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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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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博裕一步三回頭的去了,除了幾個護衛並書童,旁的服侍人一概不許帶。

明依瀾不由說她哥哥道,“這麽點大的孩子,從來沒有離家這麽遠過,兄長你怎麽舍得。”

“他不像驥哥兒那樣會克制,讓他出去碰碰壁也好。”明依峰半分沒有不舍得,“父親準備讓爵於我了,裕哥兒是我的嫡長子,世子之位自然是他的。再不能像個孩子似的了。”

明依瀾笑道,“倒是我誤了。既心疼他們吃苦,又怕他們不成器。”

“為人父母,莫不是如此。”明依峰嘆道。

不日,時至仲秋。桂花浮玉,正月滿天街,夜涼如洗。

明依瀾帶著嚴驥回將軍府吃了一頓團圓飯,其中和嚴二太太密談許久,不為人所知。

賈母著人來接林黛玉,被林家拒絕了,父女兩人安安生生在府中用過飯,於花園賞月,各自作了兩三首詩。

林如海笑道,“為父不比玉兒年少敏捷,倒是輸了一成。”

程林拎了個小酒壺,遙遙坐在那頭的欄桿上,“大小姐堪比詠絮才。”

林黛玉道,“程先生不如過來一起罷。”

林如海知道程林每逢佳節皆是如此獨飲獨酌,今日也是湊巧竟撞上了,也笑道,“過來罷,叫玉兒看看你的大才。”

程林縱飲了酒,也是尋常嚴肅正經模樣,不比陸翊隨性,他將酒壺遞給服侍的小廝,又喝了盞熱茶方過來。

林黛玉垂著雙環髻,兩邊各佩了一只玉兔,白玉雕琢出圓潤的胖身子,紅寶石鑲嵌的雙眼在燈火下熠熠生輝。

這樣一裝扮,沈靜文雅中就生出嬌俏的天真爛漫來,倒比從前在江南看著增了許多的生機,不似一口氣就能吹走了的紙片美人兒。

“我於詩之格律不大通,詞還好一些。”程林道,提筆寫下一闕洞仙歌。

林黛玉見全詞清麗雅致,最後一句,“教夜夜、人世十分圓,待拼卻長年,醉了還醒。”雖豪情萬丈卻蘊了無限的寂寞,輕輕嘆了口氣,“父親和程先生都是胸有丘壑之人,我卻顯得格局小了許多,只顧著文辭清雅了。”

“已是常人難及了,你父親可是探花出身,算起來還是我們兩個老家夥欺壓於你了。”程林一笑,“詞也寫完了,不打擾你們父女談心了。”

徒留一個背影。

從林黛玉記事起,程林便是他父親的幕僚,和家中長輩一般無二。

她有些擔憂的問道,“程先生看上去很難過,不要緊嗎?”

“他心中有個結,在打開之前也只能一直難過了。”林如海道,“我是探花出身,程林卻是那一科的榜眼。”

林黛玉是頭回聽說此事,低聲道,“原來程先生和父親竟是同科。”

“更是同窗。我少時和程林,陸翊,還有光王世子都在白鹿書院念過書,對了,還有驥哥兒的父親。桂侍郎當時還教過我們幾日。”林如海神情很是緬懷,“程林當日和陸翊差不多的性子,同程有道並稱程門雙璧。只是程有道不願出仕,唯有程林一人科舉。”

月朗星稀,微風輕拂,他在女兒認真的傾聽中,難得的講了段往事,“程林中舉之後,許多人家都想和他結親。他那個時候,已經有婚約了,是白鹿書院一位先生的女兒,那位先生堪稱一代鴻儒。程林並非程家嫡系一脈,若不是他讀書還有幾分才氣,不知道家裏落魄成什麽樣了。結果他父母想要貪圖富貴,硬生生逼著先生退了親,更是使了些手段。他家女孩兒也是飽讀詩書的才女,一時想不開,自盡了。”

林黛玉驚詫的捂著嘴,“怎麽會這樣……”

“程林和我一同考的庶吉士,留在了翰林院做編修,負責前朝史書。結果他聞訊之後,一意辭官,回去為未婚妻發了喪,自此不再踏足臨安。大約在你出世前一年,他方尋到我府上,做了個幕僚。”

白鹿書院在臨安西子湖畔。

“程先生,真是令人欽佩。”

從一個家族來說,程林辭官拋家,再不孝沒有了。可那個女孩兒來說,程林至情至性,遇到這樣的人家雖是她的不幸,遇到程林卻未嘗不是她的幸事。

林黛玉雖知不合禮教,卻暗暗想,若此生得一人能為她如此,也算得不虛了。

林如海卻道,“我知你如何想,可從一個父親來說,卻希望自家的女孩兒好生過活。這世上何時缺過畜生?玉兒素來有幾分寧折不彎的傲骨,可人生在世,總要將眼光看在歡喜的事,歡喜的人之上。”

林黛玉抿嘴笑了起來,露出唇邊梨渦,“有父親護我,何須管旁人。我知父親斷不會讓我遇見畜生的。”

“我的玉兒,須得這世上最好的兒郎來相配。”

所以嚴家小子還要磨礪些啊,尚且缺了火候。

林黛玉小臉一紅,嗔她父親一眼,小女兒態盡顯,“不和你說了,我要回去睡覺了。”

“去罷去罷,早些安置了。”

林黛玉吐吐舌,饒是教導她規矩的黎嬤嬤在這可愛樣子也說不出責備她的話。

不過到底中秋過後還是去賈家住了幾日,帶了幾盒子雪雁做的點心,都是按著黎嬤嬤教的宮裏方子弄的,精巧又好吃。

賈母笑道,“來了就好了,每回都帶這麽些個東西。”

“到底是玉兒一番心意,還請外祖母笑納。”林黛玉笑著指了幾個不太甜膩的與她,賈母嘗過連聲稱讚。

邢夫人就道,“前兒你送來的花茶,真真是香,也不知道怎麽了,一樣的東西,過了你的手,就好得不得了。”

“玉兒是花神節生的,有花神過手,你的茶如何能不香。”賈母看著林黛玉的目光滿是慈愛,“正好雲丫頭也在,你們好好玩個幾天,明兒你璉二嫂子請了小戲子來家裏唱戲,你如今出了孝,一起熱鬧熱鬧。”

林黛玉點頭稱是,又問王熙鳳,“怎麽不見璉二嫂子。”

邢夫人喜道,“你璉二嫂子有身子了,才兩個月,太醫叫臥床靜養,故而今日沒來迎你。”

“這可是喜事,我去瞧瞧璉二嫂子。”林黛玉對王熙鳳向來親近,立時要去看她。

賈母因為二房的事,對助紂為虐的賈璉夫妻有些冷淡了,“那便去看看吧,她在家正無聊著呢。”

王熙鳳果不其然,躺在床上百無聊賴,拉著平兒說閑話,見了林黛玉,高興道,“可算來了個陪我說話的。”

平兒打趣道,“奶奶這樣說,好似我像是啞巴似的。”

“和你林姑娘一比,你自然是個啞巴了。”王熙鳳戳了她額頭一下,平兒忙讓出位子來給林黛玉坐,自己親自倒了茶來,“如今奶奶喝不得茶水,家裏都是紅棗桂圓的,林姑娘別嫌棄。”

“我正想喝個甜的呢。”林黛玉接過杯子,打量了一番王熙鳳,“嫂子瞧著精神更好了,就是怎麽反而有些瘦了。”

“還沒消停下來的,吃什麽都吐。”

林黛玉就扭頭看向黎嬤嬤,“嬤嬤可有什麽法子?”

黎嬤嬤道了一聲得罪,給王熙鳳把了個脈,又細看了舌苔等等,“若是用些藥膳食療,會減緩些。我寫了方子給奶奶吧。”

王熙鳳極爽利,“如此就多謝嬤嬤了。”

黎嬤嬤道,“待奶奶平平安安生下哥兒來再謝也不遲。”

“那我可得給嬤嬤記著,嫂子到時候可得帶著小侄兒一並來謝。”林黛玉又關切幾句,到底怕王熙鳳傷神,不敢多說。

臨走時,王熙鳳道,“明兒家裏唱戲,我有著身子不好出面,如果你大舅母哪裏做的不好的,妹妹還請多擔待。”

這真是實話,邢夫人掌家這些時日,手頭緊得很,三春的份例都減了不少,對著總來小住又使著賈家丫鬟的史湘雲也不大喜歡,王熙鳳生怕自己婆婆明日也因為銀錢,把戲唱的不尷不尬。

“嫂子說的哪裏話,我是小輩,大舅母是長輩,何曾會有不好。”林黛玉也不是寄人籬下的探春湘雲,邢夫人因為林如海幾乎是要帶些巴結的再和她相處了。

惜春下學見了林黛玉,眉開眼笑,“林姐姐給我送的風箏我收到了,可惜近來風都不大,放不了。”

林黛玉特意命人紮了兩個蝴蝶風箏,自己效仿著陸翊,畫了兩只花蝴蝶送來與小妹妹惜春。

“我就知道你喜歡。”林黛玉拉了她的手,兩個人依偎著坐下,“等什麽時候風大了再放也不遲,這風箏又不長腿。”

惜春從盤裏挑了個橘子,親手剝了,又將那白色經絡剔幹凈,這才掰了半個給林黛玉,“喏,林姐姐吃橘子。”

自己咬了一瓣,直皺眉頭,“好酸。”

林黛玉眨眨眼,也吃了瓣,卻道,“不會啊,我吃著很甜啊。”

惜春不信,“難不成一個橘子也有甜和不甜之分?”

“真的,不信你試試,可甜了。”林黛玉一本正經的把自己那半個遞過去。

惜春將信將疑,低頭一試,比她那一半還算,牙都要倒了,氣急敗壞的吐了,要去撓林黛玉癢癢,“你居然騙我!”

林黛玉一邊躲,一邊喊人倒茶給她漱口,“誰教咱們四妹妹這樣好騙呢,一時沒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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