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 漸漸有奇怪的言論在民眾間傳播開。

“嘿，聽說了嗎？薔薇商會賣的酒水根本不是自己釀的，而是外面買來的！聽說原價4枚銀幣一杯，這一轉手, 就成了30枚銀幣。”

“酒水的效果也不像宣傳的那麽好。剛開始喝的確不錯，堅持飲用，時間越久效果越不明顯。”

“經實驗研究，Lv.40以下等級, 喝了有奇效。Lv.40-Lv.50，效果一般。Lv.50以上, 聊勝於無。這些重要信息, 薔薇商會可從來沒提過。”

“它當然不會提！酒不是它釀的, 根本不清楚具體有什麽效果。改明兒我得問問酒水原產地在哪兒, 趕緊換個地方喝酒，太坑了！”

……

先前薔薇商會的高檔酒供不應求，闖出了不小的名聲。

為了幫孩子提高修煉速度, 家長們到處求購酒水, 著實費了番手腳。如今聽說自己被當肥羊宰, 登時怒極, 嚷嚷著要找商會算賬。

20枚銀幣一杯酒, 售價不低。誰知薔薇商會貪心不足，花了半年時間提價到30枚銀幣。得知酒水原價是4枚銀幣, 好些顧客按捺不住，沖上門要求退款。

還有人到處打聽酒水產地, 組建商隊，打算插手這筆買賣——經過薔薇商會的賣力宣傳，高檔酒的名聲已經打響。只要運回來的東西一樣，品質如一，降價很容易出手。

……

薔薇商會。

查理冷汗涔涔，拼命思考對策。然而越是細想，他越是覺得事情難辦。之前顧客對酒水有多推崇，這會兒就有多憤怒。

平心而論，相對於酒水的效果，30枚銀幣的價格不算高。問題是，東西並非薔薇商會生產。廠家直銷價低的驚人，襯的薔薇商會售價高的離譜。

找到新的、有吸引力的商品，應該是好事，為什麽輪到他就變成了壞事？

查理一陣恍惚。

記得剛回王都，他向上級匯報了特效酒的事，並安排人手進行測驗，打算研究明白後再推出。

不料第二天，蘭登找上門，開口就是，“聽說你弄來一批酒水，喝下能幫助法師加快修煉進程？”

蘭登是誰？老板的獨子，薔薇商會下一任繼承人！

查理見對方主動找自己，不由大喜，恭敬回道，“是的，我讓好幾人試過，效果很明顯。”

至於具體的功效，還得等測驗結果。

蘭登眼睛微微亮起，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這批貨由我負責銷售！”

查理並不情願。酒水是他發現的，理應由他負責後續推廣。

可轉念一想，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是蘭登！別說一款新產品，整個商會都是他家的！放棄一次露臉的機會，抱上繼承人的大腿，有什麽不好？

想到這，查理釋然，滿口答應。

事實證明，蘭登的確頗有手段。全面接管後，只花了一星期，就將四款酒水作為薔薇商會主打商品隆重推出。

有段時間，不管查理去哪兒，都會聽見王都民眾嘴裏冒出“火焰酒”、“清酒”等名詞。

銷售紅火，業績大好，蘭登對查理和顏悅色，儼然把他當作了心腹。

查理春風得意，小日子過得舒坦極了。除了每個月秘密去克萊頓采購一次，其他時候無所事事也沒人管。

他還以為自己終於交上好運，萬萬沒想到，酒水突然出了事。

查理楞楞出神，心想，售價翻數倍的事暫且不說，虛假宣傳是怎麽回事？推廣前，他明明安排了人手進行檢測。

思量間，蘭登出現在他的面前。

查理慌忙站起，連聲追問，“少爺，特效酒對Lv.40以上等級效用不大，這事是真的嗎？為什麽事先沒有檢測出來？”

蘭登面無表情，冷聲道，“是不是真的，你自己不知道？”

“您不是全權接手，不允許我過問？”查理納悶。

蘭登卻說，“好你個查理！我把你當朋友，你居然故意坑我！怪我年輕，太容易相信人，這才上了你的當。”

查理，“？？？”

少爺到底在說什麽？為什麽他一句都聽不明白？

查理怔怔看著蘭登，忽然回味過來——這是要把責任全部推給他。

宣傳的時候，故意沒有說明原產地，酒水只是商會代銷；故意沒有講清產品效用有限，Lv.40以上人群飲用效果一般。

沒被發現，商品大賣，就是蘭登能力強，營銷做得好。一旦被發現，就是他受了奸人蒙蔽，才做出錯誤決斷。

事實上，要不是近期酒水提價、所有內幕一起爆了出來，薔薇商會雖然會受影響，但不至於鬧到沒法收場。

蘭登太想做出一番成績，被人認可。然而他等不及一步一步慢慢來，於是不斷動歪腦筋、走捷徑。

想明白後，查理手腳冰冷，如墜冰窟。

蘭登拋下一句，“你犯下了重大過錯，被商會辭退了，收拾收拾走人吧。”

說完，毫不猶豫轉身離開。

要是當初沒想著抱大腿就好了……查理笑容苦澀。

事情發酵後，短短三天時間，就有五只商隊先後組建好，朝克萊頓出發。

薔薇商會極力解釋、極力挽回，依然改變不了民眾對它的印象。黑心、無良、缺德，之後任誰提起薔薇商會，都要隨大流罵一聲“呸”。

名聲盡毀，人員流失。苦撐三年後，商會最終還是關門大吉，不過這些已經是後話了。

**

同一時間，愛麗絲正在維拉拍賣所跟喬治交談。

“……空間石沒了，海洋之心沒了，熔巖石還剩三塊。大師，您要的都是稀有材料，庫存本就不多。”喬治小心翼翼解釋，深怕觸怒對方。

自從跟對方結識以來，拍賣所迅速躥紅，很快奪回昔日地位。

過去，許多人私底下交流都說，維拉拍賣所已經過氣，再也翻不了身。如今卻捧著金幣、稀有材料，低聲下氣求上門。

前後態度轉變是因為誰，喬治心裏清楚的很。也因此，他堅決不想得罪合作夥伴，一切以她的需求為先。

愛麗絲陷入思緒，食指無意識輕叩桌面。

過了一會兒，她問，“沒記錯的話，有顧客希望我按照他們的要求定制裝備？”

“是這樣沒錯。”喬治頷首，“之前您說麻煩，所以都推掉了。但事實上，委托從來沒斷，大家都期盼您能破例出手。”

愛麗絲盤算片刻，鄭重道，“我可以接定制工作，條件是，報酬必須用稀有材料支付。”

“麻煩你派人將定制要求、定制方信息、支付報酬做好記錄，列出清單。如果有合適的活，我會接下。”

“沒問題。”喬治暗暗松了一口氣。

別看他說的雲淡風輕，其實委托沒那麽好推。

總有人覺得自己是特權階級，跟其他人不一樣。他指派的工作只能接受，不能拒絕。偏偏這裏是王都，這樣自信的人不在少數。

喬治一度承受很大壓力。不過他什麽都沒說，咬牙扛了下來。

現在好了，大師開始接定制任務。這要是還選不上，只能怪當事人沒本事，怎麽都怪不到他頭上。

喬治心裏歡喜，面上不顯，“關於用來支付的稀有材料，有沒有什麽要求？”

愛麗絲隨口回道，“魔法礦石優先，稀有、珍貴品種優先。”

說話的同時，心裏則在想，這麽一來，應該能湊齊飾品店拍賣品所需制作材料。

“明白。”喬治沈聲應下。

**

通過定制裝備換取稀有材料的辦法固然好，執行起來卻需要時間。

在接洽期間，愛麗絲四處溜達，想看看有沒有魔法礦石售賣。哪怕價格貴一點，買下來做成飾品也不吃虧。

走在路上，倏然，一人踉踉蹌蹌沖她撞來。

愛麗絲下意識抓住對方，不料對方轉過頭，沖她感激一笑，像是謝謝她把人扶住。

“怎麽回事？”愛麗絲不自覺松開。

來人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臉上、手上臟兮兮的，到處都是灰。

“狩獵魔獸的時候，意外發現了一條礦脈，在陽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我就買了把鋤頭，把礦石挖出，帶了回來。沒想到……”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什麽奇異光芒！”店鋪老板氣呼呼。

“我還說我家的精鐵閃著跟秘銀一樣的銀白色光芒，這樣就能把精鐵賣出秘銀的高價了嗎？開玩笑呢！”

“拿著幾塊黑色石塊就敢進店要高價，分明是故意找茬！告訴你，你帶回來的礦石一文不值，跟路邊的石子沒區別！”

少年低著頭，臉上閃過一絲狼狽。

愛麗絲想了想，問，“礦石在哪兒？能不能讓我瞧瞧？”

店鋪老板二話不說，把一車黑色石頭推出來。

愛麗絲走上前，拿了塊礦石隨手把玩。她發現這些石塊質地柔軟，稍微用點力就會破碎。

她用手指沾了點碎屑，湊近鼻子嗅了嗅。下一秒，眼睛亮晶晶。

店鋪老板仍在絮絮叨叨，“想騙人，也不找個好點的理由。這些石塊純黑色，哪有什麽光芒？你要是能折騰的出來，我就承認自己看走眼！”

少年忍不住反駁，“挖礦之前，確實是有的。”

店鋪老板側目，“把礦石從礦裏挖出來，光就沒了？你聽聽這話，說出來自己信麽？”

少年語塞，只好反覆念叨，“我沒騙人……說的是實話……”

至於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也不曉得。

“這一車礦石，你想賣多少錢？”愛麗絲冷不丁開口。

少年視線飄忽，沒說話。

店鋪老板還以為路人要幫自己，立即告狀，“就這麽些破爛，他好意思要20枚金幣！”

愛麗絲笑瞇瞇問，“我出50枚金幣，你把礦石賣給我怎麽樣？”

聞言，店鋪老板呆住，少年錯愕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查理（嘆息）：這個世界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我還是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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