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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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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釧被趙姨娘一個巴掌打蒙,連著臉都忘了捂,轉頭就去找王夫人哭訴了。

王夫人見她這哭哭啼啼不中用的樣子,又將她罵了一頓,這才稍稍解氣。

金釧只得將苦水都往肚子裏咽,下回賈寶玉來的時候,就打起十二分精神服侍,想著如果能跟賈寶玉進府就好了。

她在莊子裏也聽說了,這位寶二爺對女孩兒家最是溫柔小意。

賈寶玉這日呆的久了些,被留在王夫人處午睡,身邊留了麝月打扇。

本該是晴雯跟出來的,奈何王夫人不待見晴雯,晴雯幹脆避開了,換了麝月秋紋。

夏日裏頭本就炎熱,雖王夫人心疼賈寶玉在屋裏放了冰盆,但哪裏比得上賈母碧紗櫥裏清涼。

賈寶玉睡得不太安生,滿身的汗,麝月便讓秋紋去打井水來給他擦身。

不想秋紋去了半晌不回來,屋裏也沒個小丫鬟使喚,麝月看賈寶玉安穩些了,便起身去尋。

金釧來換冰盆的時候,賈寶玉正朦朦朧朧的醒了,瞧見個嬌小的丫鬟在一旁,便問道,“姐姐是誰?”

金釧先是嚇了一跳,隨後笑嘻嘻道,“奴婢是金釧。”

賈寶玉打了個哈欠,笑道,“我家裏也有個金釧。”

“奴婢哪裏比得上那位呢。”金釧看他還睡眼惺忪的,便道,“二爺再睡會兒吧,若是熱,我給你打扇。”

賈寶玉拉著她的手道,“我瞧著你年紀小些,和家裏金釧也差不多,哪裏就比不上了呢。”

金釧一笑,坐到床邊給他扇風。

涼風習習,這寶二爺倒清醒了,躺著和金釧調笑了幾句,見她唇色紅潤,便要鬧著吃她嘴上胭脂。

“沒有擦胭脂,真的。”金釧往後退了退。

賈寶玉笑道,“我不信,難不成是唇不點而朱?”

二人打鬧之際,王夫人攜著秋紋進來了,她將秋紋喊去問了寶玉的起居,不想一看,新來的小丫鬟正和寶玉做著這樣齷齪事。

賈寶玉整個人都趴在金釧肩頭了。

王夫人氣得渾身顫抖,上前拽了金釧連甩了好幾巴掌,還是秋紋上去攔住她,勸道,“太太小心身子,別氣壞了。您看二爺都嚇著了。”

賈寶玉這個喜歡吃胭脂的毛病,王夫人不是不知道,但是從來沒有親眼見過,只當是個壞習慣,如今親眼看到他這樣和金釧耳鬢廝磨,整個人都不好。

元春之死和出宗的狼狽一一湧上心頭,連帶著這個鳳凰寶貝蛋都這樣不成器,王夫人一瞬間似是老了十多歲,惡狠狠的瞪著金釧,“下作的小娼婦,來了不過幾日,就學會勾搭爺們了,明日就叫人把你賣到窯子裏去。”

賈寶玉癡病恢覆過來沒幾日,眼見王夫人不似平時菩薩心腸,雙眼通紅如惡鬼,又是一番驚嚇,等麝月回來,已是呆呆的了。

麝月顧不上王夫人那邊拉著金釧打了,忙喊秋紋掐人中,自己拿了冰涼的井水給賈寶玉擦臉,嘴上不住的喊,“寶玉醒醒,老太太還等著你回家吃飯呢。”

賈寶玉被帕子涼得打了個激靈,人也清醒了些,麝月松了口氣,萬一出來時候犯了病,老太太保準把她和秋紋像襲人一樣攆出去。

秋紋向王夫人福身道,“時候也不早了,二爺就先回去了,出來時候答應要回去陪老太太用晚膳的。”

王夫人此時見寶玉身邊的丫鬟,沒有一個好的,眼神森冷的掃了她們一眼,鼻子裏哼了一聲,“好生服侍著寶玉。”

也不等賈寶玉和她辭行,就叫人扯著金釧走了。

她若還是從前的二太太,秋紋還怕她,偏現在當家作主的是大老爺,二太太就是恨她,也不能做什麽。

看麝月和賈寶玉收拾好衣著,二女便叫了押車的管事婆子,坐車回去了。

賈母見寶玉回來,還挺高興的,再度其神色,透著一陣萎靡,急忙問道,“寶玉這是怎麽了?”

秋紋口齒伶俐,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又道,“二太太當時的樣子莫說是二爺,就是奴婢和麝月姐姐都嚇了一大跳。”

賈母道,“她倒是越活越回去了,連個小丫頭都制不住。快扶寶玉進屋躺著,叫人熬安神湯來,喝上一碗睡一夜就好了。”

這之後賈母便借口天氣酷熱,不許賈寶玉出門了,更別提去王夫人處。

王夫人卻因此惹上了官司。

原來是她打罵了金釧一頓,又罰金釧在院子裏跪上一晚上。賈政覺得她有些失心瘋了,夜裏歇在了趙姨娘處。

三進的宅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金釧半夜裏頭投了井,竟是廚房的人早上打水方才發現的。

金釧跪在那裏越想越怕,她恐怕王夫人是真的要將她賣到那些臟地方去,索性自己了斷,也留個清白在。

這宅子統共就這一口井,洗漱喝水都是用這裏來。

可死過人了,叫人如何敢用?

王夫人一面命人撈屍首,只說金釧偷了她的東西,畏罪自盡了,一面又讓人封了這口井,重新再打一口。

賈政不肯,只道這宅子死過人了不吉利,要搬出去另買宅院。

王夫人冷笑道,“哪裏來的銀錢,前兒環兒和他姨娘鬧騰,這份例我就給他們加倍了,如今打井的錢都是我自己省下來的。”

賈政見她刻薄死了人,卻還不當回事,心中涼透了,也不和她親近了,要麽住在趙姨娘處,要麽歇在書房裏。

這金釧的父母是莊子上的莊頭,女兒好端端的去了,只有渾身浮腫的屍身回來了,又聽送回的婆子說了些許原委,竟起了訛錢的念頭,連夜又拉著金釧屍身堵在了王夫人家門口。

夫妻二人喪服加身,連哭帶鬧,“也沒有哪家主子能隨便處置死人啊,咱們都是王家的家生子,如今姑奶奶這般對待我們,叫人心寒啊。我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來了沒有幾天,竟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啊。”

王夫人閉門不出。

結果引來了巡城禦史。

夫妻二人連帶著屍首一並提溜到衙門去了,莊頭索性心一橫,直道要告官。

王夫人無奈,去找了兄長王子騰幫忙將這事壓了下去,又賠償了金釧父母二百兩銀子。只是到這時候,賈政一家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做弟弟,占了襲爵兄長的正房,阻撓家裏歸還國庫欠銀;做主子,又逼死了服侍的丫鬟,就是做個官吧,十幾年才升了半品。

說起賈存周,都要道一句,無德無才。

賈母氣得摔了杯子,“毒婦!愚婦!這般禍害老二。”

王熙鳳只管端茶送水,不再多勸,倒是邢夫人道,“這幾日涼快,老太太不如接了林姑娘來?多日不見,還怪想外甥女的。我得了些好茶,正留著想招待她呢。”

林黛玉早辦過了出孝的禮,只請了博平郡主並賈家幾人開了個家宴。賈母道中了暑氣,只送了禮物沒有去。邢夫人對著高貴的郡主,有些局促,還是王熙鳳妙語連珠,使得氣氛極熱鬧。

賈母這才緩了些臉色,好在寶玉還在他這裏養著。要是這樁婚事能成,她這個心肝寶貝玉兒也就不愁什麽了。可惜有這樣糊塗的母親,只得多波折籌劃些了。

反正在婆婆眼裏,從來都是兒媳婦的錯,自己兒子從來不回錯。

王熙鳳見她立時要接林黛玉,笑道,“太太可晚了一步,我昨兒差人給林妹妹送果子的時候,她們府上說她和博平郡主一起去郊外莊子上避暑了,這半個月是回不來了。”

“這可是不巧了,只得下回了。”邢夫人剛剛聽了賈母罵王夫人心中正得意,也不以為意,“說起來林姑娘可真是有心了,入夏這些個日子給老太太的東西從來沒有停過,連著下頭送來的黑筋西瓜都挑最新鮮的。”

但凡有賈母一份的,必定有邢夫人,只是略減些數量或是成色,邢夫人先前說想念外甥女,倒是有三分真心在。

她想念的外甥女正坐在池邊美人靠上看一群小蝌蚪搖著尾巴,久了揉揉眼睛道,“有些眼花了。”

“哪能看這麽久,姑娘快瞧瞧那邊兒的綠葉子。”

“嘻嘻,怪有趣的,它們游來游去怎麽也不累呢。”林黛玉托腮閉了閉眼,“一會子畫個小蝌蚪,再畫個大青蛙。你們說,蝌蚪長大了,真的就變成青蛙了嗎?”

小芝在她的丫鬟裏最活潑,馬上接話道,“也有可能是癩蛤蟆。”

林黛玉道,“拿個盆來裝些蝌蚪養著,我要親自瞧瞧,到底能不能變成小青蛙。”

小芝道,“這可不成,我從前也養過,可是才長出腳來就都死了。我爹說是離了池子沒有吃的東西,就餓死了。”

“每天換水也不成嗎?”林黛玉有些失望,又怕真的給弄死了,“好吧,那明日再來看。”

翌日她果然又來了,卻看不出什麽。

明依瀾只道她還是小孩兒,也陪她一起坐著看蝌蚪,覺得這日子過得又快又有趣。

約莫有個七八天,林黛玉覺得自己眼力都比從前好了許多。

明依瀾正在看莊子的賬本,忽然聽到林黛玉驚喜道,“真的長出腿來了,有四條呢,就那兩只。”

“你啊。”明依瀾忍俊不禁,捏捏她的小臉,“我說給你撈上來看你又不要,傻乎乎的每日裏幹坐著。”

林黛玉摟了她的手臂道,“哪裏幹坐著了,不是有郡主陪我嗎?我昨日畫了個青蛙圖,裝裱好了送給郡主好不好?”

“好,我回去就掛在內室。”

林黛玉欣喜,忙叫雪雀拿過來給明依瀾看。

只見水波漣漪,角落是一群小蝌蚪,小小的極可愛生動,中間卻畫了一只胖乎乎的青蛙頭頂了一片荷葉。

明依瀾直說喜歡,等夜裏頭她問秋心道,“給林大人的信可送到了?”

“送到了。”

“只盼著能心想事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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