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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行刺西岐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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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夜生與死的往覆,兩人反而拋下了一切顧慮,皆知聞笑笑時日無多,加倍珍惜每一刻的相處時光,索性放縱情懷,游山玩水。

這一日兩人相約爬那座聞笑笑指定埋骨的高山,相依靜坐於高峰之上,觀蒼山雲海,直至傍晚。

“我好喜歡那個地方,待我死後,你一定要把我葬在那裏。”聞笑笑忽然指著山下一處泉澗道:“姜大哥,你答應過要陪我三年,不許反悔。好在這裏風景不錯,以後你要常來坐坐,若是煩了,只要想到我在那裏一直看著你,就不會覺得寂寞了。”

姜惑勉強笑道:“好端端地,不許說喪氣話兒。”

聞笑笑嘆道:“我知道自己大限將至,恐怕熬不到明日。”

姜惑看她眼露青灰,面色酡紅,知她所言非虛,雖早知會有這最終分別的一刻,事到臨頭,依然心傷難禁。

“你抱抱我吧。”聞笑笑靠在姜惑懷裏。

姜惑輕輕攬住她,聞笑笑閉上眼睛滿足地嘆道:“其實我覺得自己很幸運,這世上的女子,又有幾個能安心死在喜歡的人懷裏?”

姜惑強顏歡笑:“你不怕我見到你臨死時的樣子了嗎?”事到如今,他們早已毫無顧忌,直言生死。“我現在什麽也不怕了,就算讓你看到我臨死時的醜八怪模樣,也舍不得離開你。”聞笑笑呵呵一笑:“我可並不貪心,你陪我三年就好。然後盡可忘了我,去找淺姑娘。”

提及淺,姜惑心中更痛,卻苦於無法對聞笑笑言明真相。

聞笑笑自顧自地道:“我瞧得出來,你心裏一直記掛著她。但我從沒有嫉妒過她,像你這樣的男兒,原應該配她那麽一個好女子才對。你是不屬於廟堂的英雄,而她,恰恰是不屬於香閨的佳人。”

姜惑不願多提淺,笑著轉開話題:“青妍如何呢?你可妒忌過她?”

“她麽?開始也許有些妒忌,但見到她之後,忽然覺得很佩服她……”聞笑笑偏頭凝思,“因為她有自己的信念,而且執著於信念而不悔。在我小時候,身邊的人總是告訴我,女子最大的幸福是嫁一個好丈夫。可我偏偏不服氣,憑什麽要讓一個男人來主宰自己的一切?於是我賭著氣習武練劍,不習女紅,我要讓自己安排自己的未來,只是遇見了你這個命中冤家……而青妍姐姐卻做到了我無法做到的事情,也許她對你並非無情,但她卻能夠堅持自己的取舍,所以我才會真心佩服她。”

姜惑萬萬料不到聞笑笑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她雖沒有淺的玲瓏心思,沒有青妍的通透世情,卻是敢愛敢恨,只用她那單純無染的眼睛觀察著世間的一草一木、用她那堅強而不失細膩的心判斷著人間的愛恨情仇。自己何其有幸,能得她垂青;卻又何其不幸,不得不面對與她的生離死別。剎那間百感交集,只是緊緊地抱著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聞笑笑夢囈般道:“姜大哥,你親親我吧,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嫁給你。”她語氣是那麽平靜、那麽堅決,被火毒燙得緋紅的臉上全無半分羞澀之情,仿佛只是在訴說著一件無可更改的事實。

姜惑雙目含淚,俯身低頭,吻在她那溫軟的紅唇之上,吮吸著她那無瑕少女獨有的芬芳。聞笑笑一聲低嚀,但覺意亂情迷,雙手緊緊抱住姜惑的頭,盡情品嘗著生命中第一股感情的甘泉。少女情懷一發而不可收拾,體內躁熱難當,一手遮住姜惑的眼睛,另一手緩緩褪下衣衫,在這生命的最後時刻,她要把自己的美麗胴體展現在最愛的人眼中。

在哀痛與快樂的沖擊下,姜惑心搖神馳,但映入眼中的卻是聞笑笑小腹處一道半月形的紫色胎記!

姜惑猛吃一驚:“你,怎麽也有這個胎記?”

聞笑笑咬唇道:“那是我自小就有的胎記,除了你之外,再也不會有第二個男人見到。”她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視緊緊盯著姜惑英俊的面龐,仿佛要把他的容貌永遠刻入腦海。

姜惑顫抖的手指移過她秀美的頜、潔白的領、初蕾的胸、平滑的腹……終於碰及那道紫色胎記。如寄風、崇林子與淺一般,指尖與紫色胎記相觸的瞬間,胎記驀然彈起,被吸入姜惑指中。

與種種覆雜難言的情緒一並湧入姜惑身體的,還有一股妖異的熾熱。剎那間,數道熱流沿著姜惑的指尖崩決,那糾纏聞笑笑三個多月的火毒盡瀉而出,在姜惑體內盤旋數周天後,消散得無影無蹤。

姜惑喜出望外,大叫道:“我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笨蛋!我身懷妖蓮之汁,專克天下所有火系法術,早知如此,又何必讓你受這麽久的苦!”

原來那獨息劍乃是天底下最為霸道的神器之一,其上所嵌的“丹蓋”之玉能發出三昧真火,灼魂炙魄,神鬼難擋,本是無藥可救。但淺以“續氣贖魂術”將火毒鎖於聞笑笑內腑之中,不致即時發作,火毒無處宣洩,便在聞笑笑體內盤旋不休,雖然威力大減,時日久了亦會燒壞內腑;恰巧姜惑誤打誤撞以“桂魄”之玉的寒力強攻火毒,將自成循環的火毒破開一個缺口,雖然再度發作時威力更強,卻不似當初等到蠶食盡體內的元氣之後方才全面爆發,而是由一點破體而出;而那紫色胎記正是那道缺口,卻被姜惑將火毒引導入自己身體,最終憑借著“妖蓮之汁”將沈屙難去的火毒徹底根除……若非機緣巧合,亦不會有此奇效。

聞笑笑但覺體內火毒迅速由姜惑指尖傳出,驚異莫名,半晌後才醒悟自己已然得救,忽覺冷風颼颼,寒意瘮人,一躍而起,慌忙穿起衣衫,已然褪去赤紅的臉龐覆又飄起兩朵紅雲:“你這個壞家夥,趁機占我便宜……”一言未畢,兩眼又流出歡喜的淚來,重新投入姜惑懷裏,緊緊抱著他,“我不管,就算死不了,你也要陪我三年。”

姜惑心懷舒暢,攬住她細纖弱腰,再度吻在她唇上,口中猶含混道:“莫說三年,陪你三十年也心甘情願……”

聞笑笑火毒祛盡,將養幾日,已然全面恢覆。她初嘗情味,又怕姜惑遇見宇文乾澤與蓋天華等人,不願回到中原,便纏著他共去極北之地。

姜惑將聞笑笑從生死邊緣救下,忽覺上天對自己亦有所眷顧,他本就猶豫是否繼續完成破界使命,此刻與聞笑笑情意漸深,寧願將諸般煩惱盡皆拋於腦後,亦從她所言。

這一日終至雪原盡頭,前路已被斷璧高崖所阻,眼前竟是一片皚皚冰川,極目遠眺,不見盡頭。冰川上可見一只只碩大的白熊,那些白熊大概從未見過人類,悠然散步,也不知閃避。

聞笑笑嘆道:“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極北冰海,不知過了冰川後又會是什麽景象?”姜惑道:“只要你不怕冷,我們就再往前去。”

聞笑笑嘻嘻一笑:“冷倒不怕,只是這些日子沒遇到什麽集鎮,一路上都是冰雪,沒有水源,真想好好洗個澡。嗯,我都快和你一般臭了。”

姜惑大笑,一揚掌中獨息劍:“那又何難?我用此劍給你取冰化水,保管溫度適宜。”聞笑笑白他一眼:“你能化出一個湖麽?總不成你一邊化水我一邊洗,成何體統?”自從她傷勢恢覆後,已無生離死別之虞,反而害羞起來,與姜惑最多僅是擁抱親吻而已,並無其他逾禮之處,再不肯讓他見到自己的身體。

姜惑眨眨眼睛:“這也難不倒我,就怕你禁不起冰凍之寒。”驀然從高崖上一躍而下。而在那高崖下,皆是凍結的冰面。聞笑笑吃了一驚,探頭看去,卻見姜惑直直落下,將至冰面時腰間用力一彈,在空中翻個筋鬥,頭下腳上,吐氣開聲,掌中獨息劍朝冰面刺去。

“轟”的一聲炸響,獨息劍劍鋒掠處,射出一道熾熱的劍氣,將冰面攫開一個徑達五尺的大圈,圈中冰蓋瞬間已被劍氣所化,露出冰下湛藍色的海水。姜惑一只大鳥般鉆入水中,激起沖天水浪。

聞笑笑看得咋舌不已,雖是心癢難耐,但料想水下必是寒冷徹骨,不敢如姜惑一般躍下。正猶豫間,忽聽一聲水響,一只奇怪的動物被姜惑從水中拋了上來,如狗般大小,似獸非售,似魚非魚。

姜惑大笑著探出海面:“哇,水下很好玩,還有許多前所未見的動物。”一面拍水嬉戲,被寒風一吹,他臉上已結起一層薄薄的冰霜。玩鬧良久,姜惑才濕淋淋地爬上冰面。

聞笑笑心疼道:“快脫下濕衣用獨息劍烤幹。嗯,不過你若是生病了,我倒可以學學如何服侍你。”

姜惑大笑:“你是聞太師的寶貝孫女,只有別人伺候你,哪敢勞你貴體?”脫下濕衣,露出魁梧健美的身體。

聞笑笑驚叫一聲,指著姜惑的左腰後道:“那是什麽?”

姜惑笑道:“你道只有你才有那胎記麽,我也有呢。”擰首望去,自己亦吃了一驚,原來他的那塊胎記竟已變了形狀。在那原本二寸寬,三尺長的紫色胎記前端分別生出了四個枝杈,各有手指粗細,一寸長短。

聞笑笑脫口道:“我雖聽你說過這胎記,卻從未想過會是這形狀。嗯,這一節倒像是我身體上本來的哪一個,哈哈,難道轉生到你身上去了?”天寒地凍,他們這一路來皆是厚衣加身,直到此刻她才第一次見到姜惑的赤身,而姜惑沿途洗浴之時亦從未註意過自己的腰後。

姜惑聞言一呆,暗想自己恰好分別吸取了寄風、崇林子、淺與聞笑笑四人的胎記,偏偏多生出四個枝杈,這其中莫非有什麽潛藏的機緣?

聞笑笑不敢多看姜惑的身體,別過頭去:“這胎記讓我想到了那巨人的手掌,也是四個指頭……”姜惑如中驚雷,脫口叫道:“勇者之手!”難道,他苦苦尋找的魔靈,竟然就是他自己?

他再定睛望去,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斷。自己原本的那塊胎記一如掌心,那幾道貫通其中的彎曲黑線就是掌紋,再加上那四只莫名生長的“手指”,活脫脫就是一只手的形狀。

聞笑笑興奮地拍手大叫:“你不是還擔心找不到那‘勇者之手’嗎,原來就生在你自己身上。而我的那塊胎記既然會莫名其妙轉移到你身上。可見冥冥天意中就是要讓你遇見我……”

姜惑驚喜莫名,這一路與聞笑笑情投意合,早把破界使命拋於九霄雲外,此刻見到這“勇者之手”,重又憶起自己肩上的重擔。

他越想越驚,仔細回憶起師父且諾、師叔斂清、言庚等人所說的話,原來那個化身於世間難尋蹤跡的魔靈竟然就是他自己!魔引與魔靈竟然合為一體,這一切,恐怕連起咒發起“十血祭”的蚩尤都猜想不到。

而魔靈身份的證實,是否就意味著他努力逃避的破界使命是他命裏無法拒絕的終極目標?他應該怎麽辦?

聞笑笑見到姜惑神情,已猜出他心中所想,忽然一聲長嘆:“算來我們離開中原也有兩年多了,你若是想回去,我便陪你。”

姜惑沈吟:“離家這麽久,你也該回去看看家人了。”

聞笑笑垂頭不語,眼裏忽然有些潤濕。與姜惑這兩年的相處時她生命裏最幸福的回憶,雖然偶爾也會十分想念祖父和家人,心底卻委實不願與姜惑重回中原。不過,從一開始聞笑笑就知道心愛的男子心志高遠,身負重任,所以才只與姜惑訂下三年之約,不願做他的累贅。只是這一刻突然來臨時,她仍然會難奈不住地傷感起來。

聞笑笑用力甩甩頭,似乎要甩開揮散不去的牽掛:“我們回去吧。”短短五個字,卻幾乎用盡了她渾身的力氣。

姜惑緩緩穿上幹衣,上前扶住聞笑笑的肩膀,正色道:“我們再呆十天,然後同回中原。你若不嫌,我就朝聞太師……”

聞笑笑忽然掩住姜惑的嘴:“我知道你仍然難以抉擇是否應該去完成你的使命,但無論你怎麽決定,我都支持你,等到你可以拋下一切俗事後,再去找爺爺……”其實這一刻聞笑笑心情十分覆雜,明知姜惑剛才那句話分明有求親之意,卻怕他只是為了安慰自己而說。她不願意接受他帶有“同情”的恩賜,她要他毫無牽掛地迎娶自己!

姜惑與聞笑笑默契漸深,稍一思索已猜出她心意,眼前忽就閃過淺的美麗笑容,還有她那臨別時的話語:“我不能背叛自己的心,更不願日後讓自己後悔。所以我寧可讓自己遠離你一些,好讓自己的心在等待和思念中做出最正確的判斷!”姜惑忽然明白自己問什麽會喜歡淺與聞笑笑了,因為她們雖然出身不同,性格迥異,但至少有一點是相同的:皆有一顆驕傲、高貴而忠於自己的心!

姜惑與聞笑笑在冰川上盡情玩樂,十天後踏上歸程。

去時悠閑,歸時匆匆,九個月後,兩人終於重新踏上大商的土地。才知西岐終反,立國號為周,西伯侯姬昌之子姬發拜姜子牙為相父,招攬奇士,廣收良將,出兵伐商。各路諸侯或不服西周反商,起兵勤王,或不滿紂王無道,妲己惑政,投靠武王。至於西周與殷商大戰三年勝負如何,那些難民也說不清楚,只知中原戰火綿延,幾無寧日,才不得不住北地逃難。

再行幾日,已將至西周地界,偶見當地居民,皆是神態安詳,並無逃難之色。聞笑笑見此情景,心知多半大商戰事不利,一路上惴惴不安。

行至一座荒山,聞笑笑忽朝姜惑問道:“西周反商,姜大哥要幫哪一方?”

姜惑沈吟不語,他見識了紂王種種暴行,對西周姜子牙亦無好感,根本不願插足雙方戰局之中。聞笑笑心事重重:“我自然要幫爺爺。但卻不想與你為敵,無論如何,你也不要助西周。”

姜惑笑道:“我只會幫你,怎會與你為敵?”

聞笑笑道:“就怕有些人在西周陣中,你也不忍與她們為敵。”見姜惑疑惑不解,補充道,“你別忘了西周大多數都是軒轅族人,西伯侯與姜子牙皆是個中翹楚,而青妍姐姐與崇林子既然在南極仙翁座下修道,多半亦是軒轅族人,大概如今正在西周營中效力呢。”

姜惑一怔,雖然這段時間與聞笑笑情深,早把青妍拋開,但他知道自己重情重義的性子,又與崇林子一見如故,段不可能與他們為敵。

聞笑笑嘆道:“你這個人看似無情,其實面冷心軟,豈會人心與你的紅顏知己為敵?依我看,你最好兩不相幫,安心去找你的破界寶物吧。”

姜惑躊躇道:“莫非你希望我去打開那魔界之門,禍亂天下?”這破界使命既事關天下黎民蒼生的氣運,亦關聯著自己親生父母的生死。若是以往,他定然毫不猶豫棄蒼生不顧,解救父母的苦難,但聽了祁蒙一番話後,實在難以抉擇,猶豫三年,亦無主見。

“你真是個死腦筋。”聞笑笑點點姜惑的腦袋,“就算你身為魔靈,卻不是一個受人擺布的傀儡,找尋破界寶物又不見得非要完成使命。我只希望你的本事越大越好,至於你找齊寶物後會如何選擇,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或許冥冥之中命運早有安排,又何須你費神?”

姜惑如聞晨鐘暮鼓,被聞笑笑一言點醒,撫掌大笑:“不錯,只要找齊了破界寶物,我再也不怕任何人。管他紂王、姜子牙也好,天上諸神、地底妖魔也好,惹得小爺不快,便統統殺了,索性自立為王,上天入地唯我獨尊,又何須看別人的臉色!”這番話脫口而出,痛快無比。

聞笑笑罵道:“你這話大逆不道,當真是入魔了。”忽又嫣然一笑,“唉,偏偏就喜歡你這身桀驁不羈的傲氣,你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吧。”

姜惑閉目沈思,一個計劃已在腦中慢慢浮現而出。

——他想到了當年洚州侯寧華安對自己許下的承諾,如果一切順利,他可以先接管洚州軍馬。洚州雖是彈丸之地,兵少將寡,財力、人力皆薄,卻勝在遠離中原戰場。如今商、周大戰不息,刀兵四起,人人自危,絕無餘暇顧及其他,而這正是自己慢慢發展勢力的天賜良機,先逐步收服周圍諸侯,加強自身的實力,等到時機成熟後,他將率著精兵鐵騎踏平山河。到了那時,再也不必管什麽神魔之爭、封神之榜,因為他成為商、周之外另一個有足夠實力問鼎中原的國君!

或許,這才是改變天下蒼生氣運的最好方法!

姜惑一朝解開心頭死結,豪然大叫:“笑笑,你想不想做皇後?”聞笑笑嘻嘻一笑:“恐怕在姜大哥的心裏,最好能把淺姐姐、青妍姐姐一並收做東宮、西宮吧?”姜惑想起與淺和寄風分別三年,不知佳人、義弟如今身在何處,是否無恙,陡生掛念。

聞笑笑見姜惑神情,便知他心思,笑罵道:“你先不要盡想著好事。等你找齊了寶物也不知是多少年後,恐怕那時天下早已太平,也不由得你自立為王了。嗯,說不定我們也都變成老太婆,送給你也不肯要呢。”

姜惑啼笑皆非:“那我也一定成了老頭子,幹脆就一起去那極北冰川之上,做逍遙快活的老神仙。哈哈,我就北極仙翁好了……”

聞笑笑垂首沈思,無盡遐想。忽又想起一事,跳腳道:“對了,那‘勇者之手’既然以手為名,應該有五指,恐怕你還會遇見什麽生有紫色胎記的有緣人,哼哼,到時候可不許忘了我。”

“到底是怕我忘了‘你’還是‘你們’啊?”姜惑裝腔作勢地大叫,“本王還以為聞皇後胸無城府,容得下東、西二宮,原來竟看錯了你。”

聞笑笑大羞“呸呸呸,誰是你的皇後!”毫不客氣地重重一拳擂下,打得姜惑皺眉苦臉,連聲告饒。兩人正打鬧著,忽見前方一騎疾速行來,聞笑笑瞧不清來人相貌,只遠遠見到他胯下竟是一只吊睛白額的大虎,又是吃驚又是羨慕:“姜大哥,什麽時候你也給我捉只老虎來騎騎……”

卻見姜惑並無回應,只是吸了一口氣,手撫腰間獨息劍,如臨大敵。對聞笑笑低聲道:“此人曾在朝歌呆過一段時間,恐怕認得你的相貌,快把面目蒙住,免得多生事端。”

聞笑笑應言以布遮面。離得近了,看清虎上之人青袍高冠,雪白長髯,竟是一個老道士,隱隱覺得面熟,卻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那道人在兩人二十步外,停虎不前:“前面莫非是姜施主麽?”

姜惑冷然道:“申道長好眼力。”這位道人竟是當日在費仲府內遇見的申公豹。姜惑得了獨息劍後神功大漲,再不懼他,但知此人工於心計,口蜜腹劍、笑裏藏刀,仍是頗為忌憚。申公豹笑道:“姜施主好久不見。貧道原以為你喪命於蠆盆之中,誰知你不但逃出生天,更力助武成王過關斬將逃入西岐,果然是少年英雄。亦不枉貧道那麽看重你。”

姜惑淡淡道:“不知道長欲往何處去?”

申公豹嘆道:“西周勢大,朝歌連戰無功,姜子牙那老兒亦越發囂張,貧道這就去遍訪五湖四海,尋道友助商伐周。”

姜惑一怔:“難道殷商已敗了麽?”

“嘿嘿,雖戰局不利,妄言勝負尚早。”申公豹哪知姜惑這幾年遠離中原,根本不知兩國戰情,奇怪地望了一眼他,“不過姜子牙這三年間先殺青龍總兵張桂芳,又冰凍岐山斬魯雄、費仲、尤渾,十絕陣前箭射異人趙公明,一月之前更在絕龍嶺上伏殺聞太師,猖獗不可一世。但有貧道在此,又豈容姜子牙撒野……”“咕咚”一聲,聞笑笑乍聽到太師聞仲的死訊,心痛難擋,一口氣緩步上來,竟倒地昏了過去。

姜惑亦是大吃一驚,連忙扶起聞笑笑:“聞太師被鏡子呀害了?申道長此言是真是假?”

“姜子牙夜劫兵營,又在絕龍嶺上設下埋伏,竟已通天神火柱活活燒死了聞太師!”申公豹扼腕長嘆,覆又冷笑道,“聞太師雖為國捐軀,但他擺下的十絕陣亦令西周損兵折將,元氣大傷。如今朝歌又派三山關總兵鄧九公討伐叛賊,且看姜子牙能撐到幾時?”

姜惑遙想聞仲慈愛目光、儒雅風範,心中沈痛,一時怔在當場,無心理睬申公豹。申公豹又道:“姜施主莫忘了你我結盟對付姜子牙之事,待貧道邀齊三山五岳的道友後,便會與那老兒再鬥上一場,屆時務請相助。”言罷騎虎而去。姜惑連忙救治聞笑笑,一指掐在她人中上,聞笑笑悠悠醒轉:“我爺爺真的死了嗎?”

姜惑只得點點頭,聞笑笑呆了半晌,放聲大哭,恨聲道:“姜子牙,我決不會放過你。”姜惑目射神光:“你放心,他也是我的仇人,我定會助你報仇!”聞笑笑嚴重血淚長流,再無言語,渾如癡呆。

姜惑恐聞笑笑心傷難禁,抱她入懷,細心安慰。聞笑笑卻推開他:“姜大哥,你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兒,我要好好想一想。”姜惑只得靜立一旁,看著她哭得淒楚難忍,直至淚幹。

良久,聞笑笑面露堅忍之色,跪在地上朝東方叩首九拜,對姜惑道:“姜大哥,請你去買些香燭紙錢來可好,我要祭奠我爺爺。”

姜惑遙望四周,附近並無城鎮,不願離開聞笑笑,猶豫道:“天色漸晚,我們一齊去吧。”聞笑笑道:“不妨,我在這裏等你。”

姜惑不忍違逆,料想憑自己腳程最多兩個時辰後可趕回來,這裏人跡罕至,雖有虎狼出沒,以聞笑笑的武功亦不會有危險,遂道:“你不要太傷心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總有一天我必會殺了姜子牙,以慰聞太師在天之靈。”姜惑轉身欲離,聞笑笑忽一把拉住他:“姜大哥,再抱我一下。”

姜惑依言抱住聞笑笑,只覺她埋首在自己胸前,環在腰上的手臂越來越緊,直欲用盡全身的力量,心頭大痛。暗想聞太師歸天,她必是把自己當作最親近的親人,決不能負了她。

聞笑笑緩緩松開手,淒然一笑:“姜大哥,你去吧。”姜惑隱覺聞笑笑神情異樣,只道她傷心聞仲之死,並未多想,拍拍她肩膀,轉身離去。

好不容易找到個小鎮,姜惑買齊香燭紙錢,再回來時已是兩個時辰之後,卻見眼前空空,聞笑笑已不知去向。

姜惑大驚,四處找尋而不見,忽見前方一棵大樹被刮去樹皮,露出白色的樹幹,上面隱有字跡。姜惑暗叫不妙,走近望去,那樹幹上刻著八個大字:“姜大哥,不要忘了我!”正是聞笑笑的筆跡。雖是寥寥數語,筆畫間卻是千轉百折,想必聞笑笑定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方才舍姜惑而去。

姜惑急得朝空中大叫:“笑笑,你在哪裏?”

除了山谷的回音,全無聞笑笑的應答。他運起全身功力,在山谷中四處飛奔尋找,卻是徒勞無功。他雖夜能視物,奈何聞笑笑存心躲開他,連腳印也不留一個,根本不知她往何方向去。

不覺天色已現微明,姜惑驀然心中一動,他知道以聞笑笑的性格,必是潛入西周戰營刺殺姜子牙,只因不願連累自己,所以才借買香燭紙錢的理由支開自己,狠心離去。自己必須在她冒險行刺之前找到她,不然一入戰營,無論能否成功刺殺姜子牙,都再難生還。

見過計議已定,一路往東疾行,遇到路人打探雙方戰事,得知西周連戰皆捷,大商人馬已退至汜水關中,守將韓榮不敢出戰,只是緊守關隘,又飛報朝歌求援。而姜子牙二十萬大軍正在汜水關前十裏處紮營。

他晝夜趕路,五日後已感到汜水關前,卻根本不見西周戰營。這才知道絕龍嶺一戰後太師聞仲雖戰死,西周亦是損兵折將,姜子牙愛兵如子,不願與朝歌太師硬拼,已退回西岐後方修整。

姜惑暗罵自己,心急如焚之下根本顧不上多打聽消息,竟白白耽誤了幾天工夫,若是不及相救聞笑笑,豈不是萬死莫贖。當即又掉頭往西趕去,經過汜水關口時,不由想到三年前與武成王黃飛虎奪關投西岐,又與哪咤賭氣大戰一場,往事歷歷在目,而此刻武成王是周朝大將,聞仲客死異鄉,同行的淺與寄風相隔天涯,聞笑笑生死不明,不禁唏噓。

第七日清晨,姜惑終於趕至西周大營。尋機在營外擒下一名落單的巡哨,奈何卻只是尋常士卒,根本打探不到聞笑笑的消息,也不知她是否已然入營行刺。他雖心急如焚,但白日裏軍營守備森嚴,無隙可乘,唯有耐著性子靜待黑夜,方可入營查探。

當下姜惑找個山谷僻靜處,用樹藤把那士卒牢牢捆在樹上,又剝下他的衣甲穿在身上,幹糧水壺等物自然亦不客氣收下。他這幾日擔心聞笑笑的安慰,體內魔性大發,若不是想著有可能用人質交換聞笑笑,定然不會留活口。姜惑坐在大營旁半裏處的一座小山峰頂上,只見山下盤營連環,井然有序,兵強馬壯,調配得當,倒也佩服姜子牙用兵有度。料得晚上必有一番惡鬥,飲些清水吃些幹糧後,便盤坐於地,橫劍於膝,靜息調起。到了二更時分,姜惑一躍而起,只覺神清氣爽,鬥志旺盛之下體力更勝從前,悄悄下山潛近西周戰營。

卻見營門口火光通明,數隊守衛來回巡視,幾無破綻。料知姜子牙用兵有道,自己雖只擒下一名普通士卒,也已打草驚蛇。

不過這絲毫難不住姜惑,暗暗拔出獨息劍,又摸出隱珠貼在“桂魄”之玉上,輕輕一彈劍身,立刻隱去身形,潛入戰營之中。

姜惑知道一旦運功便會現出身形,放緩腳步猶如閑庭信步,在眾士卒中穿梭游走,竟無人發覺,直朝大營正中高掛紅燈的中軍帥帳而去。

來到中軍帥帳後,側耳細聽,裏面只有一人的呼吸聲,卻不知是否是姜子牙。恰好一名大將入帳稟報軍情,姜惑更不遲疑,躡手躡腳隨他入帳。帳中燈火通明,一名老者正坐於帳中帥案前,但見他皓首白發,恐怕足有八十歲的年紀,面相清淡,綸巾素袍,玉帶木屐。

姜惑看其形貌,知道必是西周丞相姜子牙無疑。他曾無數次設想過初見姜子牙時的情景,本以為定是二話不說提劍取其性命,誰知當真目睹其形神風貌,內心深處卻清楚地知道兩國交兵各為其主,亦怨不得姜子牙。這一刻,他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理智。一咬牙,心想既然一時找不到聞笑笑,不如先制住姜子牙,若是聞笑笑遇擒便迫他放人,若是聞笑笑已死,便殺之償命。

事實上,自從除了幻諤之鏡,接受師傅且諾交托的破界使命以來,姜惑的心目中一直都把姜子牙當成自己平生的頭號大敵。起初,他時時刻刻都在註意著他的消息。然而,在或真或假的傳言中,他只聽過姜子牙用兵如神、愛民如子、事君清正,卻從未聽聞過他有何不赦之罪行,即使申公豹誓與之為敵,卻也不過是妒其賢能,爭一時之意氣。這一切讓姜惑十分困惑,因為他找不到一個可以堂而皇之殺姜子牙的理由。

他雖是懷有破界使命的魔靈,但從小秉承父母的教誨,依然保持著本性的善良淳樸,當日在聖劍居中朗聲指責聖劍士任憑己意定人生死,自己又何嘗願意效仿?於是,他強迫自己不再去打探關於姜子牙的消息,只恐擾亂自己殺他的決心。而在聽到父親祁蒙的一番話後,他猶豫著是否去完成破界使命,甚至潛意識中,竟隱隱期盼著逃避那“釣翁遇少年”的宿命,至少,如今破界法物僅得其五,他還沒有把握擊敗姜子牙。

當姜惑被聞笑笑一語點醒,定下了接管洚州兵馬、養精蓄銳再與商周爭霸中原的決心,他就像一個用一生時間準備一場決鬥的劍士,在作好一切準備之前,他並不想過早地暴露實力,與敵人決一死戰,寧可用漫長的等待來激發所有的鬥志。然而,世事難測,為了聞笑笑的安危,他又不得不潛入周軍營中,提前面對命中宿敵——姜子牙。

姜子牙聽那大將入帳請報,微笑頷首發令,頗有儒帥之風。但他雙目卻在游移間驀然在隱形的姜惑身前一定,神光湛然。姜惑心中一跳,只道已被他發現,正欲拔劍,姜子牙卻已轉開視線。

姜惑暗舒一口氣,與姜子牙視線對望的瞬間,那道目光忽令他有一種所思所想皆被對方看透、無所遁形的可怕感覺。知道這一刻,他才終於確信了師父且諾的話,姜子牙絕對是一個可怕的對手,自己縱有獨息劍在手,竟也沒有一舉制服他的自信。

幸好敵明我暗,他可以不擇手段地除掉姜子牙!

帳外又傳來一個沈渾的聲音:“楊戩有事稟報丞相。”

姜子牙道:“進來吧。”但見一位高大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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