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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徐侍讀巧識奸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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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內閣大學士請一個翰林侍讀當值,這個請字實在讓人覺得玩味。以至於楊慎都糊塗了,這徐謙缺勤怎麽還有理了?

“父親……不是已經有了旨意……”

楊廷和擺擺手,道:“有些事不能明面著辦,得曉得分寸,他畢竟是年輕人嘛,老夫和他計較什麽?你去辦吧。”

楊廷和這句話才是真正暴露出了他的憂慮,事情鬧起來之所以對他沒有好處,正是因為徐謙是年輕人,徐謙年輕,所以可以撒潑耍賴,就算被人取笑,卻也無傷大雅,說不定將來還是個趣聞雅事。可是楊廷和不同,楊廷和若是也成了這議論的焦點人物,還荒誕地授意打手欺負一個侍讀,就算許多人能分清真偽,可是調侃得多了,這威信便蕩然無存。

說到底,還是一句話,就是徐謙輸得起,也玩得起,可是楊廷和卻奉陪不起。

楊慎一頭霧水,可是看楊庭滿是凝重之色,也不敢多言了,回到待詔房告了一聲假,隨即便出宮,到了徐家門口,遞上了名刺。

徐謙聽聞楊慎來了,態度自然截然不同,親自出來迎接他,不由道:“楊兄,失敬失敬,既是登門造訪,為何不提早打聲招呼?如此唐突,倒是讓我始料不及,怕是要慢待你這貴客。”

楊慎微微一笑,道:“你我之間的交情,慢待二字就休要提了。怎麽,來你這裏還沒有一杯茶水吃?”

“自然是有。”徐謙迎他進去,命人斟茶,一面道:“楊兄怎麽今日也沒去當值?楊兄,缺勤畢竟不好,眼下內閣這邊本來就人手不夠,楊兄再這麽一走開,豈不是更加不妙了?這是天下中樞所在,維系著天下人的福祉,就算不盡心盡力,可是按部就班也是需要的……”

他感慨一番,仿佛處處留香的老嫖客勸解新嫖客,告訴他這嫖娼如何傷身,男兒大丈夫不該日夜想著溫柔鄉,而應當目光長遠,放到三觀很正的地方去。

楊慎哭笑不得,心裏不由說,你倒還來勸我,徐老弟,你自己已經九日沒有當值,虧得你還有臉來說。

既然徐謙這廝把話頭引到了這上頭,楊慎自然也不客氣,開門見山道:“只是告假了一兩個時辰,不妨什麽事,倒是聽聞徐侍讀連日沒有去當值,我便在想,徐侍讀是不是病了,你我同僚,少不得要來看看你。”

徐謙嘆口氣:“確實是病了。”

“病了為何不告假?”

徐謙道:“這是心病,告了人家也不明白。”

楊慎瞇起眼,這徐謙仿佛在對他說,心病還需心藥來醫,且看他怎麽說。楊慎問:“心病其實也無妨,又非絕癥,徐侍讀不妨和我說說看,我看看有沒有方子。”

人家找上了門,徐謙自然曉得楊慎的意圖,倒也不隱瞞,道:“實不相瞞,這心病和令尊有點兒幹系,老兄是曉得外間流言的,都說上次廷議,我得罪了令尊,令尊勃然大怒,已暗中授意壯士若幹,欲壞我性命!”

這樣的話出自一個侍讀之口,還真不太容易,為了能夠面不改色的把這番無恥的話說出來,徐謙可是費了許多的功夫,練臉皮可不比讀書要容易,須知要增強臉皮厚度,最重要的是要有一顆強大的心臟,徐謙的心臟,無疑是強大的,所以他鄭重其事的說出這番話的時候,面不改色,也絕不會臉紅氣喘,因為他知道,這朝中的袞袞諸公,哪一個臉皮都不比他厚,想要在這世道生存,臉皮薄是不成的。

楊慎皺眉,臉色微微帶著慍怒之色,卻還記著父親的教誨,道:“徐侍讀,這樣的流言蜚語,你也相信?”

徐謙道:“其實我也不信,令尊是什麽人,那是當朝宰輔,學問、人品都是我素來欽慕敬仰的,說是徐某人的楷模那也不算過份。我怎麽會相信這等胡話?人心都是肉長的,令尊如此高潔之人,我會懷疑嗎?”

“不過……”徐謙慢悠悠的道:“不過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外頭的議論太洶,有鼻子有眼,不能不教人心寒。說實在話,我爹已經告誡了我,他說官可以不做,大不了就做個閑雲野鶴罷了,可是性命卻是要緊,稍有差池,咱們徐家可就絕後了。哎……一邊是我素來敬仰的令尊,一邊又是擔心我的父親,我這夾在中間,左右都不是,卻不是心病嗎?楊兄,你休要勸我,我已打定主意,這官,大不了不做了,為了家父放心,索性去學那未出閣的女子,將自己關在家裏,讀書自娛,了此殘生。”

楊慎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他現在他曉得為何父親命他無論如何來請徐謙去當值了,這廝簡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亂,不鬧出點緋聞出來不罷休,你徐謙什麽貨色楊某人會不知道,讓你不去做官,你自己舍得嗎?這廝無非就是耍賴,要制造出一個新聞來,讓那些好事之人瞧熱鬧。

畢竟從古到今,身居高位者讓下頭的官吏害怕緊張也不是沒有,可是像徐謙這種被嚇得連烏紗帽都不要的,那可真是少見,這豈不等於是告訴天下人,楊學士的兇名已經遠超歷朝歷代的權臣?

楊慎苦笑,道:“楊兄,有話好好說,令尊固然是有顧慮,可是家父是什麽人你是曉得的,何必要如此,其實我直說了吧,這一次是家父命我來請徐侍讀去當值的,所以這外間所言,什麽家父對你懷恨在心,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你休要多疑。”

徐謙苦笑:“我倒是不多疑,不過令尊還真對徐某人有很深的誤會。”

楊慎立即道:“哪裏有的事,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家父時常教導我,說是徐侍讀學問又好,辦事又得力,為朝廷效命,屢獲奇功,這一次年底的吏部京察,父親已經和下頭的人打了招呼,徐侍讀肯定是優異。外間的流言,委實不能相信。”

徐謙似乎心動了,道:“這是當真?令尊竟是說了我這麽多好話?”

楊慎心裏發苦,他當然曉得徐謙不簡單,可是這廝裝出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他卻不得不循循善誘,頗有些像哄孩子一樣,道:“這是自然,我雖癡長你幾歲,可是家父卻時時敲打於我,讓我多多像你學習,你自己想想看,你六首的出身,這大明朝又有幾個能與你相比?再有,你在內閣待詔的時候,差事也是辦的滴水不漏,後來到了皇家學堂,操練校尉也是大功,家父一向有愛才之心,自然對你另眼相看,外間有人傳出如此流言,想必是居心險惡,是有人故意要挑撥徐侍讀和家父的關系。”

徐謙疑心盡去,忍不住眉開眼笑:“楊兄如此一說,我倒是放心了。”

他也沒說去不去當值,不過既然表了這個態,楊慎心裏總算舒服了一些,心裏不由想,這家夥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說他假傻,既然弄出這麽多玄虛,難道只是想聽自己幾句好話?可要說他是真傻,那也絕不可能,徐謙的陰險楊慎是見識過的,這樣的人若是傻子,這京師不曉得多少人索性死了算了。

此時徐家的侍女斟茶上來,楊慎滿意的喝了一口,方才說的他口幹舌燥,確實是急需茶水潤口,不過事情辦成了一大半,他心裏倒是放松下來,舒舒服服的體會著口齒留下的茶香,眼眸微微一瞇,露出幾分滿足感。

“不對!”

一個聲音把楊慎拉回了現實,他就曉得事情沒這麽容易,不由心裏苦笑,忙道:“哪裏不對?”

徐謙很認真的道:“楊兄說,令尊十分青睞我是嗎?”

“不錯。”

徐謙又問:“楊兄還說,令尊經常對人說,我乃六首出身,人品貴重,又是政績卓然是嗎?”

“沒有錯。”

楊慎十分肯定的道。

他不肯定也不成。

徐謙突然冷笑:“既然如此,我德行又好,出身又好,又是政績卓然,可是為何我聽說,陛下曾有意讓我升任侍讀學士,卻是令尊一口回絕,這倒是怪了,楊兄都是侍讀學士,令尊還說要讓楊兄向我多多學習,若是我不夠資格,那麽楊兄又為何夠資格?假若令尊當真青睞徐某人,又為何斷然不肯答應此事呢?楊兄,我明白了,一定是令尊設下了圈套,命你誑我當值,讓我在當值的路上……”徐謙深吸一口氣,很失望的搖頭:道:“若不是我德智體全面發展,在加深道德修養的同時還註重了智力的提升,差一點點就要被令尊騙了!”

“……”楊慎瞪大了眼睛。

若說昨天陳年覺得自己的智商不太夠用,而現如今,楊慎也察覺到自己的智商有點不夠用了,徐謙這個彎子繞的太大,讓他轉不過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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