了下頜處,又隨手替他掖了掖被角,這才轉身去關窗,只是還未邁開步子,手腕便被猛地攥住,帶著涼意的指腹死死扣在她柔軟溫暖的皮膚上,像是冰冷堅硬的鉗子——

傅輕寒只覺得無盡的怨氣、恨意、不甘與陰冷從城中各處匯集而來,繞著他旋轉、纏繞,又從眉心的印堂穴和兩側的太陽穴急速鉆入,像是有無數細小尖銳的冰錐齊齊往腦仁裏紮去。他按捺下痛楚,緊著喉嚨勉強維持著平靜的語調,“子時過後,若是不想喪命,便不要隨意出門。”依舊是那把清潤的嗓音,卻失了之前悠然淡漠的韻味,在這樣陰風陣陣的氛圍中聽來,不免顯得有幾分詭譎森冷。

語琪低下頭,定定地盯著他似乎愈發沈黑的指甲看了一會兒,便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輕描淡寫道,“我沒想出去,只是窗被風吹開了,有些冷。”

傅輕寒正頭疼欲裂,與腦內陰寒之氣艱難地對抗著,此刻勉強分出幾縷思緒來應付她,原本靜如止水的語氣中終於免不了地透出了幾絲不耐與冷酷來,“上床,其他事無須你操心。”說罷帶了幾分遷怒的意味猛地揮了下寬大的袖擺,帶起的勁風“砰”的一聲將兩扇木窗死死合上。

淒風寒灰於窗戶合上的瞬間被關在了屋外,整個室內重新歸於死寂。

其實,語琪早已看出這位鬼城之主的異樣——剛才她給他掖被子的時候,明顯地感覺到他的身體繃得僵直,起初她以為那是他不喜與人身體接觸,但等她收回手時,又在無意間擦過他裸|露在外的脖頸,濕涼的觸感透過指尖隱隱傳來——在這樣陰冷的寒夜中,他自然不可能是熱得出汗,那麽大概就是身體不適的緣故。

只是他這不適來得並不湊巧,此時兩人之間不過是初識,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句,自然也沒有多少感情基礎。若是她巴巴地湊上去噓寒問暖未免顯得有幾分假,或許還會讓此人生出猜疑之心……她不免有些猶豫。

但若讓她明明發覺了卻裝作不知,她也確實有些不甘心——

語琪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是忍不住開了口試探,“夫君,你的手似乎……有些冷。”這話她說得倒是真的,相比於他之前將手蓋在她眼上的時候,此刻他的手的確更冰了。

腦內的痛楚似乎將他的思考能力削弱了幾個檔次,傅輕寒下意識地便松開了鉗住她的手,還刻意得將聲音調整回了清潤低沈的狀態,平靜道,“你想多了,上床吧。”

這樣明顯的掩飾讓語琪愈發堅定了心中的想法,她並沒有回到床上,反而微微俯下身,定定地看著他鳳眸緊闔的面容看了一會兒,看得傅輕寒忍不住想睜開眼時,她卻突然擡起了手,撥了撥他被冷汗浸濕的額發,語氣無比鎮定地發問,“……感覺很難受?”像是對他剛才的否認置若罔聞一般。

傅輕寒不否認也不反駁,只沈默以對——這事本來也不算是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不想示弱於人罷了。但既然被她看出,他也懶得再掩飾,翻了個身面朝床內,背對著她疲憊道,“時機未到,我不會對你如何的。”

語琪估計他的意思是在自己還未喜歡上他的時候,就算挖了她的心吃掉也沒用……雖然聽起來像是在安慰她不必擔心,但是她的直覺卻更傾向於將這話後的深意理解為‘與你無關,別多管閑事’。

只是任務在身,既然話已經挑開了,那麽她就算不想管這閑事,也不得不管——若是這次不管,也就等於斷了之後噓寒問暖的機會……不然這也太奇怪了,第一次你看出有問題了,卻還跟沒事人似的睡你的覺去了,第三第四第五次你又為什麽要來關心慰問?你假不假?你到底有何居心?

語琪心中暗嘆一口氣,卻只能硬著頭皮在床沿側身坐了下來,從袖中取出貼身手帕,替他擦了擦額頭沁出的冷汗,還想再往下移去幫他擦拭一下脖頸,卻被他再次握住了手腕制止了。

誰在身體不適的時候心情都不會好到哪裏去,傅輕寒大概是真的挺難受,此刻連溫柔深情也懶得裝了,一點兒也不客氣地道,“既然明白靠近我不會有好下場,還湊上來作甚麽?”這次他的聲音不再有溫潤作偽裝了,顯得格外冰冷,還帶了絲明顯的不耐。

若是別人說這話,估計就是想讓你靠近卻又別扭得抹不開面子的口非心是,但是由他說來,就只有‘得了你別裝溫柔了我不會信你’一種含義在內。

很好,現在她成功地把自己推到了一個騎虎難下的境地,再關心下去也是撈不到半點兒好,但要是真的放任他不管,便等於是坐實了這‘故作溫柔’的罪名……早知如此,剛才就應該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地上床睡覺。

她沈默了片刻,緩緩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沈思了片刻,心中已有了計較,語琪看著他潑灑了小半個床的墨發,以一種破罐破摔的心態沈聲道,“夫君是因不想死,所以想要我的心。”他額上又滲出了些冷汗來,她見狀用帕子在他汗濕的額角又按了按,繼續用極為平靜的語氣道,“可我何嘗又願意死呢?只能放開手賭一把罷了。”

傅輕寒一怔,用低沈而略有些澀然的聲音問道,“……賭什麽?”

語琪勾了勾唇,淡淡道,“賭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你的不忍心。”

或許是覺得她自不量力,或許是對自己的鐵石心腸頗有自信,傅輕寒沒有再多說什麽,任她在一旁時不時地用帕子幫自己拭去額頭與脖頸處冒出的冷汗。

不知是不是有人在一旁,分去了稍許心神的緣故,這每逢初一十五鬼門大開的日子必要硬捱過的一夜竟似乎比往日好熬了一些。

……

到了黎明將至時分,那聚攏在宮墻外的濃重黑霧緩緩散去,重重華殿內的陰冷氣息也逐漸褪得幹幹凈凈,只有街巷中積得厚厚一層灰燼證明了昨夜的不平靜。

被這無孔不入的陰寒之氣折磨了整整一夜之後,傅輕寒終於長舒了一口氣,於迷迷糊糊神思恍惚的狀態中疲憊不堪地陷入了沈睡。

宮殿之外,正是旭日初升,只是鬼城到底是鬼城,即便是日出也未見得多霞光萬丈,只不過是比漆黑一片的寒夜亮堂一些罷了,天色仍是昏昏暗暗的,倒像是外界的黃昏暮日。

不過無論如何,這到底表示著:屬於鬼城的新的一日,來到了。

傅輕寒最得力的下屬梁安帶著何靈靈這小姑娘以及兩排丫鬟捧著洗漱用具浩浩蕩蕩地候在殿外,等差不多到了平日叫起的時辰,便命人打開了殿門,自己輕手輕腳地進去聽了一會兒動靜,又悄沒聲息地退了出來,對前頭兩個想要往殿內入的丫鬟擺了擺手,壓低了聲音斥道,“裏面還沒起呢,都耐心候著。”訓完了後,自己也恭恭敬敬地躬著身子在殿門前如石頭似地杵著,一面伸長了耳朵留意著,一面思索著自己剛才進去時看到的情景——

他那平日裏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必定會立即醒來的城主大人竟然、竟然在他進殿後仍在沈睡,這也就罷了,畢竟昨夜鬼門大開,捱了一夜後過於疲累也是有的。真正叫他差點把眼珠子給瞪出來的是這位昨日新上任的、第十一位城主夫人。

之前那十任城主夫人,嫁來的第一夜不是千方百計地想著要逃,就是淚眼漣漣地縮在床尾發著抖,就是能夠正常地躺在床上的都罕見得很,而這位城主夫人不但不逃不哭,她竟然還有那個膽子將手搭在城主臉旁,靠著床柱睡得死沈。

這得多肥的膽子多大的心多沒腦子才能做得出來啊!

還是說城主只用了一夜就將這位夫人給收服了?

☆、第 95 章 攻略鬼城之主【4】

傅輕寒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昏昏沈沈一片混沌,腦中就像是在一根細細的麻繩墜了塊巨石般,稍稍動一下都又暈又疼。

等終於回過神來,他才覺察到自己右臉頰處靠著個柔軟溫暖的物什,稍稍移了移目光瞥去,便見一只松松捏著白娟帕子的手隨意地搭在錦被上。

這一看便是只女人的手,白皙柔嫩,纖長勻稱——

比平日裏慢了幾拍的思緒終於想起了昨夜之事,鬼城之主輕輕皺了皺眉。

——在那樣痛楚難忍的難堪情形下被人窺破,對方還是剛剛娶回的新娘。

鬼城之主壓抑地深吸一口氣,掩在長睫下的鳳眸原本有著極為優雅秀麗的弧度,卻瞬間泛起陰郁冰寒之色,顯得無比肅厲冷漠。

傅輕寒緩緩偏過頭,定定地盯著那只擱在臉側的手看了一會兒,弧度秀雅的鳳眸終是緩緩闔上,等到片刻後重新睜開之時,已是陰沈之色已經盡去,只餘往日的清亮平靜。

他緩緩支起身坐起來,剛想喚殿外的梁安進來伺候,就對上了兩道稍顯迷茫的視線。

他起身的響動雖然輕微,但語琪向來淺眠,所以仍是醒了過來,看他自己坐起身後才從睡意朦朧中真正清醒過來,此刻對上他的視線,便隨意地扯了扯嘴角,“早安。”頓了頓,像是才意識到什麽似的,她又問了一句,“不難受了?”

傅輕寒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凝滯,仿佛沒有想到她會在此刻醒來一般,但很快他便恢覆了靜如止水的鎮定,淡淡地嗯了一聲,用還帶有些沙啞的聲音道,“我有些事要出去趟,你上床再睡會兒。”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平靜,態度溫和,仿佛昨夜那個冷言不耐的人根本不存在,只是她幻想出來的一般。語琪見他如此,也就識趣地對昨夜之事不再提一言半語,只懶洋洋地笑了笑,半撐起身子往床內挪。

只是這個靠床而坐的姿勢她維持了大半夜,未免有些血液不通,剛才不動的時候還感覺不到什麽,此刻挪動起來,酸麻之感就猛地從腳底竄了起來,語琪一時之間沒控制住,雙腿一軟便倒了下去。

傅輕寒挪側過身子讓她過去,低著頭想著事情,根本沒料到會出這一番事故,身體下意識地做出了防禦的動作,又在看到是她後勉強收回,被她一撞之下失去了平衡,直接倒在了身後床上。

片刻尷尬的沈默過後,下頜恰巧卡在他肩窩中的語琪實在忍不住,直接就著這個將臉埋在他冰涼墨發中的姿勢笑了起來,笑完後她稍稍收斂了笑意別開臉去,幹咳一聲解釋道,“抱歉,剛才起來的時候腿麻了。”

傅輕寒卻沒有她這麽輕松,他長眉緊皺,放在身側的手指緊緊攥住了床褥才忍住了將她一把掀開的沖動——對於警惕心和防備心都極強的人而言,另一個人的唇齒離自己的脖子太近帶來的不是酥|骨的暧昧,而是嚴重的威脅。

語琪慢慢撐著手臂支起身來,剛想拖著仍有些麻的腿往床的深處側身躺去,卻一眼瞥見他面上的神色——

深黑長睫在眼瞼處塗抹上了一大片陰郁的暗影,緊抿的薄唇透露著一種劍鋒般的淩厲,就連那眼尾處平日裏看起來有些妖異陰柔的一抹暗紅,此刻看起來也略略帶了絲冷意。

很顯然這並非是拘謹、害羞、不適應之類的表情,或許稱之為不悅、惱怒、被冒犯才更加確切——若是前者的話她此刻可以見好就收了,但是此刻的情形明顯屬於後者。

於是她並沒有離開,反而故意微微低下了頭看著他。

似乎是覺察到了她的目光,傅輕寒不動聲色地收斂起情緒,緩緩擡起眼來同她對視,清亮如水的細長鳳眸之中已然是風平浪靜,剛才的陰郁冷然則蕩然無存。他擡起手握住她的一邊肩膀,力道輕柔卻不容拒絕地讓她躺到了一邊,自己則轉身下床,一邊理著衣袖一邊雲淡風輕地道,“好好休息,到用午膳的時候我再著人叫你。”

他同樣是合衣睡了一夜,此刻身上依舊是昨日的華貴喜服,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俊秀陰柔的側臉。紅衣黑發的映襯下,他斜斜上挑的眼尾處那一抹暗紅愈發顯得妖異陰邪,但這種妖異陰邪的感覺卻奇異地被他眼中平靜清潤的光澤給沖淡了不少。

所謂相由心生,氣質與性格共同造就了一個人的長相,因此同一個人的臉上不該出現這樣的矛盾之處——而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平靜與清潤都只是他的偽裝。

若是沒有昨夜他稍許的失態,或許她不會這麽快地覺察到他這溫潤面目下隱藏著的真正性子。

語琪半瞇起眼睛看了他一會兒,才轉過身去摟住錦被闔上了雙眸。

而這一邊,傅輕寒一邊沈聲叫著梁安一邊緩步朝外殿走去,走出內殿的一瞬間,他面上平靜的神情就一下子冷了下去,肅厲得仿佛冰封寒潭、雪覆高山。

梁安帶著兩長溜人刺溜溜地進了大殿,端著張笑臉剛迎上來,就看到他家主子一張俊臉冷得嚇人,頓時將臉上笑容收斂地幹幹凈凈,面無表情地用背在身後的手揮了揮,本想上前服侍傅輕寒洗漱的兩個打頭丫鬟頓時停下了腳步,眼觀鼻鼻觀心地杵在了原地。

打死梁安也想不出來,為何剛剛還看到了那樣溫馨又和諧的一番場景,這一轉眼他家主子就能端出一張能凍死人的閻王臉來——那第十一位城主夫人不是已經差不多被收服了麽,難道又出了什麽岔子?

傅輕寒用修長的手指疲憊地捏了捏眉間,一步不停地朝殿外走去,梁安一邊接過身後丫鬟剛擰幹的巾子一邊攆上去,穩穩地捧著燙手的布巾追著傅輕寒跑,“大人,您擦把臉,提提神?”

傅輕寒不耐地接過布巾抹了一把臉,又丟還給梁安,低沈陰冷的聲音像是自幽冥傳來的一般,“派人好好看著夫人,再叫人多選些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送過去。”

梁安機靈地應了一聲,“是照十夫人的舊例送麽?”

傅輕寒的腳步驀地一頓,臉色又略微陰沈了些許,“不,這次的……比較麻煩。”頓了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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