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準備跟小乖說再見了...

夜來今日又明朝，驀地青春過了。

在前往莫斯科的機上，張恒剛好在書上翻到這句話，忽然心生感慨。

第三次參加奧運會了，人生有多少個四年可以在奧運會中度過呢？每次和他一起前來的人都不同，要讓張恒說的話，他還真的差點忘了他們的名字。不是說他薄情，而是確是年紀大了，記得的事情愈來愈小，倒是童年的回憶歷歷在目，一切仿佛昨天發生。

不論是第一次跟著父親去國家隊的忐忑，還是第一次拿起球拍的好奇，又在他的腦海中重演了一次。

惟有回憶留在自己的腦中，誰也搶不去。

這次的乒乓球男團比賽先於男單，即是他人生最後一場乒乓球比賽，不是為了國團，而是為了自己。

那就好了。

“睡不著嗎？”馬龍從前面走過來問。他見球員們都睡得可香，只有張恒拿著書還在發呆。

“在飛機上睡得不好。”張恒稍稍擡頭，看著馬龍的臉，輕聲說，“馬指導真的老了。”換作以前，馬龍臉上才沒有這麼多皺紋，現在皮膚也松弛了，眼袋又加深了。

“你都長這麼大了，我能不老嗎？”馬龍笑說。“我像你這麼大時，才第一次上奧運單打。”

“我現在……好像都打到沒甚麼感覺了。”張恒臉上帶著一絲自嘲的苦笑，他已經習慣了上場就贏，沒有人能夠調動起他的情緒，連劉國梁局長也找他說話，問他是不是狀態不佳。

馬龍說：“你可以的，就按著平時一樣打球。”

“嗯，享受比賽。”張恒低頭看了一眼書，正好瞄到一句話：烏飛兔走疾如梭，眨眼風驚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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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朗和黃雲初次來到奧運會對一切都很好奇，甚至跟馬龍說了，結束比賽之後一定要去觀光一番，不能光來比賽，而錯失美景。馬龍被他們煩得受不了，才允許了他們。後來又反悔了，抓了二人罵了一頓：“女隊的姑娘多乖，天天在開會研究戰術，哪像你們一天到晚想旅行？”

“她們不敢說而已……”周朗才不相信李洛怡、周曉玟、徐佩珊和鄭文慧這個組合會不逛街不購物！

馬龍狠狠地瞪了周朗一眼，黃雲正想說話時，周雨已經用眼神阻止他，傻孩子！一點也不會看情勢。

“統統去練習！瞧你們都胖得跑不動了，是不是要改去鉛球隊？不對，是摔跤隊。”

周朗和黃雲落荒而逃，馬龍倒是更加擔心了，周雨也不好說甚麼安慰師哥。

“下一屆怎麼辦？”馬龍頹然坐在椅上，翻著一頁又一頁的資料，“他倆可靠嗎？當年小乖比他們成熟多了。”

不是馬龍偏心，而是十多年來張恒著實沒令他失望過，臨危受命照樣能沖出一個世界冠軍。

周雨倒也不憂心，“馬指導，你能愁得了多少？過了今年，你也要退休，倒不如想想退休生活。”

“一輩子都跟乒乓球打交道，要說放手，哪有這麼容易？”

“說起來，科哥、你、昕哥一起退休，我們也不知怎樣接手。”國家隊是千斤重的責任，誰接任也不敢說一定能做得比馬龍更稱職，雖然外界有很多聲音說馬龍是命好，一上任就有曾瑩，接著有杜英，最後還來了一個前無古人的張恒替他打下江山。

“我也不能做一輩子教練。”馬龍苦笑。想著也是自己愛逞強，拉著繼科就當了男隊和女隊的教練，他是一路順利，自己卻是跌跌碰碰，才悟出了一套心得。“要是這次把四面金牌帶回國，我就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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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驚無險拿下男團金牌之後，張恒在男子單打半準決賽才遇到一個較有威脅的對手───新加坡的陳穎德。其實能進入八強的都是老對手，張恒想，大家這些年見面的次數，真的跟見隊友差不多。陳穎德見到張恒也是不大高興，冤家路窄，每次當他快要得到冠軍時，就會碰上張恒，以後說不定去比賽前要去拜神求符了，順便辟邪。

張恒和陳穎德都是入局快，節奏更快的選手，你來我往，連解說的說話速度也追不上他們打球的反應。陳穎德本來以為可以打亂張恒的節奏，畢竟他也二十七歲，照常理是追不上自己的速度，但陳穎德不知道，張恒自小就是跟著國家隊的人練球，一練就是二十年，日子有功。

張恒極不喜歡對拉，通常在三板之內，就要取下一分。陳穎德非常不擅於應付張恒這種打法，因為張恒防守得□□無縫，完全不給他機會，就像層層進迫的海浪，一下一下把他推到絕路，最後把他淹沒。

就像事先預計一樣，張恒輕松打敗陳穎德晉身準決賽，沒有給他任何錯覺。另一組的周朗也贏了南韓選手，成功打入四強，偏偏遇見最強大的對手何銳鋒。

杜英和張恒在臺上觀戰，按照機率來說，周朗對何銳鋒的往績很差，輸多贏少，就是這兩年才好一點。

“你覺得周朗能贏嗎？輸了應該要退役了。”張恒問。

“要是他能扛下來，估計能當隊長了。”杜英說。

“總隊長嗎？終於不是女隊吧？”張恒問。

“因為女隊隨便找一個人，都比男隊的可靠，呃，周曉玟不算，她是異類。”周曉玟瘋狂起來，連杜英也怕了她。“你尤其不行。”不是杜英愛懟徒弟，張恒不喜歡跟人交流，又不擅長溝通，確實不是隊長的材料。

張恒聳了聳肩，他又不在乎隊長這種虛名，提起國乒隊，大家只會想起張恒，那就足夠了。

何銳鋒的實力稍勝周朗，但周朗硬是拼命打出水準，一球一球追回去，在第五局更加打出20:18，看得觀眾也替他提心吊膽。

張恒還想看下去，但杜英卻說：“你去準備接下來的比賽，南韓選手也不是好應付。我替你繼續看，馬指導會當你的場外指導。”

“我還用得著場外指導嗎？”張恒有點想笑，他上了場就只信自己的直覺和手中的球拍。

“總得有個人在你過度自信時，把你壓下去。”杜英就擔心張恒會輕敵。始終是兩屆冠軍，打球的時間又長，技術都被人研究得徹徹底底。

“好吧。”

就在張恒結束比賽時，杜英告訴他，周朗成功進入決賽。張恒聞言一笑說：“那就好了，兩個中國人爭金牌，怎樣也是中國贏。”

“加把勁，我們再拿一次奧運男單冠軍。”

張恒說：“我想，馬指導也希望周朗能贏下來。”

不是張恒提醒，杜英還真忘了周朗是由馬龍帶著，“看誰臨場發揮較好，明天就是決賽，今晚早點睡，只要你睡夠了，甚麼人都攔不住你的腳步。”

張恒笑了笑，心中有了決定，“我出去逛一逛，把手機還給我。”

杜英一瞪眼，“別看手機了。”

張恒沒好氣說：“給我媽打個電話。”

杜英這才肯從包裏拿出張恒的手機，扔到他手中。

張恒接過手機就走出房間，往張繼科的房間走。張繼科剛送走了前來求教的周曉玟和李洛怡，卻沒猜到兒子會來找他。

張恒在成年之後第一次與父親討論起乒乓球。

“爸爸，你當年打決賽之前在想什麼？”張恒坐在床上，看著張繼科問。

“忘了，應該是盡力去打之類。”張繼科想了想，才笑著回答。

張恒笑說：“我在想，要是明天我贏了，就宣布退役，要是明天我輸了，就再打四年。”

張繼科覺得奇怪，便問：“你現在睡醒了嗎？四年之後，你多大了？還打乒乓球？”

“爸爸，小時候你教我打球，我沒想過要把它當是一個職業，只想著是一個愛好，媽媽說人生總要有一項愛好，打著打著居然成了職業，受傷也好，輸球也好，落選也好，我還是覺得挺高興。”因為乒乓球，他成了運動員，因為乒乓球，他的人生多了很多波折，然而，走到今天，他全都釋懷了。

張繼科溫柔地說：“你高興就好了，真的。”

“爸爸，等著我退役就可以回家跟媽媽一家三口過年了。”

張繼科笑了笑拍拍兒子的肩膀，不知不覺兒子二十七歲了，長得像他，性格也像他，惟一不像他的就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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