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龍笑著回應兩句，就掛了電話，想一想，點了餘竹跟楊森跟著自己一起，再跟小白阿光一起嘀嘀咕咕一陣，讓維克托和蘇文瑾幫忙招呼下弟兄們這最後一頓年飯，匆匆的按照那邊指定的地方過去了。

武剛說的地方有點偏，距離主城區都有三四十公裏的距離，一個周邊的小縣城，陸文龍在路上邊開車邊叮囑：“我覺得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但是待會兒阿森跟我進去，阿竹遠遠的在外面看，有什麽情況你自己拿主意了，應該不會把我們怎麽樣。”他還是小心，對於這些人，在陸成凡的事件前前後後，他才是逐漸有了深切體會，黑不黑完全就在一念之間。

楊森不緊張：“早就在外面聽說過他老人家的大名了，跟他掛鉤的人也不少，大哥您能跟他掛上鉤，是我們的福分！”不知不覺，弟兄之間跟陸文龍說話的口氣也越來越尊重，不過別的不說，就憑這種突然出現的關系，確實都讓這些弟兄們佩服。

陸文龍搖頭：“讓你來，並不是要你跟他搭上線，反而是因為你做得事情最容易跟他們搭線，才讓你來知道前後關系，盡量避免跟他們接觸，讓你明白跟他們打交道是多麽兇險的事情，最翻臉無情就是他們，別以為從他們那裏能撈什麽好處。”楊森才有些嚴肅的點頭。

餘竹也不緊張：“嗯，我提前點下車，反正我看起來也不起眼。”

確實是，這邊縣城外的鎮上，就一條街道，陸文龍遠遠的就把餘竹放下，指指前面：“應該就在那一段，叫彩雲湖飯店，你註意點……”自己就開車過去了。

確實不遠，而且出乎他的預料，連警車都看不見一輛，這邊在大年十五依舊沒有什麽人在街面上，一家很一般的飯館上面掛著的招牌“彩雲湖飯店”怪模怪樣的孤零零的在一大片空地邊，門口停了一輛很普通的桑塔納。

下車的陸文龍都在跟楊森嘀咕：“有沒有武俠小說的氣氛？就好像拆了一大片地方，就修了這麽一間小房子的感覺……”

楊森嘿嘿兩聲：“湖呢？彩雲呢？就是個水氹氹嘛。”對於在長江邊長大的孩子，還是覺得湖就應該是煙雨縹緲多浩瀚的那種，這個背後的水面真的有點小。

兩人走進去，就是那種鄉村飯店很簡單的樣子，一架櫃臺，幾張桌子加條凳，沒什麽客人，一眼就看見武剛帶著個少年坐在桌邊，正笑瞇瞇的小聲聊天。

陸文龍走過去，先奉上幾包幹果外加一個紅包，沒多少錢，五百塊，給派出所的警察都有點拿不出手的數兒，是個規矩。

武剛沒有穿制服，帶著一頂鴨舌帽，看看桌子上的東西，笑了笑：“你倒是明白這些規矩？”

陸文龍拱拱手喊聲“剛叔好……”再對旁邊那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也拱拱手，坐下。

選擇坐在武剛的對面，指指旁邊，楊森就另外抓了一根條凳斜著靠在他的旁邊，既不跟他平坐，也不坐武剛右手邊空著的凳子，這也是規矩，陸文龍坐下首，楊森是他的人就比他還要低一點，不會去坐旁邊的，表示個尊重。

武剛的腮幫子又抽動兩下，還是算笑了下：“你在我面前總是格外註意這些細節，很小心，就算我知道你的底細了你還是很小心，戒心很重？”

陸文龍的確小心，想想才回答：“總歸我們是道上的螞蚱，看見您要規矩點好。”

武剛就笑了，撣撣手指指楊森，楊森看一眼陸文龍，陸文龍點頭了，他才起身，稍微離遠點，隨意的找張門邊的桌子坐下，也不管有茶水沒，就那麽面朝大門看著。

武剛看看那個健碩高大的年輕人：“你的弟……”看看旁邊的少年改口：“你的朋友還是很聽你的？”

陸文龍有點驕傲：“我們一起吃苦打拼出來的……這是您的兒子？”現在他隱約知道叫自己來做什麽了。

武剛介紹：“武成峰……認出來沒有？奧運冠軍，陸文龍！”少年的眼中陡然迸發出光彩：“真的是您！”要跳起來，卻下意識的看看父親，動作控制住了，但伸手拿桌上的茶壺給陸文龍倒茶水，多殷切的。

陸文龍爽快的笑著伸手過去握一下：“以後大家就是朋友多往來！喜歡棒球不，跟我們練棒球玩不？”少年一疊聲的點頭，看那模樣，是想找陸文龍簽個名的。

這時候的武剛臉上，渾然沒有陸文龍第一次看見他時那種冷漠的樣子，滿是笑瞇瞇的神情很響聲的喝一口茶：“我說你這個架子骨身體不好，你還不承認，現在想跟著陸大哥他們練球都不可能吧？還要看別人收不收你哦……”

少年的表情真的有點著急，站起身來有點憋紅臉：“我一定，我肯定能堅持鍛煉的！”

陸文龍笑著點頭：“對嘛……我們還有個冠軍叫麻凡，過年以後就叫他帶著你鍛煉身體，身體才是一切的本錢。”這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確實有點胖墩兒的感覺，還戴著眼鏡，一看就不屬於經常搞體力運動的。

武剛笑嘻嘻的看著兒子：“後面幹媽那點還有些鞭炮，你搬出來去放，我給你陸大哥說幾句話。”少年頗有些依依不舍的起身走開，但是很聽話，沒有絲毫的驕嬌之氣。

陸文龍也招呼楊森：“去幫小兄弟搬一下鞭炮，別炸著了人……”楊森唔一聲就跟著從後門出去了。

就剩下兩個人在這間有點透風的飯館裏面，武剛看著陸文龍，陸文龍也看著他，等他說話。

沒幾秒鐘時間，卻好像很長一樣，武剛下了個決心一般：“幹我這一行的，得罪的人非常多，無論是白道黑道都非常多，這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

陸文龍能明白：“當爹的……大多都這樣。”有些做爹的就不。

武剛自嘲的笑笑：“說起來有點好笑？一個黨的幹部，反而覺得你這種拜關二爺的更可信？”

陸文龍自傲：“我也不光是個拜關二爺的吧。”

武剛點點頭：“對啊……我是反覆看過關於你的文件檔案的，甚至連你們在縣城裏面的事情，我都找人去打聽過了，你們……嗯，重點就是你，還真是怪胎……”似乎想了一下評價語：“你確實說得上是出類拔萃了，如果你的家庭更完整更美滿一些，你可能會走上一條很光彩的道路，對吧？”

陸文龍不這麽看：“不一定，有些東西是逼出來的。”

武剛同意這個說法：“作為一個父親，我都不知道怎麽教育我的孩子，因為我看見過太多的陰暗面，無論是人性的陰暗還是社會的，讓我覺得到處都很危險，所以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保證……”

陸文龍看看他：“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會利用您，也不會求您什麽，這點你大可放心，我們會走正道，您如果把小兄弟交給我們，會保證他不沾那些歪門邪道的東西。”

武剛指指他：“如果你認為是抓住了我的把柄，想搞什麽，你知道我什麽都做得出來！”語調略微陰沈。

陸文龍端起面前的茶碗，一口氣喝掉：“袍哥人家，落地生灰，我幫你照看他了！”心裏卻在嘀咕，自己這是怎麽了，那邊幫香港富豪看兒子，這邊又幫警察叔叔看兒子，難道是蘇文瑾念個幼師，把自己也念成了同行麽？

武剛也端起茶碗一口喝完：“我還是信得過你……你該得的好處，我會看著辦的。”

陸文龍也不問是什麽好處，伸手幫對方跟自己都倒上茶。

武剛卻話頭一轉開始問事情：“你有幾個弟兄在做賭博機？”

陸文龍剛放下茶壺的手抖了一下：“游戲機嘛……”

武剛不耐煩：“別跟我打馬虎眼！我不是審問你，是問你了解多少這個行情！也不是要從你那裏拿什麽線報……草！跟你說這些怎麽這麽費力？”

陸文龍反而笑了：“本來就是兩條道嘛……我是有弟兄在做，不過也是小規模的做，總有些人喜歡賭博的，我們也算是掙點錢。”

武剛確實有自己的看法角度：“社會就是這樣，賭博、嫖娼、吸毒、詐騙這些東西都是人性本能，抓是抓不幹凈的，就得疏導，就得控制，與其說嚴打不如控制……”隨手指指外面：“這裏打算要推平做一個度假村，可以擺點賭博機，你有興趣來做不？”

原來是這種好處，陸文龍大搖其頭：“謝謝了……我確實只是過渡的找點錢，還是要走正路的，這些東西我們都不沾，前些日子一個弟兄被人騙下水抽了幾口大煙，我們都把他綁起來戒煙。”後面卻不說了，看武剛的反應。

武剛果然不問大煙或者毒品的來路：“身為警察，就是要防止這些東西離開它本來應該在的地方，有效控制住這些東西，比沒頭沒腦打得這些東西東躲西藏，最後流向完全未知的地區要好得多，你不沾當然是最好！”眼睛瞟一下外面陸文龍那輛破車：“我們有個停車場都是罰沒車輛，走私車不少，你什麽時候去挑幾輛？”

這是一門心思要交出點什麽好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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