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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漢斯·朗斯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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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8月25日,《蘇德互不侵伐條約》簽訂後兩天,在德國的基爾軍港,經過全面檢修和重新塗裝的德意志級裝甲艦“德意志”號和“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在碼頭上接受了由德國戰鬥艦隊司令威廉·馬歇爾將軍舉行的小型告別儀式。

這次告別是內部性質的,且只有少數高級軍官知道兩艘戰艦此行的真正目的,而德意志級的另外一艘“舍爾海軍上將”號因為改裝工程尚未結束,現在只能孤獨的躺在造船廠的船塢裏目送自己的姊妹艦出征。

“祝你此行順利!”對於自己的老下屬,馬歇爾的祝辭簡單而實用。

“感謝您,尊敬的海軍上將!”

張海諾以一個曲臂式的傳統軍禮作為告別,他將以德國襲擊艦編隊司令官的身份指揮實施參謀部制定的“巡游者計劃”——該計劃旨在戰事爆發時劫殺航行在大洋上的敵方商船,破壞和癱瘓敵人的海上運輸線,讓敵人的戰略部署陷入被動乃至混亂。

海軍司令部傳達命令時還對這個“敵人”做出的一個較為清晰的解釋:“德國做出宣戰決定的國家”。在這份命令的末尾,海軍司令部提醒自己的指揮官們“不排除與任何歐洲國家交戰的可能”。這裏所指的任何歐洲國家,顯然包括英國和法國。

潛在敵手實力雄厚,張海諾臉上卻未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悲觀成份。在他的手下,既有漢斯·朗斯多夫和哈科特·塞爾奇這樣的優秀艦長,又有大批經驗豐富的軍官和水兵,更何況今時不同往日,德國的水面襲擊艦在南美活動將得到更多的策應。

在軍官們自信情緒的感染下,兩艘裝甲艦上的水兵們同樣熱情洋溢。他們帶著純樸的笑容向送別者揮手,而那些目睹兩艘戰艦離港的普通水兵和平民,無不認為它們是像往常一樣出海巡航。

隨著蘇德條約的簽訂,德國至少不需要再像上一次大戰時期那樣夾在強敵中間,但或許是出於對上次大戰帶來的痛楚依然深刻,民眾對戰爭的熱情遠不如帝制時代的1914年——那個美好的時代,已經令人遺憾的一去不覆返了。

離開基爾軍港之後,兩艘周身塗有塊狀迷彩的海上襲擊艦向著波羅的海深處駛去,臨近傍晚才轉向日德蘭半島北部駛去,那是一條德國海軍官兵所熟知的航線。利用夜幕的掩護,兩艘戰艦輕盈而迅速的穿過斯卡格拉克海峽進入挪威水道,以趕在次日上午之前進入大西洋海域。

戰爭是可以避免的——直到戰爭爆發前的一天,張伯倫和他的綏靖政策支持者依然這樣認為,所以英國海軍目前尚未采取任何預防性的軍事舉措,北海和大西洋之間的海上通道暢行無阻。8月26日,“德意志”號和“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駛入浩瀚的大西洋,根據德國情報部門的監測,英國海軍對兩艦的行蹤茫然不知,他們甚至以為三艘德意志級都在波羅的海照常訓練——德國海軍參謀部為了掩飾“巡游者計劃”而釋放的“煙霧彈”顯然起到了效果。

從德國參謀部的密電中獲悉英國海軍遲鈍的反應之後,指揮襲擊艦編隊的張海諾稍稍松了一口氣。在戰爭中,情報戰與反情報戰爭奪之激烈不遜於正面戰場,歷史上,英國情報部門為諸如轟炸德國重水工廠等行動做出了重要貢獻,但也犯下了不少低級錯誤,而在“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被截擊之前,他們竟無法協助英國海軍有效辨別那艘海上襲擊艦的真實身份,更不要說探明它的具體行蹤了!

順利進入大西洋海域之後,兩艘速度和續航力出眾的裝甲艦便猶如蛟龍入海。如今年在這廣袤的海域上活動的不僅有德國海軍超過三分之一的潛艇,還有一批由德國海軍參謀部事先安排好的油船和補給船,這其中就包括歷史上大名鼎鼎的“阿爾特馬克”號——一艘專業的萬噸級遠洋補給艦,它滿載數千噸油料和大量的補給品,具備海上直接補給能力,且擁有遠超過一般商船的航速。

“上校,你覺得我們會和英國海軍交手嗎?”張海諾語氣平和的問道,此時站在他對面的,是一位年紀僅有四十出頭的德國海軍上校。在如今的德國海軍,他知名度非常一般,但若按照歷史的軌跡發展下去,他幾個月之後就會成為整個德國頭號悲情人物。

“將軍,這很難說!英國人未必願意卷入德國和波蘭的沖突,但他們又受到與波蘭之間的互助條約困擾!”

漢斯·朗斯多夫在德國海軍主力艦的艦長中屬於相對年輕的那一類,但他削瘦的臉孔卻給人一種超乎年齡的深沈,他的優雅、他的氣質甚至那種淡淡的憂傷都令他更像是上個世紀的風帆戰艦指揮官——同時也是出身名流的貴族軍官。

朗斯多夫現在仍是這艘“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的艦長,但戰艦桅桿上懸掛著一面艦隊少將旗,那意味著這艘戰艦正置於襲擊編隊司令官海諾·馮·芬肯施泰因的直接指揮之下,而他的任務就是協助這位司令官打理軍艦上的大小事務,包括戰時的協助指揮,但不具備決定權——除非艦隊司令官陣亡或者直接委任他為代理指揮官。這種情形正如歷史上岡瑟·呂特晏斯擔任坐鎮“俾斯麥”號指揮該艦與“歐根親王”號組成的海上編隊,當時“俾斯麥”號艦長職務依然由另一位出色的指揮官林德曼擔任。

對於朗斯多夫的答案,張海諾並沒有太過失望,因為他原本就沒有期望一名海軍艦長能夠對時事做出準確的預測。不過登艦一周多以來,他還是對這位艦長在日常工作管理方面的細致與耐心感到滿意,而且艦上的各級軍官和水兵們對他顯然是發自內心的服從。現如今,張海諾正努力著進一步了解他在戰略戰術上的想法——歷史上“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的覆滅並不是單純的偶然,史學家們大都認為這位指揮官當時犯下了難以饒恕的錯誤!可是在那之前的三個月中,朗斯多夫指揮他的襲擊艦成功擊沈了9艘商船,總噸位逾5萬噸,牽制了大批英國艦船,他的種種迷惑戰術也卓有成效,對手始終摸不透它的航跡和身份。

“就應對戰爭的準備而言,英國和法國遠落後於德國,這也是他們非常忌憚的一點,然而數百年來,英國海軍始終保持著他們的優良傳統,他們的艦隊和官兵時刻準備著應對任何挑戰,僅憑這一點,我相信英國政府一定不會再在波蘭問題上做出先前的讓步!”

不知英國人聽了張海諾的這一評價會作何感想,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這在德國元首面前絕對是不受歡迎的言論。

“我不得不承認,將軍,您對英國人的了解甚過一般人!如果德國和英國之間真的爆發戰爭,我本人不會畏懼和任何一艘英國戰艦交火,只可惜我們此行的任務不在於此!”面對僅比自己年長幾歲的海軍少將、編隊司令官以及海軍軍官層中公認的“海軍的寵兒”,朗斯多夫既沒有恭維也沒有巴結,也許在內心底還會對他“剝奪”自己指揮戰艦的權力而感到不滿——畢竟他沒有機會讀一讀有關二戰的歷史書籍,也不會覺得張海諾此舉是在挽救他和這艘戰艦的命運。

朗斯多夫的冷傲,張海諾看在眼裏。不算上自己的超前認知,以他在“德意志”號長期擔任參謀官和指揮“格奈森瑙”號的經驗就要比朗斯多夫豐富許多,即便如此,他依然對其以禮相待,航行途中的一些決策也是以商量的口吻與他進行交流,甚至默許他在戰艦司令塔內吸煙的舉動——出於擔任潛艇指揮官時保留下來的習慣,張海諾不僅自己很少吸煙,同時也不喜歡別人在工作場合吞雲吐霧,偏偏朗斯多夫抽煙抽得很兇,他有時竟可以接連抽第二支雪茄,這在張海諾所認識的人中是極為少見的。

這不,朗斯多夫又習慣性的掏出他那半截沒抽完的雪茄,一邊和張海諾討論接下去的航程,一邊吐起了煙圈。在他們面前的大臺子上有一張偌大的海圖,圖上用淡色的線條劃成了許多方格,每個方格都有一個對應的編號,代表著一塊50×50公裏的區域。表面上看,這不過是一份普通的軍用海圖,但它的特別之處在於標出了不同補給船在不同海域出現的時間——精確到具體某一天。當“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需要進行油料和物資補給時,只需要按照海圖上標註的時間到預定海域去尋找補給船,而不是通過無線電召補給船前來,這也是德國海軍參謀部為了避免襲擊艦暴露方位而制定的一個策略。

“我們首先要在南美呆上一陣子,等到海軍部下達進攻命令時,再從那片鮮有艦船出沒的海域前出到歐洲與南美之間最繁忙的航線,伺機幹掉幾艘英國或者法國商船,這時候附近的英國軍艦一定會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一般撲過來。我們馬上迅速南下,將那片海域留給潛艇部隊,然後再全速東行,直達非洲的好望角,在那裏截擊從非洲開往英國的船只,之後繼續東行,進入印度洋!”

張海諾的方案,基本沿用了歷史上德國襲擊艦最慣用的戰術:打了就跑,而且跑得遠遠的,不但讓英國軍艦疲於奔命,還要讓英國海軍無法全心全意應付歐洲戰局。

對於這一方案,朗斯多夫沒有異議,他問道:“將軍,您估計我們大概要在南美待多久?”

“一個月!”張海諾推測到,“如果我們的陸軍和空軍迅速擊敗波蘭並迫使英國和法國置身於戰爭之外,那麽一個月之後我們就能返回德國;如果英國和法國不願妥協,那麽就輪到我們給他們的海上航線動‘手術’了!”

“一個月?”朗斯多夫有些不信,“您是說陸軍和空軍在一個月之內就能擊敗波蘭?”

“用不著一個月!”張海諾訕笑道:“那是德國擊敗法國所需要的時間,擊敗波蘭?我看一個星期就能見分曉,後面剩下的都是一些掃尾工作!”

脖子上還掛著雙筒望遠鏡的朗斯多夫,對此更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上校,我看我們還是將主要精力放在我們的事情上吧!陸上的戰事,自然由統帥部的將軍們操心,結果不久之後即會見分曉!”

張海諾說這話的時候,不免想起之前在幾次聚會上和陸空軍將領們所做的交流。這些人對德國軍隊領先於英法等國的戰備情況感到滿意,但又對挑戰英法感到忐忑和悲觀,這種矛盾的心理在不同人身上有所區別。例如負責指揮西線防禦的馮·勒布將軍,就對自己身上的壓力感到十分擔憂,龍德施泰特等老將也對新式武器能否起到壓制作用缺乏信心,而以曼施泰因、古德裏安為代表的將領們則對再次挑戰英法躍躍欲試,空軍部的幾位主要指揮官更是信心飽滿,他們堅信以德國空軍目前技術和數量上的優勢足以橫掃波蘭乃至英法空軍。

“好吧,將軍!按照預定計劃,我們再有12個小時就要解散和‘德意志’號組成的編隊了,接下來我們將單獨行動!”

“怎麽?對單獨行動沒有信心?”張海諾善意的笑著說。

“並不完全是!”朗斯多夫右手拿著他的雪茄,一往情深的看著面前的海圖,“將軍,我始終覺得以裝甲艦對付敵人的商船有些大炮轟老鼠的感覺!接下來,我們又得像老鼠一樣躲避敵人艦隊這支大貓的追擊!”

“這將是一場有趣的海上捉迷藏游戲,上校!我覺得你需要更多的樂觀心態,試想一下,如果我們後面跟著5艘英國戰列艦、3艘戰列巡洋艦、3艘航母和一打巡洋艦,那麽英國佬還能留下多少艦只對付我們留在本土的‘沙恩霍斯特’號和‘格奈森瑙’號!如果‘舍爾海軍上將’號也加入到我們的行列中來,也許我們的那兩艘戰列艦就能在英國人門口炫耀武力了!”

“您的推測的確很有吸引力,將軍!”朗斯多夫難得的露出笑容,盡管有些勉強。

“上校,戰爭雖然還沒開始,我們手裏已經握有兩步好招。其一,我們已經從英國人眼皮地下溜進了大西洋,在這裏可不像北海那樣缺乏回旋餘地;其二,在英國本土艦隊行動之前,在大西洋上沒有任何一艘英國艦只既能夠在航速上超過我們又裝備比11英寸更大的主炮!”張海諾指著海圖上的英倫三島說道,“如果我悄悄告訴你這些英國戰艦上連雷達都沒有裝備,你的信心應該更加充足了吧!”

朗斯多夫雖不知道戰艦桅桿上那不停轉動的外觀簡陋的儀器和張海諾有多大的關系,但它的實用性卻是有目共睹的。對於兩艘相向而行的戰艦,它能夠讓裝備者提早發現依然使用傳統目測手段的對方,這一點在視線狀況不良時將更為突出。

張海諾的目光從海圖上移開,他走到舷窗前,這天的天氣十分晴朗,秋日和煦的陽光照耀著海面,“德意志”號正以15節的航速航行在“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側後位置。

“好了,該讓我們的小夥子活動起來了!發信號給‘德意志’號,半個小時後進行編隊解散前的最後一次聯合操炮訓練!”

“是,將軍!”

進入戰備狀態的警鈴聲很快在艦內響起,人們耳邊盡是沿著甲板和扶梯奔跑的沈重皮靴聲、口令的喊叫聲、關閉鋼門的鏗鏘聲,艦員們以最快的速度歸入各自戰位,兩艘裝甲艦上威力強大的炮塔嗚嗚地轉動起來,11英寸主炮開始調整仰角,最終一致指向遠處空曠的海面。

8月28日黎明時分,在發出“好運”的信號之後,“德意志”號很快消失在茫茫大海深處。從這時開始,“格拉夫·施佩海軍上將”號和它的千餘名艦員開始了漫長而孤獨的冒險之旅。

第四卷 馳騁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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