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安寧的心情有些覆雜，說釋然談不上但卻是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白寧在她決定離婚的事情上固然起了關鍵作用，或者說是決定性的作用，但她跟程修傑之間本來就存在很大問題也是不爭的事實。

她和程修傑面對他們之間的問題都很有默契的選擇逃避，把兩人之間的結一個一個的刻意的繞過去，無視然後不觸碰，不面對也當它不存在，病態的追求著表面的安穩平衡。

就像是兩個站在天平兩端的賭徒，從不計較自己手裏有什麽籌碼，卻總是費盡心機猜對方的手捏著什麽，會怎樣出牌。

死盯著眼前的籌碼，你加一分，我也跟著加一分，你加兩分我也跟著加兩分，不問緣由，怪異卻又平衡。像極了一個病態的死循環游戲，但雙方又都很有默契的誰都不會說放棄。

長久的平衡讓人疲累但也安逸，就像一座危房，看似搖搖欲墜，卻清楚也深知它的構造遠遠還倒不了，也不會倒，所以即便在危險的邊緣但也深知過不了線所以依舊可以心安理得的出入。

時間久了，也總會麻目，除卻自己忽視了的外界的因素，兩端不斷的加碼游戲雖然不會失衡，但也總有個承受力，當承受力達到了臨界點，雖然兩端的重量依舊平等，但這時那怕外界一絲輕風都會讓承載了太多重量的兩端失去維持長久的平衡。

一瞬間轟然倒塌崩潰，一片狼藉又滿目瘡痍。

“然後呢？”

程修傑的聲音以及擒安寧下巴的手輕輕施了力氣喚回了安寧有些飄忽的思緒。

“沒有然後。”然後的的事情多了去了，她又哪裏能知道他想聽的是那個然後，能確定的是她所想的那些然後都不是程修傑想聽到的或者他想要的結果。

程修傑沈目深吸了口氣，安寧這樣的態度讓他很挫敗，無處下手也無力可施，雖然他已經能確定了這次的事情是因白寧而起，即便事情已經清晰明了，但把這一頁翻過去卻沒那麽容易。

“行，那我接著說，其三，這次的緋聞是個意外，離婚的事情就此打住，你這一頁現在翻不過去沒關系，想什麽時候翻過去也隨你。”程修傑說完放開了安寧，自己後退了一步，雙手不胸靠在了另一邊的欄桿上。

“程修傑你知道我哪天生日嗎？”

程修傑聽完安寧的話，把她所說的幾個字在心裏反覆的過了幾遍，剛才開始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看著安寧雖表情戲虐但眼神認真，一時有些不能明白她的深意。

“我哪天生日？”安寧又問了一遍。

“七月初七。”程修傑弄不懂安寧是什麽意思，索性也就不想了，如實的回答。

這些年他們之間好像總在迂回求解，然後才有了現在這樣盤枝錯節纏纏繞繞一團糟的局面。

“你的初戀呢，白寧哪天生日。”

“她什麽時候生日我哪知道，還有誰告訴你她是我初戀的。”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來告訴你，她跟我同一天生日，而且你看，我們的名字還一個樣，你說是不是很巧。”

“你什麽意思。”程修傑剛舒展開的眉心又得新皺了起來，而且臉色陰沈，聲音也降了溫度。

“你猜。”安寧沖著程修傑笑，很燦爛，一點都不勉強。

***

看著在程修傑背後重理關上的門聲，安寧撇撇嘴，轉身上了樓。

回房後把自己摔到大床上，擡頭盯了天花板出神，過了一會又拿了手機開始刷新聞，打開今天的頭條看下邊網友的評論，沒有對掐，沒有酸言冷語，少有的和諧，祝福滿天飛。

看了一會覺得沒意思又把手機扔在了一邊，回想剛剛程修傑離開前的樣子，捏著安寧的下巴，聲音不僅陰冷而且透著狠意，“安寧你TM給我等著，總有一天你得給我加倍還回來。”

有些事情，懶得計較卻不代表不計較，安寧一向記仇。

程修傑很少在她面前爆粗口說臟話的，以前上初中的那會叛逆期，迫於種種原因太出格的事情安寧也不敢做，於是就在學校跟著別人學罵臟話，反正回家又不說父母也不會知道，但是那個時候父母都不知道管不到的事偏偏程修傑過來對她指手畫腳。

“不準你以後再說臟話。”

“憑什麽？”

“你是女孩子。”

“班裏的女生話臟話的多了，你怎麽不去管別人。”

“別人行就你不行。”

“憑什麽聽你的，你管得著嗎？”

“你再敢說一次臟話，我就把你小時候把鼻涕吹成泡泡的照片貼到學校宣傳欄裏。”

“你自己都說臟話，憑什麽這麽管著我，我爸媽都不管。”

“我把你說的話錄起來拿給阿姨聽。”

“你…”

事情的最後結果是程修傑答應並保證自己也不說臟話，還有就是安寧踹了他一腳，下了死力，那次安寧記得清楚，後來的周末兩家人一起吃飯，安媽媽看著程修傑腿上的一片烏青擔心的問怎麽回事，他卻說，走路不小心，被只小狗絆到磕了一下，說的時候還斜眼看著安寧，為這安寧最後足足三天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從哪以後到現在這麽多年，不知人後是怎樣的，但在她面前，程修傑是真的一次臟話都沒有罵過，今天居然破了戒，應該真的是氣極了。

安寧扔在腳邊的手機響了起來，翻身拿了過來看到屏幕上跳動的是ZOE的名字。

“還好吧，人家和你老公的甜蜜初戀都曝光了，你窩家幹嘛呢。”

“睡覺。”

“你這都快被人綠了，還睡得著，我是該誇你窩囊呢還是該誇你有容人之量啊。”

“我…”

安寧剛說了一個字就被電話那端的ZOE給打斷了，

“別給我扯你要離婚不在乎的那些瞎話，那些話留著騙鬼騙你自己都行，但別拿來騙我。”

安寧呼吸一置，然後笑道，“那你當自己是鬼好了。”

“你大爺…”ZOE停頓了一下然後又接著道，聲音不再似剛剛的玩笑樣子，還多了一份遲疑，“不過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兒。”

安寧長出了口氣，現在這才哪到哪，想想第一次的時候，沒有絲毫準備的從網上看到白寧和程修傑初戀坐實的新聞，安寧那個時候是慌亂的，不知所措的，想問又不敢開口。怕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糾結猶豫仿徨無措，現在想來，安寧都有些懷疑那個人是不是自己，是在什麽時候開始她變成了那樣懦弱膽小面目全非的樣子。

“圓圓下午說要帶朋友過來，圈內大腕，你…”

“應該是家裏阿姨來了，我下去看看，掛了。”

樓下有不太真切的說話聲，安寧打斷了ZOE的話。

安寧掛了電話就從床上起了身，阿姨是今天要過來的這個安寧知道，但是樓下明顯是有兩個聲音在對話，房子隔音效果不錯，以至於安寧聽不出來人是誰。

剛過樓梯拐角安寧就知道糟了，因為她看到她親親的母上大人剛從一樓的客房裏出來，擡眼間就看到下樓下了一半的她，眼風立馬淩厲了起來，話都沒跟她說，直接回到客廳拿了她的包就往外走，她娘親大人生氣了安寧當然不敢上前攔著解釋什麽，於是本著穩妥就靜靜的站在了原地，只是準備開門離開的安媽媽卻在走的最後一刻又想到了她。

“你給我回家來。”安媽媽的語氣如三月的春風一樣和煦柔暖，但安寧去是心死了半截。

她慘了，真的慘了。

安寧沒敢多耽擱，在媽媽離開後又轉身直接上了樓換了衣服跟阿姨打了聲招呼也就出了門，這會兒是借她個膽子也不敢磨蹭。

到了安家的時候，安寧沒敢按門鈴，直接拿了鑰匙開的門。

進門就看到她媽媽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前面的茶幾上放著雞毛撣子，安寧四處看了一下，家裏沒有她爸爸的影子，再看她媽媽的樣子，這明顯就是要強行逼供的架勢。

“你不用看了，你爸被我打發到公園下棋去了，給我老實交代，你跟修傑到底怎麽回事兒。”

“我們在分居，而且我想離婚。”安寧深知今天是躲不過去了，索性是個機會，早點和爸媽交待清楚也好，她這些天不也是一直等著這樣的一個機會。

“離婚？我就說你上次回來不對勁，說吧，理由？”

“我不信您沒有看今天的新聞。”

“哪個我不信。”

“事實擺在眼前您憑什麽不信啊。”

“夠不著摸不到人的說的話那我又憑什麽信呢，修傑是我看著長大的，我信他。”

“那好，這個不提，咱們回到本質，婚姻的本質是愛情，不巧的是我和程修傑之間剛好沒有而已。”

“你說什麽，愛情？你們之間還沒有？”安媽媽被安寧的話氣笑了。

然後看見安寧聽了後居然還鄭重的對著自己點頭，於是就真的生氣了。

拿了雞毛撣子往眼前的茶幾上狠狠的抽了一下，然後騰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安寧被她媽媽的動作嚇了一跳，本能的往後縮了一下。

她家的茶幾真可憐。

安媽媽緩了一口氣兒，伸出手指點著安寧站的位置。

“安寧，我還就告訴你了，從初中開始我就懷疑你們倆早戀，你說你倆之間沒愛情？找理由你也給我找個像樣點的。”

安寧絲毫不懷疑，如果不是距離不夠，她娘親大人的指頭這會戳的定是她的腦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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