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個秦科長被找來，一頭的汗：“我也問過教練，我們就這麽一個高級別的投手，換了他，也許只需要一局，我們就會輸掉所有能輸的分數，而不是這樣還在支撐著零比零。”

這就是陸文龍一定要支撐的原因！

棒球就是這樣，就算他抵擋住了前八局，只要換個弱投手上來，也許右岸隊抓住機會，只要沒有人被出局，就可以一直上壘、得分、上壘、得分……九個隊員要是都上壘得分，還沒有三個人出局，那麽又可以從第一個開始上壘得分……

就一局，輸個十來分都可以！

如果沒有希望，輸多少分都無所謂，一般超過八九分，裁判就會判定弱隊無法追上，隨時可以中斷比賽，判定勝者，可是現在有希望！

那就只能支撐！

一直到對方得分，屏幕上換上一比零的比分，有那麽一剎那的安靜，似乎這個頑強少年所有努力都化為烏有，所有觀眾包括方主任都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那個搖搖欲墜的少年，心中都有那麽一點很柔軟的東西被觸動了……

所以接下來那個擊球手的動作才會引起那麽大的反應！

方主任畢竟不是一般人，雙手還是抱在胸前，抱得很緊，轉頭：“說說現在的積分情況和前景展望！”

秦科長昨晚和趙連軍是下了功夫準備的，雖然不知道今天比賽準備是按照陸文龍的要求來，但是他的匯報內容是翔實的：“右岸隊是強隊，目前世界上的最佳紀錄保持者，就是右岸人號稱全壘打王，今天的比分很難得，之前我們唯一的一次交手成績是九比一。”

方主任的視線還在那個被攙扶著又被隊友圍住的少年那裏：“嗯，能看出來很艱難，前景呢？”

秦科長翻小本：“上午南韓和日本是四比一，現在兩輪過後，四支球隊的成績一樣，都是一勝一負，比小分，南韓和我們並列第一，右岸第三，日本第四，所以明天的兩個勝者就都有可能獲得冠軍，關鍵看小分。”

算小分是華國人最喜歡做的事情，方主任腦袋裏也轉得飛快：“意思就是說明天我們戰勝日本還是有可能獲得冠軍？”

秦科長回答得技巧：“獲勝的話，很有可能，因為韓國勝了，比勝負關系也不如我們。”

方主任沈默了一下：“隊上的人員究竟是什麽情況？”

秦科長昨晚沒少和趙連軍爭論，被問到核心問題，頓了一下咬牙：“就這個八號是拿得出手的，是趙教練今年剛在青運會上發掘出來的，其他的……還有一定的差距。”

方主任視線一直在球員席那邊，沈吟一下：“現在我就不過去看了，免得影響備戰，你們好好幫他恢覆，明天好好打，不要提前說，我肯定會來觀戰，盡量邀請領導來看，你們今晚好好考慮戰術，有些技術上不行的東西，用戰術彌補，我不懂，就不瞎指揮，但是你們要重視，我還是那句話，先恢覆，再商量，好好打好最後一仗……今天這一仗……我很喜歡！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然後就招招手，帶著大隊陪同離開，還有很多項目要去視察……

只是剛上車要啟動，就看見球員們慌慌張張的擡著陸文龍上大巴車，方主任拍拍要按喇叭的駕駛員：“等他們先走……”

一排小車都被壓住，等大巴車快速離開，才魚貫駛離。

是陸文龍要求趕緊離開的，真的是累得快成了一灘泥，沒法在場地這邊亂糟糟的休息，趕緊回亞運村……

不知不覺一個隊似乎都在圍繞他，二話沒說，趙連軍一揮手，幾個隊員就把他架著上了車，躺在最後一排，湯燦清現在也有國家隊外套穿，提著一個隊上的包，就跟個隨隊醫生似的，自己挪到最後一排前坐下，拿出一張毛巾幫陸文龍擦汗，其他人也覺得正常……

只是張柳鳴就和那個國家電視臺的小夥子一直不歇氣的拍照攝像，特別是陸文龍現在虛脫無力的樣子……

湯燦清側著身，輕聲：“達到目的了麽？”她比這車上絕大多數人都明白這個少年的性子。

陸文龍笑得有點牽強：“差不多……再頂一會兒就好了……”

湯燦清實在看不懂：“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陸文龍終於笑得有點少年的味道：“那當然！”

湯燦清也笑，就這麽靠在椅背側面看著這個少年笑，張柳鳴也順便拍，倒是攝像師覺得年輕女孩子拍進去沒什麽正面的感覺，取下肩膀的攝像機，從前面拿過一瓶水：“還是得給他多補充水。”

是得補充，一直都沒有停，不停的喝……

只是最後把他扶進寢室，陸文龍給湯燦清使個眼色，密斯湯就招呼一屋子人：“好了好了，我們都出去……趙老師不是還要開總結會麽，讓小陸自己先休息一下……”

一陣紛亂的安慰聲以後，湯燦清按下球形門鎖的內側按鈕，才跟著所有人一起鎖上門出去了……

陸文龍見沒了人，勉力的用左手撐著爬起來，深呼吸兩口，扭轉身體，雙腳落地，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差點一下又跌倒，趕緊用手撐住，情急之下用上了右手，頓時又酸又麻，讓少年歪著嘴角直抽抽……

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今天有多累！

雙腳幾乎無法提起來，就那麽在地面挪動，一直挪到窗前的墻邊，試著放開抓住床頭鐵架的手，把後背靠在墻上，慢慢的往下滑，雙膝微曲到那個熟悉的角度，就閉上眼，再輕輕的用左手扶著右手達到那個熟悉的前爪位，慢慢的松開左手，讓自己借助慣性忘記身體的感受，沈浸到那個熟悉的心境當中去……

這套姿勢，原本就是用於修身養性，頗具療養效果，哪一次他晚上不是練得疲憊不堪，但是第二天就生龍活虎，何況這個年紀只要沒有傷，恢覆起來也確實快，少年已經不止一次的嘗到過甜頭了，這次，他就打算搏一下，看看自己依靠這套神奇的東西，到底能不能創造一個奇跡……

慢慢的，似乎能忘記比賽，忘記劇烈的酸痛，開始找到那種熟悉的感覺，閉上眼……

湯燦清是大約兩個小時以後回來的，已經七八點鐘，夜幕降臨了，她特別到餐廳給陸文龍端回了飯菜，趙連軍一直在給其他隊員剖析今天的得失，正如同秦科長說的那樣，輸了，但是希望還在，雖然這希望都在陸文龍一個人身上！

悄悄的用自己的鑰匙打開門，借著走廊的燈光看見屋裏的黑暗，湯燦清看準了衛生間的位置，才輕輕進去關上門，打開衛生間的燈，以免影響到正在休息的陸文龍。

可她借著衛生間的餘光，適應了房間裏的黑暗，差點一下就驚叫起來，那個靠在墻邊像個木乃伊似的身影，還真有恐怖片的氣氛！

有點哆嗦的放下飯菜，伸手在陸文龍的鼻子那一接近，有鼻息，才大松一口氣，也不敢去招呼，就坐遠一點，坐到床的遠處邊上，偷偷的看……

其實她對陸文龍這個奇形怪狀也不算陌生了，兩人在票房時，她搶了椅子，陸文龍可不就經常這樣，只是開學以後想著放假前的事兒，她就沒怎麽去票房，不過也沒幾天，兩人就來了平京。

其實適應了黑暗，似乎就能模模糊糊的看清楚少年的輪廓了，亞運村外面也有不少的戶外燈光，隱約透進來一點，讓陸文龍的側臉似乎有種奇異的光芒。

看得清楚，就沒了害怕的情緒，湯燦清稍微坐近一點，雙腳也收到單人床上，背靠在墻面，把雙手放在膝蓋上，靜靜的觀察那個少年……

下午的比賽，在山呼海嘯的掌聲和叫喊聲中，湯燦清似乎突然有那麽一點自豪，這個少年似乎跟自己有和別人不同的關系，雖然自己也不知道是師生關系還是朋友關系，總之就是超越大多數人的關系吧……

看著他在球場上，近乎於機械的勉力支撐，突然有了一種很心疼的感覺，雖然不斷提醒自己這是因為老師的一種自然的女性母愛，可剛才還是在餐廳找了面鏡子好好的端詳一下自己，還是很年輕嘛！

可能自己是最了解這個少年的人了，他為了生活的艱難打拼，為了小女朋友的認真堅持，專心對待每一個對他關懷的人，始終有種蓬勃向上，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生活也許很難，但是笑容始終都會掛在臉上；雖然只有十五歲，卻一直給自己一種可靠安全的感受……

就這麽看著，湯燦清不知不覺的把自己的俏臉擱在了膝蓋上，目光似乎也沒有什麽焦點的散布在少年身上……

趙連軍沒這麽悠閑，給隊員們叮囑完以後安排趕緊進餐，自己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心急火燎的想找陸文龍談談，可又不忍心打攪那個少年的休息，在自己寢室裏反覆走來走去，直到那個秦科長，一臉喜憂參半的表情進來，手裏拿著一份《華國青年報》，直接進來打開電視機：“等會兒在晚間新聞後，有一個十五分鐘的專題，是特別增加的！”

趙連軍一展開報紙，中間的亞運特刊就是一個三分之一的頭版新聞《沖出亞洲，走向世界的華國棒球隊！》每一個標題的字都接近昨天那個豆腐幹全文的大小！

列車已經緩緩開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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