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車上，安寧攤在座椅裏毫無形象可言，即便是和程修傑在一起這些年來她也很少有這個樣兒，明顯是過度緊張後的松懈樣子。

程修傑轉頭看她一眼，無奈又好笑，以前逃課被教導主任抓現行都沒見她這麽緊張過。

“程修傑，你跟餘存很熟嗎？”

“還行，沒入行前認識的。”

安寧瞥了他一眼，連白眼都不想費勁翻了，這也叫還行？不過也正常，上學時程修傑語文程成績就不怎麽好。

“想吃點什麽？”程修傑打著轉向，眼睛盯著外邊的路況，柔聲問安寧。

“麻辣燙。”

安寧其實就是隨口一說，沒真想去吃那個，現在別說程修傑了，只她自己安寧覺可去小食店都怕被人認出來。

“沒營養的垃圾食品有什麽好吃的。”

“那你還問，隨你便吧，我睡會兒。”對於選地方吃飯來說，安寧對程修傑向來有信心，因為這麽多年，每每程修傑帶安寧去的每一個餐廳，試的每一個菜色還沒有一個不合她胃口的。

不知過了多久，安寧是被氣給憋醒的，她夢到自己游泳溺水，醒來之後覺才心快虛快，伸手本能的按在胸口的位置，醒過神來才知道是程修傑捏了她的鼻子，一時安寧有些憤憤，看著程修傑掛著笑意的臉就有些欠扁。

“怎麽，做噩夢了？”程修傑把裝著熱水的保溫杯擰開遞給她，“不應該啊，你做噩夢都是會打人的，倒黴的往往是我。”

“我夢到自己溺水了。”安寧喝了口熱水，溫度漸漸的朋胃部蔓延到四肢百骸才覺得自己從剛剛夢境中冰涼的池水中緩了過來。

“這樣啊，那還真是不巧，不過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謝謝我結束了你的噩夢才對。”

安寧不再理他，她明白，如果程修傑不讓著她，類似這樣的對話她很難站得到上風。

看著車窗外的陌生中帶著熟悉的環境，安寧轉身前後看看了程修傑現在車子停的地方，轉頭看到了一個明顯的地標建築才反應過為這裏是以前他們學校後門的一條老街，有些不解的看著程修傑。

“你不是要吃麻辣燙嗎？下車啊。”

“你開什麽玩笑，我們倆這樣下去，我還好，不一定有人認出來，你算怎麽回事，故意擾民？而且這裏是學校旁邊，進去消費的都是學生，怕是沒一個不認識你的。”

“放心吧你，現在已經兩點了。”程修傑說著，不再和安寧廢話，伸手把自己剛剛蓋在她身上，這會已經滑膝蓋的外套拉過來穿在身上後就下了車。

程修傑剛剛話說的明白，也的確，這一片雖然熱鬧，但也僅僅是上課前和放學後，平時卻是安靜。

安寧和程修傑都帶著口罩，她們今天穿的都休閑，猛一看去說是學生也有人相信，所以即便是路上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倒也沒有人註意到他們。

程修傑走在前面，帶著路去了一家以前安寧常去的小食店，不出意料的，這個點讓店裏確實沒有其它人，這家老板安寧很熟悉的，是個當年是個四十多歲的阿姨，但是這會兒應該是不在店裏的，只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大姐在廚房的門口坐著，手裏拿著手機在看電視。

在看到安寧他們進來之後用著有著濃重方言味道的普通話說了句歡迎光臨後又問他們吃什麽。

“麻辣燙，一個小餛飩不要紫菜，兩個燒餅。”以前進這個店常說的一句話安寧本能的就脫口而出了。之後擡頭看到程修傑，雖然大半邊臉蓋在口罩下而，但眼睛裏卻盛著盈然笑意。安寧‘哼’了一聲就坐到了最角落裏位置。

東西還是以前熟悉的味道，這是以前安寧他們常來的地方，以前還有立誠和青艾，回想哪個時候，心下數了一下已經有十年左右了，安寧突然覺好遙遠，就連立誠和青艾也出國幾年了，這些年也都沒怎麽回來過。

從前，從前…過去的種種像無聲的電影一樣從腦中一一閃過，無端的安寧看著眼前的東西突然失了胃口。

再開口是聲音裏也有了波動，“程修傑，你說我們能重新開始嗎？”

“你這個問題是不成立的，我們不是已經重新開始了。”程修傑把自己的餛飩推到了安寧的跟前，“你的別吃了，看著胃就不舒服。”

安寧聽了程修傑的話也覺得自己問了一個不存在的問題，他們現在這樣，可不就是從頭來過了，雖然安寧自知矯情不願意承認。

看著相隔不過四十公分的程修傑那有些過分燦爛的笑臉，很想伸手扁上去，可是現在她不能，雖然他們坐在小店的角落裏，說話聲間也小而店裏哪個剛剛接待他們並給他們煮東西吃的大姐依然坐在她的老位置沈迷於在電視劇裏，可安寧依然不敢有太過引人註意的動作，她還不想公開和程修傑之間的關系。

“你不從小就在我身後啰嗦浪費可恥，那你把這個吃了。”安寧說著便把她吃了一半的麻辣燙推到了程修傑的跟前，自己則抱著他的碗開始喝餛飩湯。

程修傑沒想到安寧還會有這麽一招，雖然不想，但看她哪明顯想算計他的表情也只能忍了，看了一眼安寧，又看了一下浸在紅油下面裏的各種蔬菜，眉頭皺成了一團，但也還是拿起筷子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邊吃還邊想，自己就是有病。

從小食店裏出來，站在門口，安寧望向了一百米外的學校後門，她有最好的時光都是在哪個地方度過的。

程修傑邁出一步感覺到安寧沒有跟上來於是回頭便看到她望著校門出神的樣子。

“出什麽神，想進去看看？”

安寧搖頭，“我後悔當看怎麽沒早戀，我很想試試被曹旺仔追著跑是什麽滋味。”

“你被曹旺仔追的時候還少嗎？還連累我也被追了那麽多次。”程修傑說著牽起安寧的手就往車子停的方向走去。

“程修傑…”走了沒兩步，安寧便停了下來，等程修傑回過頭來的時候直視的他的眼睛才又問，“程修傑，你當年為什麽一聲不響的轉學。”

當年程修傑是在高三的時候突然轉走的，安寧是在新學期開學的時候在學校找不到他才知道的，當時問他怎麽也不說，問的次數多了得不到答案安寧就急了，她急程修傑那斯居然也跟她急，對她惡言相向，說是不想看到她，讓她遠著點離開。到現在安寧都記得當時程修傑說這話裏眼神裏透著的隱隱狠意，一直過了這麽些年，就算那次之後他們一小段時間就合好了，但當年程修傑說的那句話安寧一直深深的記在心底。

程修傑沒想到安寧會突然問這個，當年的事情記得清楚的又何止是安寧一個，只是現在一切於他來說早已經清明，當年的痛徹心扉之感雖還未全數散去，但重新提起已非難事。

程修傑伸手彈了一下安寧的額頭，故做玩笑道，“不是說過了嗎，因為不想看到你。”

安寧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得到的卻還是這樣一句讓她模棱兩可的話，一時委屈，憤怒還夾雜著這些年一直縈繞心頭的淡淡恨意，直到看到程修傑一時慌亂的神色，安寧才發現眼淚不知怎的就流了出來，安寧覺得自己沒出息極了，羞憤之下只想逃離，剛轉身一步還沒邁出去就被程修傑給扯了回來。他伸過來要給安寧擦眼淚的手被安寧狠狠的打開，聲音響亮。

“看看，又惱羞成怒了，你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程修傑不顧安寧的掙紮把她擁在在懷裏箍在身前，輕輕幫她順了幾下後背似乎是覺的她情緒穩定了之後才幽聲開口。

“我是真的不想看到你，你都說你喜歡立誠了我還留在這裏幹嘛，磨練意志嗎，你不知道我當年有多想揍你。”

安寧聽了程修傑的話確底的靜了下來，死寂沈沈的靜。

“我喜歡立誠？”安寧擡頭看著程修傑，然後輕輕的把他推開，去他大爺的，她喜歡立誠，她怎麽不知道。

“當然不喜歡，你眼又不瞎，怎麽可能會喜歡他。”

“程修傑，你編瞎話也要有個限度，我什麽時候說過哪樣的話。”安寧回憶了這些年，實在想不出自己何時何地說過這樣無厘頭的混話。

“零七年八月二號下午三點左右，在後操場哪棵最法桐底下。”程修傑停頓了一下又接著道，“你跟慕青艾說的，不過是我誤會了。”

怎麽可能不是誤會，就是從這個誤會開始的吧，他們就這樣兜兜轉轉走了這許多年的彎路。

安寧被程修傑這一連串的話給噎住了，但是她還是不記得自己曾經說過這樣的話，但程修傑說的有鼻子有眼不可能用這樣的事情來糊弄她。

“所以呢？”

“所以我們以後一定會好好的。”程修傑說著去牽安寧的手，但卻被她給躲開了，然後等也不等他就走在了前面。

安寧心裏在生氣，她自己清楚，程修傑也看得分明。

剛剛程修傑所說的話是最經不起推敲的，稍稍一想，裏面的深意便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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