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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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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禮成,送入洞房。」

即使柳家鬧得風風雨雨,幾乎成了地方上的笑柄,柳毅和徐輕盈的婚禮還是如期舉行。

在柳毅的安排下,場面熱鬧而盛大,舉凡地方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祝賀,賓客盈門。

其實除了林文娘和朱家人,陳管事和徐府二房都知道柳毅即將迎娶徐輕盈,婚期也早就定下了,他們需要的是備禮,像子孫桶、春凳、千工床、紅木櫃、梳妝臺、四季衣服鞋襪、金銀器四箱籠等的嫁妝和聘禮。

於是柳毅和陳管事合演了一出戲。

早在回來前,他就知曉朱家人的惡行劣跡,他一直和陳管事有書信往來,藉由驛站的傳遞,他能在最快的時間知曉柳家發生的大小事。

柳毅不能直接朝姨母發難,因為姨母對他有恩,也是他的長輩,所以他只能向朱家人下手,藉以讓姨母了解,他也是有底線的,她不能老是仗著恩情為所欲為。

奉養她是基於孝道,但她不是柳家人,不論她在柳家住了多久,百年之後還是要葬入朱家祖墳,讓她代管內宅是情分,並非非她不可,她總有一天要把這樣的權力還給柳家人。

「你不出去敬酒嗎?」徐輕盈不解的問道。看什麽看,天天看,日日看,她還是同樣的一張臉,他看不膩嗎?

像是聽到她心底的埋怨,柳毅笑得像個傻子似的伸手撫上她的瑩白小臉。「盈兒,你真好卷,比我看過的花兒都好看。、「嗟!逗我的吧,我看你喝的不是酒,是蜜。」她哪裏好看了,牡丹仙子才艷冠群倫,仙界第一美。

雖然不覺得自己美,但是她心裏還是喜孜孜的,瑩潤的臉蛋兒紅得嬌艷,新嫁娘的喜悅更襯得她明艷動人。

他看傻了眼,忘情地撫著她柔嫩嬌顏,有些癡了,眷戀起指腹撫摸的玉肌。

「我喝的是酒,但酒不醉人人自醉,我看到你就醉得一塌糊塗,連站都站不起來。」柳毅假意腿軟,硬是黏在她身邊,光是看著她,他也心滿意足,心頭滿脹著對她無窮無盡的愛意。

「真不去敬酒?」紅著臉,徐輕盈小聲問著。

「不去,我要陪新娘子。」他耍起性子,半個身子往她肩上壓,低笑著吮著她玉白耳垂。

「別人會笑話的。」他的臉皮幾時變得這麽厚了?

「笑就笑吧,反正我們之後就要到長安了,他們笑得再大聲我們也聽不見。」

柳毅是無賴到底了,他決定放縱一回,不去管他人的眼光和耳語,做一次不守規矩的人。

「你告訴你姨母了嗎?」她爹娘都很舍不得,可是祖父還在,他們走不開,不然他們也想到京城陪她。

老是讓大房占盡好處,對自家的女兒不公,其實徐賢之早就有分家的念頭,尤其是女兒嫁得這般委屈,疼女如命的他心有不平,大房為徐溶月準備了五萬兩壓箱銀,而公中只給二房三千兩,如此的差距讓人心寒。

老實人也會發火,他忍得太久了,忍到他都以為自個兒沒脾氣。

他可以把和春堂藥鋪讓給大房,憑他一手好醫技,還不能另起爐竈嗎?何況還有他女兒制的成藥。

徐賢之思忖著,他想找個適當的時機告知老父,分家不分住,他還是會盡兒子的責任照顧老父終老,不會讓父親老而失依,連個兒子都不在身邊盡孝。

上提到林文娘,柳毅的神情為之一黯,神色顯得有些落寞。「她會知道的,在我們離開後。」

他已經不知道該和姨母說什麽了,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恨她,她毀了那個他一直景仰在心的姨母形象。

「她肯定會很難過,她畢竟養了你十年。」徐輕盈對於林文娘的感覺其實也很覆雜,有著討厭,又有著理解,也有著同情。

林文娘和柳毅,不是母子卻更勝母子,一個不姓柳的寡婦,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在世人眼中都是柔弱可欺,任誰都想來踩一腳,將這房的財產分瓜殆盡,連點肉渣也不留下,可她用她官夫人的餘威硬是震壓住一幹大老爺,逼得他們面紅耳赤的離開,她的相護之情不可說不大。

只是人老了,就想捉點什麽在手上,她也未能免俗的走入死胡同裏,越是想要,越是什麽也捉不住。

柳毅握住她的柔白小手,輕輕摩挲,久久才略微沙啞的道:「我比她還難過,長久以來,我一直把她當第二個母親看待,可一個母親會傷害自己的孩子嗎?」

他的心真的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

「阿毅,你哭了嗎?」明明是大喜之日,她卻覺得很沈重,胸口像壓了一座山似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聞言,柳毅眼眶一熱,卻不忘糾正道:「要叫夫君。」他不會哭,哭就代表他輸了。

徐輕盈笨拙地拍撫著他的背。「你別哭嘛,以後我疼你,我會對你好的,我們是一家人,誰也不離開誰。」

「盈兒,你疼錯地方了。」他低聲輕笑,低迷的心情明顯轉好,眼底眉梢都染上笑意。

「地方錯了?」什麽意思。

「是這裏。」他將她的手從後背移到胸口,輕輕地揉按。

徐輕盈瞬間臉紅如飛霞。「你變壞了,還戲弄我,小心我咬得你體無完膚。」

柳毅脫掉外袍,再把裏衣也卸了,把赤裸的膀子湊到她嘴邊。「咬吧,這叫閨房情趣,我任你咬個痛快。」

「你、你幹麽脫掉衣服……」他看來顯痩,但是衣物一卸盡,肌肉倒也挺精實的,害羞的她又偷偷看了好幾眼,越看臉兒越熱燙。

他帶著情欲的眼眸緊鎖著她,調笑道:「本來就要脫掉,不然怎麽洞房。」說完,他將她撲倒在床上,很忙碌的解著她的大紅嫁衣和腰帶。

「你輕點,急著上山打老虎呀!別、別扯,我自己脫……」被他扯壞了多可惜,她還想留給他們的女兒。

想到肖他或像她的孩子,徐輕盈眼前充滿粉紅色的遠景,她忘了自己是十二生肖的雞,也沒有什麽非要拿頭名的隊友,只有他和她美好的婚姻生活,以及幾個跑來跑去、綁著沖天炮辮子的小蘿蔔頭。

「你自己脫?」柳毅笑瞇眼。

「脫就脫,還怕你不成,我……哎呀!你別看,你一看我的手就抖了……」為什麽脫不掉?

一雙寬大的手伸了過去,刷地一撕。「我幫你。」

「你……你把它弄破了?!」徐輕盈還想留著傳家呢。

「破了才有新的,我買給你。」柳毅的大手覆上她胸起隆起的豐腴,有些迫不及待的揉捏輕撚。

「臭阿毅……」欺負人!

「叫夫君。」他是她的夫。

覆上她的身,柳毅親自用身體教會她何謂以夫為天。

兩人終夜不歇,一夜無眠,令人羞臊的呻吟聲時高時低。

紅燭雙燃,搖曳情深,到東方大白,暧昧的聲音才停止。

不過折騰了一晚的新人並不能睡太久,他們還要早起敬茶,雖然柳家雙親不在了,還有等同母親的姨母在。

柳、朱不同家,但林文娘卻是柳毅嫡母胞姊,又有撫育之恩,自是受得起這杯茶,盡管之前鬧得不愉快,只要面子上過得去,各自退一步又何妨。

「小妖精,你踢我。」

翻紅的被褥中,被踢中腰腹的柳毅不滿的低嚎。

「我不想起床,我累。」徐輕盈被他折騰了一宿,腰酸背疼,渾身無力,全身的骨頭像要散架似的。

他嘻笑著撫著她光滑的小蠻腰,那裏的嫩肉最軟乎。「不行,就這一次你就解脫了,忍一忍。」

姨母不是正經婆婆,用不著晨昏定省,這家裏就他們小兩口當家作主,沒有長輩指手劃腳。

她用微啞的嗓音嗔道:「我爬不起來。」嬌喊了一夜,能不沙啞嗎,她懶洋洋的賴床,不肯起身。

「要不要為夫的幫你?」柳毅低沈的嗓音中有著些許笑意。

「不要。」知道他不懷好意,徐輕盈果決的拒絕。

「娘子,你和我還需分彼此嗎?為夫樂意得很。」舉案齊眉,畫眉之樂,閨房之趣其樂融融,早知魚水之歡如此愉悅身心,他該在科舉前就娶了她。

一聲娘子讓仍睡意深濃的她手臂上瞬間冒出一粒粒疙瘩,她打了個寒顫。「別別別……我起來了,你先到凈房盥洗一下,我讓阿喜和梨花進來幫我穿衣梳發,略微上點妝粉。」

原本的丫鬟阿喜和梨花成了陪嫁,一個管箱籠,一個管內務,一名嬤嬤是徐二夫人給的。

「我想陪你。」她身上好香,他不想離開。

徐輕盈沒好氣的推了他一把。「少膩歪,誰看不出你的心思,真要趕不上敬茶的時辰,你可別怪我。」

柳毅回了幾句沒情趣、過河拆橋什麽的,但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翻身下床,身上只穿了一件棉白色裏褲,一邊回頭看妻子浸淫在晨光中的瑩白嬌軀,一邊走向凈房。

等男主子不在時,徐輕盈才叫服侍的丫鬟入內,凈面、洗手、梳發上妝,今日起她也要綰起婦人頭了。

昨日還是新人,今天成了媳婦兒,變化真大。

「哇!姑娘真漂亮,面頰粉嫩粉嫩的,氣色真好。」看著嫁了人的主子,阿喜有恍如隔世的驚艷。

不過才過了一晚上,感覺完全不同了,以前還帶了些稚氣的嬌嫩,轉眼眼眉間便多了誘人的嫵媚。

「什麽姑娘,要改口叫夫人,你這規矩要改。」笑著提醒的梨花處事較為沈穩,伸出食指輕點了下阿喜的額頭。

「叫她夫人,那要喊我什麽?」從凈房出來的柳毅一身清爽,他已穿上暗紅繡雲紋單衫,發束著冠。

「這……」兩人同時一怔,一時之間倒也不知該做何稱謂,不能喊姑娘自然也不能喊姑爺了。

「當然是老爺嘍!都當官老爺了,還能少年風流嗎?從今日起,你要頂梁撐戶了,你是咱們家的一家之主。」徐輕盈輕瞄他一眼,回道。

柳毅忽然覺得雙肩變沈重了,但他喜歡她口中的咱們,表示夫妻是一體的,共同承擔柳家的一切,不論好的或壞的,他們都將牽在一起,至死方休。

他也沒有任性的時候了,要學會沈穩,因為他是大人了,為家、為朝,都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

「這位尚未上任的官老爺將以妻命是從,娘子,該走了。」她美得不可方物,無法以言語形容。

新婚燕爾,四目相對,兩人默契十足的會心一笑。

屋外的天色正亮,辰時一刻。

新婚夫妻相互攙扶著,緩緩走向正堂。

「喲!有這麽恩愛嗎?還讓長輩等你們,我們卯時剛過不久就來柳家等著喝媳婦茶了。」語氣酸溜溜的是朱巧兒,她今天穿了一身大紅色暗刻萬字福的秋裳,衣服是新裁,妝扮得比新婦還艷麗,有意和徐輕盈一別苗頭。

「你姓什麽?」

「朱。」柳毅一問,她不加思索的回應。

「你是柳家有名有分的媳婦,拜過祖先的嗎?」

「不是。」她一回答就感到不對了,想收回又駁不回事實,即使她很想入柳家門。

「那你喝什麽媳婦茶?!」他沈聲一喝。

「我、我是表姊……」她說得理不直、氣不壯,倒有幾分挺不直背的氣虛,她自個兒也曉得這解釋太牽強。

「等你當上柳家主母再說。」她還沒資格喝茶。

「柳毅你……你敢羞辱我?」朱巧兒惱怒地一瞪。

「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我有請你來嗎?」不請自來的一個外姓人居然有臉站在他們柳家歷代祖先的牌位前刁難他柳家媳婦。

「你……」他欺人太甚。

「夠了,都什麽時辰了還鬧騰,這杯茶還喝不喝!」不許自家人窩裏反的林文娘開口制止,她的神情顯得疲憊萬分。

不知是被不孝子孫氣的,還是柳毅大肆整頓柳家風氣的緣故,她一下子像老了十歲,兩眼無神,眼袋深凹,面色枯黃而嘴唇刷白,整個人萎靡不振,露出老態。

「姨母別勞心,請喝我和媳婦敬的茶。」柳毅恭順地往後退一步,拉著妻子一並雙膝落地。

丫鬟用漆紅端盤端來一杯茶,新婦徐輕盈伸手捧起雲白繪百子圖瓷杯,垂眉順眼的雙臂舉過頭敬茶。

「嗯,這杯媳婦茶我喝得,毅兒可說是我一手帶大的,以後就是你要扶持著他走,夫妻要和順,結發不離心,知道嗎?」這茶是苦澀的,她卻得咽下。

「是的,姨母,外甥媳婦一定謹遵教誨。」

一句外甥媳婦刺得林文娘肝疼,徐輕盈這是在提醒她親疏有別吧,姨母再親也親不過親娘,讓她別端婆婆的架子,她不吃那一套,好個刁蠻的媳婦。

「也給你表兄、表嫂行個禮,他們一早從朱家趕來就為見新弟媳。」給了見面禮之後的林文娘神色慵懶,她特意提到朱家,實則埋怨柳毅不顧兩家的顏面,將她的兒女、媳婦趕出柳家,絲毫不曾想過她盼著兒孫繞膝的心情。

「是的,姨母。」

算是給姨母一個面子,柳毅帶著妻子行了個平輩之禮,並未屈身或躬身,僅抱拳一揖。

不過田月荷看到兩人和睦的樣子,嫉妒得兩眼快要噴出火來,她死命用尖細的指甲掐住自己的掌心,才不至於失去理智,沖上前揪住新婦的頭發,大喊:「這是我的男人,你搶了我的男人!」

朱承敬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昏睡不醒的樣子,在敬酒的途中他還打了個呼嚕,顯見他又不知在賭場熬了幾夜。

「敬完茶,我們先回房了,盈兒還有很多嫁妝要歸攏。」看到朱家人的嘴臉,柳毅實在不想和他們打交道。

一說到嫁妝,林文娘的精神就來了,她怎麽也沒想到一間小藥鋪的女兒居然有八十八擡嫁妝,比她當年的六十六擡還多,而且每一擡妝奩都裝得滿滿的,連手都插不進去。

她心想著,柳家的銀子是沒指望了,她沒機會沾手,不過管管新媳婦尚可,她那擺放嫁妝的庫房鑰匙得上繳。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在徐輕盈敬茶的同時,她的妝奩和私人用物已經悄然從兩家相鄰的院墻運出,接著會從徐府運往停放在碼頭的大船上,過幾日他們便要乘船北上,前往長安。

林文娘的算盤打空了。

三日後,回門。

說是回門,其實就在隔壁,翻個墻就到了。

可是徐輕盈已經是柳家的媳婦了,不能再有翻墻而過的魯莽舉動,她望墻興嘆,中規中矩的從柳家大門走出去,連轎子也不用坐,走個幾步就回到了娘家。

她在外地當官的大哥徐展琛也回來了,和二哥徐展瑜站在門口相迎,乍看兩位兄長疼寵的微笑,她倏地眼眶一熱。

其實三天前才見過,怎麽就感傷了,好像一下子疏離了,不再是一家人,徐家少了個女兒。

「大哥、二哥。」

「回來了呀!」看著如女人般嬌艷的妹妹,徐展琛忍不住眼中泛淚,他真舍不得妹妹嫁人。

「嗯,回來了。」她客氣而拘束的螓首一點。

「快進來吧,祖父和爹娘都在等著呢!」

「是。」不知為什麽,明明是自己的家,徐輕盈卻突然覺得變陌生了。

「還要人請呀!不論你嫁到哪裏,都是徐家的女兒、我徐展琛的妹妹,哥護你。」這是他一生不變的承諾。

「大哥……」她難掩動容,差點落下淚來。

「也別忘了二哥,柳毅要是敢欺負你,不管天涯海角,二哥都會替你揍他。」

娘家是出嫁女永不傾倒的靠山。

「二哥,你真好……」有人撐腰的感覺真好。

「從小到大只有盈兒欺負我的分,我哪敢給她惡臉看,身為幫兇的你再清楚不過了。」每次徐輕盈爬墻,都是她二哥在底下讓她踩背,可三次有兩次讓她跌下墻頭,真是一對笨兄妹。

「少說廢話,進去,讓我爹訓訓你。」徐展瑜擺出二舅子的架勢,很是威風的拎起妹婿衣領。

徐展琛、徐輕盈笑看著他們嘻鬧的動作,一行人邊說邊走進了二進門,來到正堂。

柳毅扶著徐輕盈,對著坐在主位的三位長輩跪下,連磕了三個響頭。

「好了,好了,別再磕了,快起來吧,小心把膝蓋給跪疼了。」柳二夫人趕緊道。頭磕得那麽用力幹什麽,做做樣子就行了,兩個傻孩子。

「娘,你不要再寵著我了,你會把我寵壞的,我已經是柳家的媳婦了,不能太嬌慣。」以往犯了傻,還能往爹娘懷裏躲,如今她是宗婦了,要承擔起家族興袞的重大責任。

「怎地,寵你還遭你怨了,還娘的貼心小棉襖呢!娘看是夏天的火爐,熱烘烘的,快走開。」這丫頭還是沒規沒矩,嫁入人家家中要如何持家,徐二夫人實在擔心不已。

女兒嫁了人她還是放心不下,怕女兒嫁得不好,怕女兒吃苦,怕女兒不懂得照顧自己,身為母親,她沒有一日不憂心兒女。

不理母親假意的輕推,徐輕盈撒嬌地抱住她手臂,偎入她懷中蹭呀蹭的。「不走開,不走開,盈兒要一輩子賴著娘,以後娘不要寵我,換我來疼娘。」

「你這丫頭,存心讓娘哭是不是?」徐二夫人拎著帕子輕拭眼角,眼裏、心裏全是女兒的一番窩心話。

「娘不哭,盈兒疼。」

「疼什麽疼,你少氣我幾回我就阿彌陀佛了,幾個孩子中你最讓我頭疼。」表面順從,背地裏不聽話,可是她還是無法不疼寵她,因為女兒是她肚子裏掉下的一塊肉。

「娘……」她明明很乖,幫爹攢了不少私房。

「咳!咳!你只顧著娘,那爹呢?」徐賢之吃味地故意幹咳了幾聲,一副被女兒冷落的可憐老頭模樣。

徐輕盈見風轉舵的撲向她爹,勾著他的小指直搖。「我也疼爹呀!像我采到的藥草不是都交給爹去賣……」用銀子孝敬他最實在。

他重咳,打斷女兒的話,「那件事略過不提,你這是回門,我們一家人高高興興……」

「爹,什麽賣藥草?」徐展瑜兩眼幽深的盯著神色不自在的爹,為什麽他都不知情?

「這個……呃,沒什麽,賣什麽藥草,咱們家還開著藥鋪子呢,還缺那點藥材嗎?」死丫頭,還陷害她爹。

「爹,你缺銀子嗎?我任上存了些銀兩,一會兒給你送來。」徐展琛一聽到父親窮到要賣藥草貼補家用,難過得都哽咽了,暗罵自己真是不孝,讓爹娘的日子過得如此困苦。

「你收賄嗎?」

「當然沒有。」他是清官。

「那你哪來的銀子,那點小錢還塞不滿你爹的牙縫。」看兩個兒子狐疑的眼神,徐賢之無奈地讓人取來他放在書房的大匣子,親手打開匣蓋。「你老子不缺銀子。」

話雖粗俗,卻令人莞爾,柳毅很羨慕徐府的父慈子孝。

徐義松看著子孫笑鬧著,嘴角也勾得老高,兒孫自有兒孫福,他這個老人家也樂得清閑,只要一家人像現在這般和樂就好。

「天哪,這是……」徐展瑜難掩驚愕,一張嘴張得老大。

徐賢之刷地把匣蓋闔上。「極品靈芝和千年人蔘,你們妹妹上山采的,咱們不在自家的鋪子賣,賺了也是大房占一半,所以盈兒讓我私下賣,當是我們二房的私產。」他都還沒有機會向老父提起分家的事兒,看來是該覷個機會,好好和老父談談了。

「哇!這真是……太震撼了,好妹妹呀,你這是上哪兒采的,下回帶二哥去,二哥幫你賺嫁妝……啊!不對,你已經嫁了,那就當做賺你的私房錢,手中有銀子心不慌,你看二哥對你多好。」

臉大的靈芝、臂粗的人蔘,這等極品上哪兒買呀!有錢也買不到一小片,而爹的匣子裏有一堆,真是羨慕。

「好不好要等蓋棺論定,不過我有錢為什麽要分給你,我自己上山采自己賺。」徐輕盈故意逗著二哥。

「因為二哥要攢老婆本呀,而且你嫁人了,以後就不能常常到山上,二哥代你去不就好了,賺的錢還是我們兄妹的。」打斷骨頭連著筋呢,都是一家人計較什麽。

「我考慮考慮。」她拿喬的揚高鼻子。

徐展瑜恨到不行的咬著牙。「行呀!丫頭,你得瑟了,日後你二嫂進了門,我讓她好好地治治你。」

「哈!那時我已經不在了。」徐輕盈沒想太多,直接回道。

但此話一出,包括她自個兒在內,表情都為之黯然,等她和柳毅進京後,少說三年五載是回不來的,離別的惆悵頓生,一屋子彌漫著感傷和不舍。

驀地,有人打破了這樣的沈悶,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

「爹呀,你那人蔘能不能分我一半……不,不用一半,一小截就好,我想給我岳父補補,他這些年身子不是很好。」一向剛正的徐展琛腆著臉,伸出尾指一比。

蘿蔔粗的人蔘切下小指大小也是價值不菲,起碼幾千兩,一個小縣官一年的俸祿還沒那麽多。

但他的話讓一旁的妻子很難為情的紅了臉,哪有拿妹妹孝敬公爹的東西去給岳父的,太丟臉了。

「拿去,拿去,整根拿去,讓親家公好好照顧身子,我屋子裏還有幾根……」啊!說溜嘴了。

「還有?!」

徐展琛、徐展瑜同時驚呼出聲,接著他們看向妹妹的眼神變得不同了,變得特別、特別的亮,好像看見一座寶山在面前。

「爹啊,你真是的,怎麽把我們父女倆的秘密說出去了啦!你看哥哥們的眼神多邪惡,一副要從我身上挖出靈芝、人蔘的樣子,你得管管他們。」哼!她雖然是嫁出去的女兒,可是還是爹娘們最寵愛的心頭肉,哥哥們是比不上她的。

女兒的軟嗓一揚,徐賢之的骨頭就酥了,他一臉正經地看向兩個兒子。「你們兩個不許說出去,聽到了沒?」

兩兄弟點頭如搗蒜。

「好,一人挑一樣,隨你們挑,反正盈兒給爹弄來很多,她不會跟你們計較的。」

「真的?」兩人喜出望外。

見徐賢之點頭,兩兄弟有如孩子一般,爭著往匣子裏翻寶,可是每一樣都珍稀,都舍不得放手,太難抉擇了。

「老二,你在幹什麽?」

多藏了一片靈芝的徐展瑜假裝左顧右盼,沒聽見父親喊他。「這天氣不錯,很適合啟航。」

啟航兩字一吐出,眾人又想到停在碼頭的船只,那艘雙桅木船將載走他們徐府的寶貝女兒。

再一次,有人打破了這樣的沈悶,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

「二哥,我告訴你幾個珍貴藥草生長的山區,你下回上山就能去采了,不過那地方極為隱密又危險,你不要一個人去,一定要結伴同行。」徐輕盈認真的道。

「哎呀!果然是我的好妹妹,二哥沒白疼你,下次你爬墻,二哥讓你踩背,絕不摔了你。」徐展瑜太過興奮,說起胡話了。

她感覺自己快被娘的眼刀給插死了,她不滿的瞪著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笨二哥。「反正好的藥草我都采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是才不到一百年的小人蔘……」

不等她說完,徐展瑜痛惜的大喊,「什麽叫「才」一百年,你知不知道咱們鋪子裏一根五十年的人蔘就讓人搶到頭破血流,你還不知足的嫌棄,小心天打雷劈!」

沒那麽嚴重吧!徐輕盈極力忍住笑意,她怕笑了,她那個快暴走的二哥會撲過來咬她。

「咳!該用膳了,一會兒他們就要走了,好好坐下來吃一頓回門飯。」打著圓場的徐賢之一臉悵然地看向孩子們,每一個都讓身為父親的他感到驕傲。

「是呀,祖父吃飯,爹吃飯、娘吃飯,大哥、大嫂吃飯,二哥吃飯,阿毅……夫君吃飯,我們這是團圓飯,要開開心心的吃完。」徐輕盈是這麽說,可是不知為何她覺得鼻頭發酸,一點胃口也沒有。

「嗯,吃飯了,快坐好,娘很久沒和你們一起吃飯了,今天三個孩子和媳婦、女婿都在,真好……」下一次要再聚頭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吃完回門飯後,柳毅夫婦從徐府離開,徐府眾人一直親自送到碼頭,看他們兩人登上船板。

保重的話不用多說,一句就好。

無聲的淚滑落,滴濕衣襟。

「別擔心,我們還是會回來的。」這裏是他們的家,柳家子孫的根,走得再遠,還是心繋家圔.

「那柳家……」徐賢之有點不放心的問。他們不在了,朱家的人會不會又鳩占鵲巢?

柳毅黑眸一冷。「岳父請放心,我已做了安排。」

起帆,船只緩緩向前移動,送君千裏,終須一別。

在他們離開後,當地縣官親自走了一趟柳家,除了林文娘所住的院落外,其餘主院和偏院都上了封條,未經柳家家主同意,不得擅自撕封和入住,否則先賞三十大板。

林文娘還是能繼續住在柳家,直到老死,每個月由外宅陳管事撥一百兩銀子給她的院子,若有看診用藥另計,但是朱家人不許入內。

《柳毅傳》到此終結,負責改編的文曲星很不滿的甩筆,他說他是文曲星,專管天下文人文筆,不是寫通俗小說的小說家,所以他不寫了,要就此擱筆,看他的百家論談。

不過照慣例的還是要添上一句結尾,柳毅和徐輕盈有情人終成眷屬,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

過了幾日,文曲星又想到有些事兒該交代一下,於是再次提筆,補述一番——

柳毅進京後,進了戶部任職,整整花了三年才將陳年弊案給翻了天,他查出父親當年是被魏王害死的,魏王貪贓枉法,私鑄兵器,瞞天過海從戶部盜取了九百萬兩整。

來年,魏王因謀反被圈禁,儀安郡主遭剝奪封號貶為庶民,沒多久就瘋了,而柳毅升為正三品戶部侍郎。

五年內,徐輕盈生有三子一女,其中還有一對雙胞胎,她為柳家開枝散葉了,而且枝葉繁盛,古怪和鬼手兩個老頭依然來去無蹤的不時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徐家二房在分家之後也越過越好,徐輕盈覺得穿越至《柳毅傳》真是最正確的選擇了!

全文完

後記

再談斑鳩 寄秋

不知是秋家的風水變了還是怎樣,秋家的斑鳩育子暖床成了「墳場」,死傷甚重。

去年上半年,每一對成鳥都能順利的產下兩顆蛋,並孵育成功,養到幼鳥會飛了,成鳥便與幼鳥一起飛走。

可是到了下半年,由第一件慘案發生後便不再太平。

先是一對鳥爸媽生了兩顆蛋,就要孵化前少了一顆,秋便覺得很奇怪,是母鳥不小心把蛋轉到花盆外嗎?

後來秋發現陽臺的紗窗破了兩個洞,老鼠咬的,是老鼠把蛋給吃了,少了一顆蛋後成鳥就沒再離巢,一直有一只守著,所以僥幸存活的幼鳥有機會長大,獨自離巢。

從那次之後,秋再也沒有看見兩只活著的幼鳥,不是一只較虛弱被成鳥丟棄,便是死蛋一顆,沒有孵化。

這一次更誇張,因為成鳥一直守著,秋不確定是一只或兩只幼鳥,直到它們暴斃了,秋才曉得是兩只,全亡。

沒錯,是暴斃,已經長羽毛了,大概過個三、五天就會飛走了,一只死在巢內,一只死在巢外,約死了一日。

之前還看見過它們躲在成鳥的羽翼下,屁股朝外動呀動的,十分可愛。

不知是不是秋造的孽,秋在幼鳥死的那一日曾用加了巴斯克林的洗澡水澆花,花剛澆沒多久它們就死了,這讓秋感到很愧疚。

不過今天秋又看到有鳥來築巢了,就在幼鳥的屍體旁邊,不曉得會不會又是悲劇一場。

唉!秋不敢想了,想來就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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