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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王謝堂前飛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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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就別和我上歷史課了,先操心自己吧。你這人素愛劍走偏鋒,喜歡冒險。以前是法治社會,人們承認同一個規則,看不慣你又幹不掉你。現在可不一樣,不能用想要的方式打擊你,直接**消滅就是了。想想嵇康的廣陵散法場絕響,想想阮籍窮途而哭,我昨天翻書突然想到,古代十大美男子,一半兒在此時,絕大多數都不得好死。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別忘了這是個亂世。”

王憐花不說話,靜靜聽著她叮囑,圖恩說了一會兒,沒人響應,也停下來靜靜看著他。

突然,兩人對視而笑,驚得廊下做針線活的去病、延年擡頭關註。

“我們這是心有靈犀嗎?”王憐花笑問。

你擔心我,我擔心你。說句實在話,這些是事情兩人之中,無論是誰都能獨立處理好,可一旦有了親近人在身邊,就忍不住擔憂,生怕他有丁點兒不好。

圖恩想起還未找到王憐花的時候,那時她身體孱弱,在王家後宅扮演高門千金,文縐縐說話,嬌怯怯行事,毫無破綻。等到王憐花現身,整個人驟然放松,再不能忍受扮演什麽都不懂的虛弱千金。渾身散發著輕松,心情愉悅,身體都跟著好了不少,不知身邊人發現沒有。

人的本能反應多麽聰明,小孩子自己摔倒了是不會哭的,看到爸爸媽媽來了,才會忍不住咧嘴落淚。

“未免我變成個嘮叨老太婆,別的事情我就不叮囑了,只一樣,武功的事情。”圖恩笑著收起桌上的筆墨,笑道:“我也在努力修煉,可身體一直沒有反應,你怎麽一練就入門了。”

“把手伸過來,我再瞧瞧。”王憐花拉過她細小的手腕,一直關註著的去病在他動手的時候,險些要站起來阻止。還會延年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小聲道:“診脈呢!”

王憐花靜靜聽著脈搏跳動,半響才道:“只能查出心疾。習武素來講究根骨,也許是這具身體在胎中沒有發育完全,又受近親結婚的影響,根骨太差。你會養身功法嗎?類似少林禪功,武當太極之類。”

“沒有這個機緣。我會的絕大多數武功都脫胎於《憐花寶鑒》,除了飛刀和林黛玉那一世晚年所創武功。可惜,都是殺傷性的,養身功法真沒有。不如,練五禽戲吧?華佗去世不久,應該有流傳,我讓家裏找找。”

“這些功法如今都流傳在修仙求道之人手中,你身上已經背負著向真人發誓的名頭,別在為虔誠信道者的身份增磚添瓦了。”

鑼鼓聽響,說話聽音。圖恩為人幾世,已經能聽懂言外之意、話外之音。

“信仰也是麻煩?”

“不知道。如今信道是主流,君不見謝羅仙這等高門大族,還有辭官修仙的。你父親也信道,文人名士中,信道的數不勝數。”王憐花拿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輕輕勾勒出南方地圖輪廓,“所以,在這裏,天師道已經形成勢力,取代政府職能。”

他話說的小聲,用的都是現代詞匯,圖恩卻一下子明白了。歷史上有很多人托名宗教發動戰爭、政變,國外的異教徒戰爭更加顯眼,這在中國則通常隱在名人之後。可五鬥米教起義,是非常經典的,天師道和他一脈相承。

信道很很危險,圖恩一攤手,“我現在改信佛教也來不及啊。”

王憐花輕笑,“以後,你想信什麽信什麽,自創個教派都無所謂。”王憐花自信得想,如今道教、佛教互為水火,爭奪信眾,你若兩個都信,兩家信徒都要來拆家。再給我十年,我一定能撐起一片天地,任你想信什麽信什麽。

“你要去戰亂地地方任職,找好幕僚了嗎?你這形象可不太具備說服力。”圖恩又想到一個問題。

王憐花看看自己的五頭身,笑了。“我好好練武,爭取長高。等我武功大成,說不定可以直接為你疏通經脈。你在家也不要放棄,慢慢練,輔以藥浴,雲夢山莊曾有一些改變體質的方子,我默給你,潛移默化,總有作用”

“放心吧,根骨不好這事兒我不驚訝,不會放棄的。”圖恩作為菟絲花,若是只看天賦,早就該放棄,連意識都不會誕生就消散在天地間。“不要轉移話題,你的情況我比你都清楚,光桿司令一個,要錢沒錢,要人沒人,誰與你足夠親近,能陪你去戰亂前線。”

“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知道不?”王憐花白她一眼,“我在建康城裏上哪兒找合適人選,我準備路上抓個年長的,最好仙風道骨,替我裝門面唬人。”

王憐花擅長演戲,裝作一個在家族庇佑下的吉祥物十分合適。

“你就不怕他控制不住。”圖恩扶額,她就知道,以王憐花的個性,怎麽會走穩妥路線。

“我武功只會越來越高,難道你還信不過我控制人的手段。”王憐花挑眉,當年他的生父生母,只用一個寶藏的流言就挑動天下武林。不要瞧不起武林人士,誰都不是傻子,他們之所以上這樣的當,不過是被人摸清的想法,對癥下藥。玩弄人心,王憐花家學淵源。

“隨你吧。”圖恩嘴上嫌棄,卻從書架上去了一個小盒子,裏面裝了幾個瓶瓶罐罐:“我做的藥,拿英文標註的名稱,你看著用。”

王憐花拿起其中一個土黃色瓷瓶,上面寫的是蓖麻子。這種常見卻有毒的植物,想要提取提純毒/素,工具和技術一個不能少。王憐花精通醫毒,見了這些存貨卻問,“你自由度這麽大了?”

一個處處跟著婢女的高門千金,能弄出提純毒/藥來,想必很多時候能自己做主,自由度大多了。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離婚之後,母親對我的約束力度越來越小,去病延年也教出來了,輕易不會打攪我。”

“大約是你在這次離婚事件中表現不錯,你我也是做過家長的人,對懂事能幹的孩子,總是更放心、更放松。”

圖恩點頭:“有道理。”

“小娘子,王郎君,主母那邊派人過來傳話,請過去用膳。”

圖恩瞧見反射看了一眼屋外的天空,“這麽快?”兩人說起話來,天馬行空、邏輯不通,可想到哪兒說到哪兒,不論說什麽都能接上話題的暢快,讓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這麽久。

“好,我們馬上過去。”圖恩頷首,讓婢女退下。

王憐花翻出剛整理好的紙筆,一邊寫一邊道:“我明天就要啟程,沒空過來了,先把藥方給你默下來。到了地方給你送信,你不用擔心。”

“好,不知道母親是什麽想法,也許我們不會在建康城多留,我會給父親那邊留消息,若是找不到我就去王家問,有事兒千萬別冒險,來找我。”

“行啦,嘮叨的小老太婆。”王憐花擰她臉頰,笑著加快筆速。

主院,正廳,郗道茂已經安排好了晚飯。郗道茂跪坐在上首,郗恢陪在左邊,圖恩和王憐花的桌案在右邊。來到這裏之前,圖恩一直以為吃飯就是大圓桌團圓飯,見了才知,此時分餐制是主流。一人一個小方桌,跪坐在軟墊上,穿著藍色衣裙是侍女魚貫而入、魚貫而出,分別給四個小方桌上菜。

王憐花打量幾眼,只覺郗道茂治家有方,倉促到別院山莊修整,侍女也有條不紊。

王憐花在打量別人,別人也在觀察他,尤其是第一次見面的郗恢。郗恢在朝中任散騎侍郎,以他的家世、年紀而言,都是青年才俊那一撥,識人自有一套方法。

“王賢侄今齡幾何?瞧著與我家中不孝子侄年歲相仿,不知求教哪位賢士門下?”吃過飯,撤下殘羹剩菜,換了茶水,郗恢才悠悠然問道。

“勞世伯垂問。小侄今年虛歲十五,因五服之中只一人耳,故而早早加冠。少時,蒙父母教導,認識幾個字。如今又僥幸得族長青眼,賜了表字憐花,謀了遂寧郡晉興縣縣令的職位。明日就要走馬上任了,今特來與郗家姑姑、妹妹辭行。”王憐花語氣和緩,竭力表達自己的善意,郗恢子侄這一代還沒出仕呢,人家說是自謙,你說就是嫌棄。

郗恢一聽就明白了,這是個有想法的人。他一個五服之內沒有親眷的,只沾一個姓氏的人,還能得王家族長青眼,親賜表字,肯定有不凡之處。郗恢再聯想遂寧郡晉興縣是什麽地方,更明白王憐花的抱負。一個不受朝廷控制,派人任職與否無關緊要的前線小縣,周遭都落入敵手,什麽人會主動求去?當此之時,人們崇尚自然、自由、隨心所欲,可這樣竭力向上、平地起事的心氣,誰不高看一眼呢?

“王賢侄有才,小小年紀便懂得為國盡忠。這是我的名帖,若日後回建康述職,可到我府上小坐。”

“多謝世伯。”來都城述職,自然是要高升的,還沒走馬上任,就得道這樣的祝福,王憐花眉眼含笑謝過。他剛剛還擔心阿恩走了,消息傳遞不便,自己去王家,不知王羲之這枝認不認他,肯不肯代為傳信。如今得了郗恢的名帖,這些問題迎刃而解。

圖恩在一旁裝蘑菇,看舅舅考校王憐花,說些朝政、民生之類的事情。等差不多了,親自送舅舅和王憐花出門。

目送他們走遠,回到院子,看著王憐花留給她的藥方才突然想起來:“忘了!”

“娘子忘了什麽?”去病問道。

“沒什麽,不關事。”圖恩輕描淡寫。

忘了告訴王憐花,她執意跟著郗道茂,改了姓氏,如今她叫郗恩,不在同姓不婚的範圍內,不知王憐花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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