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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五節 開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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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斯特貝森有些意外。

“那是一個奴隸商人。他有足夠的飛船一次性運走所有人。”

說到這裏,侍者臉上的表情有些猶豫:“唯一的問題……他的開價比其他人要低得多。”

斯特貝森放下手裏剛剛拿起的叉子,很不高興地說:“低到什麽程度?”

“那個家夥非常狡猾。他雖然信用不錯,卻並不討人喜歡。”

侍者努力尋找著不過分刺激斯特貝森的字句:“同樣一件‘A’貨物,他只肯出到正常市價的五分之一,甚至……更少。”

無亂聯邦還是泛聯合,所有監獄都會暗中進行買賣囚犯的勾當。按照強壯程度和擁有技能的不同,囚犯分類也和昆泰沙星球一樣,有著各自不同的售價。

“五分之一?”

斯特貝森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滿面震怒地尖叫起來:“他怎麽不去搶?這種價位居然還有人和他做生意?我絕對不賣!絕對不賣——”

侍者臉上滿是苦笑,他顯然已經料到主人會有這樣的表現。可他現在只能等待,直到斯特貝森的怒火漸漸平息,不斷起伏的胸口重新恢覆平靜,這才再次開口:“所以,在人員買賣的名單上,我一直將他列為備選……不過話又說回來,與其一次性殺掉二十多萬名囚犯,還不如把他們低價出售。錢雖然少,總是可以裝進口袋裏的鈔票。至於屍體……就算是全部處理掉,也要花費一大筆費用。”

憤怒歸憤怒,斯特貝森也不是沒有腦子的白癡。他很清楚其中的利益糾紛。

“好吧!你立刻與他取得聯系。只要他能夠在今天午夜以前將所有人運走,再低的假錢……我也認了。”

……

六小時後,五艘中型運輸艦從塔爾塔羅斯巨大的圓形平頂上騰空而起,朝著昆泰沙星球的方向迅速遠去。

桑昆已經成為趙毅手下最優秀的奴隸商人。得益於聯邦與泛聯合的各種制度缺口,經他之手轉賣給趙毅的奴隸數量,已經多達三億以上。除了數量不菲的金錢,他還得到了能夠自由往來於聯邦境內,由趙毅簽發的特別通行證。這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成為他幫助斯特貝森之類人物解決“麻煩”的最大依仗。

裝滿囚犯的船隊沒有直飛AG64——那裏已經不像幾年前一樣安全。聯邦軍情報總局在主要航道周邊設置了大量監控器。雖然有偽裝海盜不斷破壞,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記錄下進出星球的飛船數量、規模。不得已之下,趙毅只能在昆泰沙星球設置新的培訓基地,在那裏對奴隸們進行洗腦,然後再轉送阿爾法星系。

聯邦境內的囚犯,大多是因為經濟問題被判有罪。他們不同於真正意義上的殺人越貨者,很多人其實本質不錯,只是在環境和制度下,被列為犯人群體。

……

楊書臣覺得身體很軟,連站起來的力氣也沒有。

他已經整整六天沒有吃過東西——塔爾塔羅斯監獄的某些規定,顯然與聯邦司法制度相違背。對於這批剛剛從要塞星球押解過來的數十萬名囚犯,監獄方面並沒有擅自加以刑訊,但在飲食方面,僅僅只提供讓他們不至於活活渴死,也是最基本生存條件之一的冷水。

斯特貝森坐在監獄長辦公室裏,通過監控鏡頭饒有興趣地看著楊書臣。

“一個上將……嘿嘿嘿嘿!真是沒有想到,居然會是一個上將。”

短粗的手指,不斷撥弄著從肩膀上取下來的少將徽章。斯特貝森小心翼翼擦去金色五角星表面的灰塵,臉上仔細謹慎的表情,仿佛是在註視著一件價值連城的珍寶。

“老子也是聯邦軍人。為什麽聯邦政府授予監獄長的最高軍銜只是少將,而不是中將、上將,甚至大將?老子在這顆鳥不拉屎星球上做出的貢獻,並不比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少,憑什麽只有他們可以得到勳章?憑什麽只有他們可以加官進爵?憑什麽他們能夠像狗一樣對我呼來喝去?而我卻不能把他們當做玩具,隨意捏弄,想怎麽整,就怎麽整……”

斯特貝森的想法非常奇妙,也代表著他這個階層大多數人的主觀意識。

他並非沒有淩辱過比自己更加高級人物的經歷——每年,都有一批聯邦高官因為各種理由受審,判罪。他們可能是因為貪汙受賄,也可能是因為被某樁醜聞牽連,還有間諜、叛國、瀆職……等等一系列罪名。他們當中很大一部分都曾經是聯邦媒體的風雲人物。當然,在他們上面,有人犯下的罪惡可能比他們更多。但為了維持社會秩序,讓聯邦公民感受到政府對廉政建設的強化力度,就必須有那麽一部分官吏讓出現有的位置……如此一來,民眾對政府的信賴程度無形中得到提升,空出來的權力也能被其他人瓜分,至於那些被收審判罪的官員,其貪汙所得包括家產,也全部被政府沒收。如果單純從利益方面考慮,他們其實就是聯邦政府圈養的豬。

司長、部長、議員……斯特貝森不止一次與這些人打過交道。在塔爾塔落地,他玩弄過所有類型的女人,也淩辱過他所感興趣的每一個男人。這些活色生香的“大玩具”,曾經讓他感到無比癡迷。然而,用刀子割破肚皮,讓腸子內臟外流,看著傷者慢慢死去之類的游戲,斯特貝森已經開始覺得厭倦。隨著年齡增長,與女人之間各種不同類型的身體交流,他也漸漸感到力不從心。尤其是從幼女到老嫗都被玩厭了情況下,他實在很難讓自己的生殖器官對某個目標再次強硬起來……在這種時候,他只能尋找另外的刺激,將人生目標設定為追求金錢,以及更高的地位和權力。

這批新囚犯的到來,讓他重新產生了額外的虐待思維。原因很簡單——曾經是聯邦第四艦隊司令官的楊書臣,是囚犯當中軍銜最高的人物。也僅僅只是因為他,斯特貝森才覺得:應該在這名上將身上,再次試驗一下自己發明的那些特殊刑具。

饑餓,是斯特貝森結合營養學獨創的玩法之一。他必須首先將試驗對象的胃部清空,再註射能量溶液維持生命。在強烈的饑餓感刺激下,神經系統的反應能力也比平時更加迅速。對於疼痛的感覺,自然要更為敏銳。

斯特貝森已經想好了對付楊書臣的一系列方法——砍掉他的手腳,接上獅子或者牛馬的足爪。切掉生殖器,裝上機械產品,或者人工合成的代用物。通過註射高濃度激素的方式,讓他與自己的直系親屬,或者某種動物進行交配……

這聽起來的確令人發指。但在塔爾塔羅斯,卻是很多獄警打發無聊時間的游戲方式之一——這裏雖然同屬於文明世界,卻不被道德框架和法律所束縛。何況,囚犯服滿刑期,仍然會被當做工業平民流放。只要死亡率不超過百分六十,斯特貝森就不會被聯邦警察總署以“瀆職”罪起訴,仍然牢牢呆在監獄長的位置。

……

全息屏幕上的楊書臣已經從床上坐起。倒不是因為感覺到死亡威脅臨近,或者突然產生了維持活動必須的力氣——監控畫面上的房門從外面被推開,一個在兩名聯邦軍人護衛下的老人走了進來。而吸引楊書臣目光的,則是他手裏平端著的一只湯碗。從監控鏡頭拍攝的角度,可以看到裏面盛著淡黃色的玉米粥。

“這些該死的家夥,簡直陰魂不散……真是掃興,我最喜歡的玩具就這樣被弄沒了……哦!我必須另外尋找新的樂子,否則,我的大腦會生銹,思維也會陷入停頓。”

屏幕上的老人是周以銘,斯特貝森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絕對不敢在這種時候繼續未完的游戲。

他今天上午剛剛抵達塔爾塔羅斯,得知楊書臣和所有戰俘的情況後,當即把斯特貝森叫來,劈頭蓋臉訓斥了一頓,命令監獄方面立刻恢覆對囚犯的飲食供給,數量和營養方面都不得減少。用周以銘的話來說:“如果我知道再發生這種情況,塔爾塔羅斯會更換一名新的監獄長。至於你……軍事法庭並不介意審訊一個名不副實的少將。”

……

玉米粥很稠,有淡淡的奶油香氣和鹹味兒,還有一股非常刺鼻的焦糊。

楊書臣對此當然不會覺得陌生——聯邦軍的大多數戰鬥口糧均為包裝自動化加熱,這是連同塑料在內短時間熱化膨脹的效果。這種東西屬於野戰部隊的配給品,自己擔任下級軍官的年輕時代,並沒有少吃。

憑心而論,這種膠質玉米粥的味道的確不怎麽樣。但它可以提供足夠的營養,吃起來也很方便。

楊書臣沒有對飲食方面提出異議。他只是大口吞咽著這種淡黃色的稀糊。他也很清楚——自己的腸胃已經無法承受肉質固體食物。

周以銘坐在餐桌對面,點起一支香煙,抽了一口,調轉煙頭,順手遞了過去。楊書臣沒有拒絕,他接過用力很吸著,沒有說話。

與收編第六艦隊的過程一樣,第四艦隊也同樣是被換防的陸戰師團控制了指揮中心,如果不是數十名全副武裝士兵沖進辦公室,用冰冷烏黑的槍口瞄準自己,楊書臣怎麽也不會相信這是真的。

“我承認我輸了。我並不覺得冤枉,包括已經被殺的老莫格雷,相信他也同樣讚成我的說法。我們都知道你很狡猾,卻被一些流於表面的東西所迷惑。我們總是以為軍部沒有控制艦隊的實力,卻忘記了陸戰部隊才是真正的殺著……對此,我無話可說。”

楊書臣並不覺得自己會被寬恕。他很清楚權力交接與利益糾紛之間殘忍的殺戮。在這方面,文明世界遠比野蠻人更加殘暴。何況,最初從下級軍官往上爬的時候,死在他手裏的人,也很多。

周以銘幽幽地嘆了口氣,說:“你們牽連了一大批人。除了和你一起被押解到塔爾塔羅斯的戰俘,還有大約三十萬人在沖突中被殺。”

“那不正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楊書臣噴出一口濃煙,不無譏諷地看著他:“權力的構成需要清洗,你們不可能放任前艦隊司令的親信繼續擔任指揮官。反正,聯邦有的是人,死多少,就征召多少。軍事學院每年的畢業生超過十萬。他們都很年輕,都很崇拜像你這樣老而不死的將軍。對他們而言,你就是活生生的傳奇,也是最值得效忠的對象。”

“現在爭論這些,有意義嗎?”

周以銘瞇起眼睛,反問。

“我只是想在活著的時候,把想說的話全部說完。”

“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有罪?”

沈默了幾秒鐘,周以銘的聲音開始變得森冷。

“哈哈哈哈……這問題真是有趣。”

楊書臣冷笑道:“我有什麽罪?從我加入聯邦軍的那天開始,就已經明白什麽是爭權奪利。我需要爬得更高,得到更多。要達成願望,就必須讓占據位置的人徹底滾下來。看看你自己,難道你不是這樣做的嗎?不錯,我的確有過想要獨立的念頭。可是你呢?你發動了一次又一次戰爭,從幾十年前與泛聯合之間的大規模沖突開始,你就不斷挑起帝國與聯邦之間的矛盾。每一次平息,都要數十萬人,甚至是上百條生命為代價。你不餘遺力消耗著各個獨立艦隊的實力,滅殺一切反對聯邦的民眾……嗯!就連那個叫做趙毅的小子,也仍然被你蒙在鼓裏。別以為我什麽也不知道——當時,是你修改作戰計劃,使戰線側翼出現了空檔。泛聯合才抓住機會對S12要塞投入重兵。在他的面前,你一直都是和藹的長者形象,但骨子裏,你是比任何人都要兇殘的殺手。”

周以銘平靜地看著他,不以為意地嗤笑著,然後,臉上再次浮起微笑:“塔爾塔羅斯是一個非常恐怖的地方。從這裏出去的囚犯,不是屍體,就是工業平民。”

“你在威脅我?”

楊書臣咽下最後一口玉米粥,將盤子推到一邊,仰起頭,兇狠地註視著聯邦總參謀長。

“我只是說出這個你我皆知的事實。”

周以銘的笑容很是令人畏懼:“與你同時被押解過來的二十多萬戰俘,其中有五萬多人都是你的下屬。如果發布清洗令,他們的家人也無法幸免。你知道,我從不相信什麽刑法專對個人之類的說法,只有連坐才是最為有效的震懾手段。這些人家屬一旦被牽連……被殺的人可能超過五十萬,或者六十萬。”

“你想知道什麽?”

楊書臣的表情非常鎮定。

“第四艦隊總共下轄十個分艦隊。其中,有九個艦隊在第一時間被軍部控制。我們沒有找到第三分艦隊的下落,也沒有收到任何相關信號。指揮中心的計劃表格顯示——他們當時正在進行編隊訓練。這些戰艦的下落,你一定很清楚。”

不等對方回答,周以銘又補充道:“另外,後勤總部的多份補充清單上,都羅列著第四艦隊以戰損名義超額領取戰艦。總數大約為十萬艘左右。加上下落不明的第九分艦隊,就是整整十五萬艘……我很好奇,他們在哪兒?”

楊書臣註視了他幾秒鐘,非常古怪地笑了:“你猜?”

“我不喜歡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

周以銘收起笑容,平靜而嚴肅地說:“你可以不用死,但必須被判處終身監禁。這是我唯一能答應你的條件。”

楊書臣看著對方那張滿是皺紋的臉,註視著那雙略帶渾濁的眼珠,仿佛想要看透其中隱藏的秘密。

“你的手下也可以因此脫罪。當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他們可以不用死,卻必須成為工業平民。”

周以銘繼續循循善誘:“你不能這樣自私,你必須為他們考慮。”

“是嗎?聽起來似乎不錯。”

楊書臣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膀,將身體朝椅子上後靠,淡淡地說:“抱歉!我不知道第九分艦隊的下落,也不明白後勤補充清單上為什麽會有如此之多的戰艦數量。如果要尋找這些問題的答案,你應該派出審計人員對相關部門進行核查,而不是跑到這裏浪費時間。我……什麽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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