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又夢到了上輩子自己在祥雲超市時的事，她惶恐不安地躺在床上，握著刀，生怕誰摸黑進來上了自己的床。

之前她怕的是喪屍，怕的是死亡和被拋棄。而現在，她怕的是人，是輪·奸·和毆打。她已經弄不明白，到底是哪一種生活更加可怕，令人絕望。

突然間，一種強烈的、讓人渾身戰栗的感覺席卷了她。好一會，林舒分不清那感覺是什麽，她不由自主站了起來，打開門走了出去。

過道上的燈只開了兩盞，整個走廊都被昏黃的燈光籠罩著。林舒往前走去，走去，看到各個屋的門都是開著的。

她好奇地望進去，屋裏沒有人，一個人都沒有。淩亂的被褥上，是黑灰色的粉末，那些粉末，好像都是人的形狀。

林舒的心越來越慌，她走到前面的大廳裏，這裏每天晚上都有四個人守夜，負責盯著門窗，不讓喪屍闖進來。

大廳中已經被清理出來，所有的門窗都封死了，只留了一個鐵門。守夜的人一般都是待在正中的桌子邊，靠打牌吹牛來提神。

如今，那桌椅上，只有玩到一半的牌局，和散落的粉末。

還有一個人，正低著頭，背對著她站在桌邊。

不知為何，林舒意識到，剛才一路走來那些被打開的房門，就是這個披頭散發的女人推開的。她同自己一樣，感覺到了異常，下意識地想要去看看其他人的情況。

只是為什麽，這個女人，看起來這樣眼熟？

那個名字，已經到了林舒的嘴邊，她不由自主地念了出來。

“林舒？林舒？你做噩夢了嗎？”於麗的聲音響了起來。

林舒睜開眼，茫然了半響，發現渾身都汗津津的。她喘著粗氣，換了身幹凈的衣服。於麗在一旁擔心地看著她，道：“你夢到什麽了？”

李娜豎起耳朵，也湊了過來。

“我夢到了祥雲超市，就是……”林舒好險說漏了嘴，她頓了下，才又繼續說了下去，“就是V城的一個超市，我看到有印著祥雲超市名字的箱子和工作服。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認為裏面是有人的，但是那些人都變成了，好像灰塵一樣。”

李娜聽了，表情有些奇怪道：“你還夢到什麽了嗎？”

“我還夢到了一個人，就一個人，我認識她，應該。”林舒極力回想著，糾結道。

於麗喃喃道：“你夢到的，不會是馮穎吧。你剛才在夢裏喊的就是這個名字。”

林舒楞了下，李娜追問道：“馮穎是誰？”

“是我們的一個同學，我們一起從C大跑出來的。後來她和我們失散了，她和費文澤騎著摩托跑了。”於麗猶豫了下，道。

李娜若有所思地看著林舒，道：“你，還夢到了別的什麽嗎？”

林舒想了想，接過李娜遞過來的熱水喝了口，搖了搖頭。

李娜繼續問道：“那夢裏，你是什麽感覺？”

“有點慌，好像被什麽東西掃過一樣。”林舒低聲道。

李娜拍了拍林舒的肩膀，溫柔道：“我們現在想檢查下你的精神狀況，可以嗎？”

林舒點點頭，李娜便讓一個護士帶著林舒去了隔壁，望著於麗道：“為什麽你們之前沒有提過馮穎和費文澤這兩個人？”

於麗冷笑道：“兩個賤人，不提也罷。費文澤是林舒的男朋友，卻被馮穎釣著跑。林舒一生氣和他分手了，他就和馮穎騎著摩托車跑了，全不顧我們三個開11路的。”

“你們是什麽時候分開的？”

“就是剛出事那陣子，嗯，4月下旬，具體日子忘記了。你問問蕭翎那小鬼吧，我們和那倆賤人分開第二天就碰到他了。”於麗極力回想了會，懊惱道。

“那就是4月24日了。”李娜自言自語道，“他們倆人應該也去了V城。祥雲超市。”

她思索半響，對於麗道：“林舒和你最好，有的話她不會用我們說，只會和你說。你多開導開導她，別讓她壓力太大了。”

於麗點頭，她和林舒也是點頭之交，同系不同班，在這之前話都沒有說過幾句。

李娜將林舒的夢報告給了張垚，張垚同於青商量了一會，決定讓神龍組織一個三人小隊，入城去祥雲超市看看情況。按理說，現在白頭圈裏除了白頭山外，其他地方應該很安全。

當天下午2點，蕭炎、騰飛和一個名叫王輝的醫療兵坐車開始向V城出發。上車前，滕飛瞥了眼車裏的急救設備，心裏暗自納悶，難道上面認為城裏還有活人？

蕭炎也在想這個問題，因為職位他知道的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張垚等人一直有一個推遲，白頭山上的那個玩意，他們命名為A精神體，它在召喚著白頭圈裏所有喪屍與人類。至於目的，張垚初步認為是為了進化，成為更高一級的精神體。這次的碳化行為，應該就是針對被召喚來的所有生命，人與喪屍都應該在那一刻就化為灰燼。

夜幕降臨不久，他們進入了V城。路況還算好，因為植物也受到了末世的影響，都枯化了。

根據蕭翎提供的地址，他們很快就找到了那個超市。生命探測儀上有一個微弱的光點，蕭炎三人面面相覷了會，蕭炎道：“老四留下守著車，小輝和我進去。”

王輝背著急救包，擦了擦汗，跟著蕭炎下了車。

武力破壞掉超市大門後，蕭炎先進去看了看情況。

超市內的貨架都被堆到了兩側的墻邊，有的被改造後用來擋住門窗與通風口。中間是一片空地，空地中是一個寫字桌、四把實木椅，東北角是一扇緊閉的門，門後應該就是通向倉庫和員工休息區的通道。

蕭炎皺眉看著寫字桌上的麻將，這與林舒的夢境不符。還有那扇緊閉的門。倒是桌椅旁的灰色粉塵，同林舒夢到的一樣。

蕭炎試著推了推門，發現它是從裏面反鎖的。開槍破壞掉門後，露出後面黑黝黝的走廊，走廊兩邊全是房間，所有房間的門都是關上的。

蕭炎看了看離他最近的那扇門，試著推了下。門依然是從裏面被鎖上的，但是可以用卡片等薄片輕易地劃開。

開了幾扇門，裏面都沒人有，只有碳化後的灰塵。

一直到最盡頭的那扇門，蕭炎打開後，看到裏面用鐵鏈拴著一個赤、身、裸、體的長發女人。

那女人蜷縮在地上，顯然已經陷入昏迷。她身旁散落著幾十個空的、被捏變形了的礦泉水瓶，和大量的食品包裝袋，墻角還有一個塑料桶，屋裏的惡臭味都是從那裏散發出來的。

這個女人被關在這裏有些時候了，手電光照在她的皮膚上，可以看見上面滿是傷痕，大多已經結痂開始痊愈。王輝伸出手撥開那女人臉上的頭發，露出一張憔悴、蒼白卻依然難掩麗色的臉來。

十分鐘後，於麗和林舒看著從V城傳回來的圖像，辨認了會後，互相對視了一眼。

“沒錯，是馮穎。”

林舒看著張垚、李娜凝重的表情，忍不住問道：“她，她還活著嗎？”

張垚緩緩點點頭：“很虛弱，但是還活著。”

於麗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握著林舒的手，兩人臉上都滿是不忍。

“只活了她一個嗎？”林舒道。

他們都以為林舒是在問費文澤，於麗張了張嘴，似是想讓林舒不要再惦記她那前男友，但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費文澤再渣再賤，也不是他該死的理由。就如同馮穎再不好，也不該遭受到那些虐待。雖然這些都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路。

於麗頗感激、後怕地看著林舒，若不是林舒非要和他們分開，若不是他們機緣巧合碰到蕭翎，進而與蕭炎匯合，現在V城某處地上，落著的就該是他們三人的灰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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