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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無冕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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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真法是馭物遣物的功法,就像徐老把真域用於經營面館,林守自然也可以把造化法用在收拾整理上。其實在青河鎮時林守就沒少用造化法偷懶,只是最近的連串遭遇令他把更多註意力放到功法的實戰效用上,反倒忽略了最基本的便利運用,直到局外人的徐老提醒才反應過來。

如此失態的事實令得林守格外羞愧,也開始反省自己是否在修練道途上走偏了方向。作為對自我懲戒的一環,林守向徐騰要求接下了收拾整理的全部活計。雖然徐騰一度懷疑造師傳人是否能勝任這項重任,當看到林守用遣物訣喚出兩個小物怪,並使喚它們開始打掃作業時,頓時露出驚訝神情。

“林兄弟,它們是……精怪吧?”

“嗯,它們是白猿,我用遣物訣喚出的仆怪。”

遣物訣是從物器裏喚出精怪並加以差遣的法訣,被喚出的物怪又叫仆怪。那兩個四肢粗短,看上去如同紙糊人偶般的小仆怪,真名叫“白猿”。在造師門使喚的眾多物怪裏,白猿具有其它物怪無法比擬的高度靈智,乃是最適合擔任助手的萬能仆怪。

在徐騰的驚訝註目下,兩個小仆怪分工合作的打掃大堂,一個拿著掃帚清掃地面,一個拿著抹布抹擦桌面,動作井然有序。片刻間便已收拾好了大堂,隨即又在林守命令下,跑到後廚房去清洗碗碟起來。

好奇的徐騰正待拖著林守跟進去觀摩,豈知兩小仆怪竟然又跑了出來。小仆怪跑到桌邊一前一後的擡起根長凳,又嘿呦嘿呦的搬進了後廚房。兩人疑惑的跟去察看,只見原來是洗碗池的高度過高,四肢短胖的小仆怪伸支手臂也夠不到,於是便想出踩著長凳的主意。

以長凳彌補身高差距後,兩小仆怪再度通力合作,一個洗碗一個清擦,在清潔劑的雪白泡沫裏,用足以媲美專業洗碗工的效率飛快消滅著堆積如山的臟碗。那光景看得徐騰口楞目呆。

“林兄弟,你家的造化法還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徐騰用充滿感佩的聲音說著。“尋常法術最多也就是聚集五行靈力,轟雷引火什麽的,像這般從物具裏喚出精怪來的玄法,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更不要說像這樣使喚差遣了,簡直是……匪夷所思,不可思議。”

徐騰搖頭晃腦的感嘆著,林守聽得則是相當愉快,但口頭上也沒忘記謙虛下。“其實沒什麽啦,造化真法本來就是遣物馭物的功法。雖然平時用著倒也算方便,但在實戰裏卻很難派上用場呢,以前我可被害得好慘。”

“話不能這麽說,天下除魔降妖的功法多如牛毛,可是有這般神通的就只有造師門一家啊……嘖嘖,真是方便啊!林兄弟,你有沒有興趣留在我家面館長期打工啊?”

徐騰冷不防拋出的邀請令林守悚然一驚,擡頭望去時,卻見那國字臉的青年苦笑著擺擺手。

“開玩笑,我開玩笑的。話說這裏又沒有豐厚的薪水,又沒有美貌的女招待,每天從早到晚的忙得一塌糊塗,節假日又還不休息……唉,換成是誰也不會想到這種地方來打工呢……”

若是除去兩人為父子關系的這項前提,徐騰的話簡直就是苦命小二控訴無良老板之殘酷剝削的陳堂證供了。

“那林兄弟,那就交給你收拾了,我上去休息下……唉唉,這兩天忙得太過頭,都開始腰酸背痛了,真希望明天能休息一天啊……”

徐騰敲打著後腰朝樓上緩緩走去,那背影帶著濃濃的無奈和哀愁。林守對這位勞碌命的好青年投以滿溢同情的目光,同時也堅定了絕不在這裏多加逗留的決心。

“居然能忍受這樣的磨難,徐大哥真不是普通厲害啊……唔嗯?”

林守感嘆著前輩師兄的非凡器量,回過神時突然發現某個危險的狀況。

這時候兩小仆怪已洗好了大摞的碗碟,開始把碗碟重起來往外面搬運。小仆怪的四肢粗短,重起的碗碟則是已超過它們半個腦袋,隨著步子搖搖晃晃的,眼看著就要倒下來。

“八方諸靈,聞吾律令……敕!”

林守及時施展馭物訣過去,將快要垮塌的碗碟給救了下來。數個碗碟隨著他的手指飄向遠處的櫥臺,然後緩緩落進下面簍框裏,碰出哐哐的脆響。

差點闖禍的兩小仆怪看得呆然,隨即卻是合拍雙手鼓起掌來。林守見狀也懶得責罵它們,心裏湧起了別的念頭。在青河鎮時他每天被老爺子督促著修練造化法,然而到岐陽市以來連番遭遇諸多變故,竟是一次也沒再做過馭物修練,也難怪先前竟會忘了最基礎的馭物神通。眼下倒是個好機會,林守不禁想試試看自己馭物修為究竟有沒有提高。

“你們,幫我把這些碗碟搬到外面桌上,剩下的我來收拾。”

林守向兩小仆怪命令著。接到命令的小仆怪們合力將剩下的碗碟搬到大堂桌上,林守則在旁邊站定,開始施展起馭物法訣來。

“八方諸靈,聞吾律令……陰陽相承,五道相生……”

馭物訣是賦予物具靈性並加以馭使的法訣,根據目標物的數量和大小,施展的難度亦是截然不同。此時堆放在桌上的碗碟足有兩三百個,盡管每個目標物皆是細小,然而如此眾多的數量疊加起來,卻是令林守感到莫大的壓力。他咬牙堅持著,努力把咒訣念完。

“承天造化,與汝性靈……起!”

半數以上的碗碟回應了林守的命令,如同失去重量般的浮了起來。那些碗碟晃悠悠的飄浮在空中,偶爾互相碰撞,顯出頗不穩定的狀態來。林守努力穩住那些搖晃的碗碟,然而同時對一百個目標物實施精準控制,顯然已超出他目前的修為範疇。

沒撐到半分鐘,林守的手臂便開始顫抖,過度控制在急速消耗著他的丹田真力。林守咬牙堅持著,然而隨著真力的急速消耗,浮在空中的碗碟愈發顯出動搖的跡象。

“不好,這樣下去……唔?”

就在慘劇即將上演的前一刻,突然懷裏散發出一股異質的咒力。那咒力格外純凈,如同清泉般湧進幾乎枯竭的丹田氣海,充盈著靈絡經脈,湧湧不斷的將力量傳遞過來。

原本搖搖欲墜的碗碟頓時安定下來,林守抓住機會放下碗碟,隨即驚疑不定的摸向懷裏。就像他預料的那樣,散發出異質咒力,拯救徐家面館慘劇的不是別物,正那是玄奧難測的神秘墨匣。

“等等,莫非這東西……可以提升功法修為?”

林守拿著墨匣仔細打量。從墨匣那裏散發出的異質咒力,令他不由得回想起當初與化鬼呂肆較量的情景。

那時呂肆闖進青河鎮,先是被穆蘭打得落荒而逃,逃走後卻又突然變得異常厲害,反過來用那狂暴鬼力把穆蘭打成重傷,最後則是因邪鬼反噬而淒慘喪命。對於呂肆的這番變化,當時林守感到無法理解,然而此刻回想起來,恐怕就是這墨匣給呂肆提供的化鬼力量。

手裏的墨匣可以與紫電金氣生出感應,又可以迅速提升修真者的功法修為,想必是很有來歷的重寶,難怪閻陰殿那些家夥會兩次三番前來奪取。沒想到自己竟意外解開了墨匣的部分秘密,林守不由得感到興奮。只是想想化鬼呂肆的淒慘結局,一時間也不敢隨意妄動。

林守仔細檢察著體內的狀況。感到來自墨匣的純凈咒力湧進丹田氣海,再經由丹田氣海的蘊化生成造化真力,真力充盈著靈絡經脈,令得體內氣機澎湃,可謂是狀態絕佳!

林守反反覆覆的檢察了好幾遍,確定沒有任何潛在危險,於是重新把註意力放到那堆碗碟上。

“起。”

一聲令下,只見堆在桌上的數百碗碟齊齊騰空浮起。沒有任何遲滯,手裏輕飄飄的像托著根鵝毛,對比起先前的艱難來,簡直像是在做夢一般。

“落。”

帶著難以置信的心情,林守揮手對著碗碟下令。浮在空中的無數碗碟霎時間動了起來,如同群鳥投林一般,順著弧線飛向不遠處的簍框裏,眨眼間便歸類得整整齊齊。

“好厲害,這股力量……”

林守駭然看得自己雙手,幾乎不敢相信剛剛那是自己做到的事情。得益於從墨匣那裏源源不斷湧來的咒量,既使施展過如此大規模的馭物訣,他也依舊沒感到半點疲勞。

體內澎湃的氣機帶動著林守的情緒也跟著昂揚起來,不禁想試試看憑自己的修為究竟能做到何種程度。他把墨匣仔細放進懷裏,轉而把目標放到別的事物上。

被林守選作目標的是兩根長凳,剛剛小仆怪們雖然做了清潔,但還沒來得及把它們歸位,此刻正橫七豎八的擺在過道上。林守將馭物訣施展過去,兩根長凳頓時浮了起來,並且隨著林守的指示,在空中翻過身後穩穩當當的扣在桌面上。

林守再次一揮手,又有數根長凳浮了起來,這次從手臂上傳來的份量令他感到頗為吃力。稍稍考慮後林守改變了主意,伸手彈個響指,原本靜止浮在空中的長凳霎時間活泛起來。當林守把它們放到地上的時刻,竟是撒開四條長腿,像馬兒似的在大堂奔跑起來。

“呼呼,馭物訣果然應該這樣用啊……”

林守滿意的看著長凳們的活躍,暗暗點點頭。

造師門的馭物訣和其它門派的移物法頗為相似,然而本質卻是截然不同的。其它門派的移物法皆是運用真力直接移物挪物,但造師門的馭物訣卻可以賦予物具靈性,令物具自行活動。馭物訣的最大好處在於,施法者只需要保持真力不斷,而不必再費心去一一控制物具活動,因而能輕松實現覆數目標的精確控制,而簡單的移物法則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這點。

剛剛林守本打算用真力直接挪移長凳,因為感到費力而靈機一動,改成賦予長凳靈性令它們自行活動,跟著果然輕松不少。這時候若是青河翁在場的話,想必會為孫子的表現而感到驚訝,覆數目標控制本是比基礎應用更高等的技巧,而林守似乎已在不知不覺掌握了這門技巧。

看著長凳們撒開四蹄在大堂奔跑的模樣,林守腦海裏突然浮現出早先穆蘭給它演示凜水真息時的華麗畫面,一時間不禁手癢起來。

“嘿嘿,既然都做到這種程度,就幹脆來個華麗點的吧!”

林守把目光放到大堂橫列著的數十條長凳上,嘿笑著將造化真力發散出去。受到造化真力的催動,數十條長凳開始抖顫,上百條凳腿在地板上敲出淩亂的聲響。

隨著林守的持繼施法,原本雜亂無章的聲響漸漸變得整齊起來,只見數十條長凳有規律的跺著凳腿,在無人的大堂上敲出宛如鼓點般的“咚咚”聲響。那富有節奏感的打擊聲傳遞出來,竟將空寂的大堂渲染成歌舞廳的氣氛,亦令得林守的情緒愈發高揚。

“那麽……”

情緒高揚的造師傳人,完全忽略了自己舉動會帶來的後果和影響。想著那在噴水池上翩翩起舞的玲瓏水精,奮力一揮手,對著長凳們下令著。

“小的們,舞起來吧!”

……

徐騰是被下面傳來的騷動聲給吵醒的。本想著趁著今晚稍稍有空,讀讀擱在床頭的《蜀山劍俠傳》,誰知道還沒翻到兩頁,躺著的床鋪竟然莫名震顫起來。

徐騰嚇一跳的蹦起來,隨即察覺到震動來源於一層樓的面館,那感覺就像是幾百號訓練有素的軍人在那裏整踏步,富有節奏的搖顫著這幢兩層樓的舊式建築。

“話說,林兄弟究竟在下面做什麽啊?”

苦笑之餘,徐騰心裏湧起莫大好奇,於是放下書卷走出房間,來到樓梯前悄悄俯身察看。因為傳來的聲勢驚人,徐騰也提前做好了某種程度的心理準備,誰知一看下竟還是給嚇得呆到。失手按滑了扶手,差點就一路滾下樓梯了。

在徐騰睜大雙眼的註目下,只見一層樓的大堂仿佛化成了喧鬧的酒館。只是在其中跳舞作樂的酒客卻並非人類,而是被賦予靈性的諸多物件。十張方桌,再加上四十根長凳,還有其它數以百計的鍋碗瓢筷,在大堂裏翩翩起舞,呈現出如夢似幻般的畫面。

徐騰看到幾十根長凳分成兩組,一組充分運用起四條腿的優勢,在大堂左側跳著節奏感極強的踢踏舞。另一組則是大堂左側,用奇妙的動作伸展著肢體,覺得眼熟的徐騰,半天才認出那是原來是貓王舞步。

大堂一側櫥臺的上面站滿了碗碟。這些圓滾滾的家夥雖然無法像方桌和長凳那樣活動,卻是把自身貢獻成樂器,依著高低在櫥臺上排成一列,幾十根筷子在上面流暢的敲過,搞打出激情四溢的歡快旋律。

那粗眉毛的少年就坐在大堂中央的方桌上,兩個小仆怪如忠誠侍衛般侍立在左右。少年一手拿著酒碗,一手打著拍子。周圍的數張方桌直起身子,隨著他的拍子,兩兩成對的跳著探戈。

……哪怕出現在童話裏面也足足不可思議的幻想光景,就這樣在自家面館裏上演。盡管隔著一扇卷簾門外便是凡世的街道,然而目睹眼前的夢幻光景,徐騰卻不禁混淆了現實與幻想的界限。

他花了好半天的時間才把掉到地上的下巴給收回來,目光落到那場歡愉盛宴的中心,那邊喝著酒邊打著拍子的粗眉少年身上。

那少年穿著粗陋布衣,也不似尋常修真者那般的英氣外露,一眼望去可能會被誤解為某個偏僻鄉下跑出來的流浪兒。然而此刻此刻,在那凡人無可踏足的國度裏,少年卻儼然成了個年輕的國王,欣然享受著來自臣民們的愛戴和擁簇。

“虎子與貓相似,但不可混淆嗎……唉唉,這次可真是來了頭不得了的老虎呢……”徐騰搖搖頭,將心裏的感慨化成苦笑緩緩吐出,而差不多同一時間,身後亦傳來別樣的嘆息。

“造化生命麽,好久沒看到這招了……”

發出嘆息的人是徐老。不知何時來到樓梯口的徐老,凝視著下方喧鬧的大堂,臉上露出比看到帳簿上赤字還要凝重十倍的神情。

“如此年紀就能施展出‘造化生命’來,嘖嘖,好你個老煙槍,還真是教出了個不得了的傳人呢……把這樣的小怪物派到岐陽來,豈不是擺明了要砸白虎宮的場子嗎……”

難得看到老爹的凝重神情,徐騰一時也不敢隨便發問。徐老瞪著下面群怪亂舞的大堂,嘴裏喃喃嘀咕著令人費解的話語。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嗎……如此推算起來,此番岐陽騷亂莫非真是冥冥中的劫數?若守小子果真是應劫而生,那能化解此劫的人倒是非他不可了……呼,解鈴還須系鈴人,難怪老夫怎麽察也察不出個所以然來,原來是天時未至啊……”

“……爹,你在嘀咕些什麽啊?”

徐騰納悶的問著,徐老聞言卻兩眼一瞪,隨手掌了他個巴掌。

“你個不肖子,楞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快去叫停那臭小子!哼,他倒是玩得開心,可萬一控制不住把碗碟給砸了,那面館明天還開不開業了!?”

“呃,應該不會吧?你看林兄弟玩得這樣順溜,要是我隨便去打斷,說不定反而還會惹出亂子呢……”

徐騰的判斷合情合理,徐老也沒再堅持,看看下面狂歡的造師傳人,又嘀咕了幾句便準備轉身離去。就在這時候,樓下面館的門處響起鑰匙聲,調察歸來的穆蘭帶著一臉倦容推門進來,隨即便看到群怪亂舞的熱鬧場面。

“咦?”穆蘭發出驚呼。

“呃?”林守敲打節奏的手僵在半空。

“不好!”徐老大叫一聲,徐騰則是奮力撲出。

一秒鐘後,大堂裏響起無數桌椅傾倒的聲音,大量碗碟破碎的脆響,以及老老少少,各種搞得清狀況和搞不清狀況的尖叫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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