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半明半暗，臉上的表情不知是落寞還是憂心，池靜好看得心疼，把手覆在他手背上：“幸好，你還有個媽媽……”

話一說出口，剛剛被鐘清絡講述的父母愛情故事驚得反應遲鈍的她才猛然想起：“不對！你媽媽竟然是黎顏！你跟你爸爸長得那麽像，她難道沒有懷疑？難道是她沒有見過你？不對不對，我爸爸生日會那次就見過了……不對不對不對！你參加歡樂男聲那次，我記得她是終極導師，那次，她就應該見到你了！那時的你無論是年齡還是長相，跟你爸爸更像吧？她都沒做什麽？”

腦子裏塞滿了問題的池靜好不僅變得語無倫次，還開始了她的習慣動作——咬手指。眼看她沾滿灰塵的手指就要塞進嘴裏，鐘清絡一把搶過，用自己的大手包住確保她不會亂動，才幽幽說道：“正是因為她認出了我，所以，我才會退賽，並且從此窩在絡溪。或者，我可以換種說法——黎顏，希望我一輩子都不會出現在大庭廣眾面前！”

池靜好的註意力慢慢回來了，結合池故淵時不時在她耳邊念叨的“鐘清絡當年不知得罪了什麽人”，還有種種表現，即便她再不願相信，也慢慢整理出了一個事實，看向鐘清絡的目光不由帶上了一絲憐憫，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就輕輕叫了一聲：“絡哥……”

“好好！原本我想著，在這世上，我好歹還有個親人，即便不方便相認……但是……”鐘清絡將池靜好的手握得更緊，“你知道嗎？這些雜志和磁帶，我是從爺爺床底下找到的。在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在這世界上，還會有個人和我長得這麽像。爺爺很愛唱山歌，我以為他藏這些是像年輕人一樣在追星，直到我發現了這個——”

鐘清絡從另一個抽屜裏翻出一本泛黃的戶口本：“鐘國慶與鐘盛，是父子關系。鐘國慶，就是爺爺的名字……”

69.蛛絲

“所以，當年黎顏是故意把孩子交給你爺爺的？”聽到鐘清絡講述的時候用的一直是“黎顏”，池靜好也很快改了口，不再說“你媽媽”。

“我從村裏一些老人口中聽說，爺爺說他是從河邊撿到了我。但事實上，那一天深夜，曾有人見到一輛小轎車駛進過村子，在我家停留了大約一小時。那個年代，小轎車是稀罕的東西，他們應該不會看錯。爺爺是個心善的人，那時候爸爸失蹤已經一年，生死不明。如果有人告訴他這是他親孫子，他可以撫養他，但條件是永遠不準告訴這個孩子的親生母親是誰，他一定會答應的。所以，他把爸爸所有的資料都藏了起來，就是不想讓我發現。”

鐘清絡一邊把那些雜志、海報收拾起來，一邊接著說：“可是，他們誰也想不到，我會子承父志，也會混進娛樂圈去。”

“爺爺不反對嗎？”

“一個山裏的淳樸老人，哪會想這麽多？他怎麽可能考慮到我的出現會被有心人聯想到黎顏，讓她完美歌手的人設崩塌！看到我喜歡唱歌，說不到還想起了父親，為了給我買第一把吉他，他足足挖了半年的草藥……”

“可是後來……”池靜好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問道，“他為什麽不讓你去唱歌了呢？”

鐘清絡陷入了長久的沈默，在池靜好將窗外那叢野草看了一遍又一遍後，他終於說話了：“他臨死的時候，拉著我說，娛樂圈太可怕了，我這種無父無母毫無背景的人，註定被人踩在腳下，付出沈重的代價。要我就安安分分待在絡溪……”

電話響起，鐘清絡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接起後發現信號不好，就走到了院子開闊處。

通話時間不長，鐘清絡回來的時候，池靜好將一株綠色的小草舉到他面前：“給你！你窗外那叢野草，竟然有很多四片葉子的三葉草，你會幸運的！”

接過這株幸運草，鐘清絡將池靜好攬進懷裏，輕輕吻了一下她的發頂：“遇見你，是我最大的幸運……”

回城後，兩人直接去了城南所。在這之前，秦世清已經結束基層鍛煉，升官回了京城，聽鐘清絡說，何勁輝現在正當著代理所長。

一路上，鐘清絡已經將自己對爺爺死因的懷疑告訴了池靜好，所以，一見到何勁輝，先發問的是她：“爺爺的死有線索了？”

何勁輝看了一眼鐘清絡，見他點頭才回答：“前幾天我們抓獲了一個賭博團夥，這些天不是在掃黑除惡嗎？我們就用了些手段要他們交代所有犯罪事實，其中一個供出來六年前曾經收了錢幫一個人進入康覆醫院，那個人手上拿著一種註射劑。因為涉及到藥物，康覆醫院的資料保存得很完整，我們找了圖片讓他辨認，他認出來了，那個要他幫忙進入醫院的人手上拿的是胰島素。根據記錄，這個胰島素，就是給你爺爺註射的那種。根據你爺爺死前的癥狀，我們懷疑，你爺爺平日裏註射的胰島素被調換成了高濃度的。可惜，過去六年，當時又是晚上，這個賭徒回憶不起來那個人的長相了。”

“也就是說，爺爺是因為被註射了過量的胰島素才突然引起糖尿病低血糖綜合征的？”池靜好一邊聽一邊已經看完了何勁輝提供的資料。

“是！有了這個，已經完全符合立案標準。如果你們同意，我們就走程序報局裏！”

“何警官！這幾年，一直是您在幫絡哥查案子嗎？”見他點頭，池靜好接著問，“那您有沒有興趣去刑警隊？”

“怎麽沒有？作為一個正兒八經刑偵科畢業的，誰願意一天到晚處理打架鬥毆賭博賣淫？”

然後，池靜好就當著兩人的面打起了電話：“哥，在絡溪這邊，安排個人辦得到不？……你敢回答不我就不叫你哥！……哦，好，我這就把他名字發你！”

“您的名字這樣寫對不對？”看清池靜好屏幕上的名字，何勁輝機械地點點頭。

等發完微信，池靜好似乎才回過神，訕訕道：“那個，我也是著急，想快點找出兇手……順便，幫您圓一下夢……”

見何勁輝還是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她，她扯了扯鐘清絡的袖子：“絡哥……”

鐘清絡攬住她肩膀，沖何勁輝笑：“憑好好哥哥的辦事效率，最多一周後你就可以去市刑警隊報到了。不請我們吃個飯？”

晚飯是在絡溪一家農家菜館吃的，大劉他們還有方瓊芝都來了。看到池靜好一口一根，把絡溪那有人認為臭烘烘有人認為香噴噴的黴筧菜梗啃得滋滋有味，何勁輝拍了拍鐘清絡的肩膀：“你小子命好！找了個大小姐，還是這種特討人喜歡的！一心向著你，關鍵還沒公主病……”

方瓊芝已經講完了最新的兇殺案，大劉和小姚在她說到“那個人的胃啊都被腐蝕爛了”的時候，默默地將面前的酸菜豬肚湯移開了。偏偏池靜好渾然不覺，一口一口喝得很歡。

終於，在方瓊芝說到“我從一堆腐肉中挖出一根斷成兩截的脛骨”時，何勁輝也放下了正在啃的筒骨。

“我說，你能不能不要在吃飯的時候說這些啊……”

方瓊芝扔給他一個看白癡似的眼神：“你還是不是警察！我那前夫據他自己說就是因為受不了我在餐桌上跟他講工作才出軌的。這年頭，連警察都怕這個？”

“不是怕！是惡心！”何勁輝說，“說到你前夫，這些天聽說他回去找你了？高調在市局門前示愛？我在朋友圈裏看到照片了。”

“誰叫他當初被我抓到把柄！除了那個小藥廠，什麽都沒得到。他那種生產劣質胰島素的廠，早晚得倒閉……”

池靜好和鐘清絡第二天返程了，繡州高鐵站比去的那天人還要多，鐘清絡緊緊把池靜好護在懷裏，緊張得她時不時就看向他那只剛剛開始痊愈的胳膊。

一個全身上下黑色的男子隨著擁擠的人流跟在兩人身邊，直到他們打車離去，才將手裏的照片發出去。

林哥將收到的照片指給黎顏看：“你覺得鐘清絡這次有相信我們要那個神婆告訴他的話嗎？看這樣子，他們依然很親密。”

黎顏盯著照片上緊緊相擁的兩人，好一會兒才回答：“再等等。即便要鐘清絡相信他會影響池靜好的運勢，也再過些日子。車禍剛過去一個月，再次出手，刻意了些……”

將手機還給林哥，黎顏交代：“跟呂建辰透露一下，我可以去做那檔新綜藝的嘉賓。條件是——盡量找機會讓鐘清絡離開繡州……”

70.前女友

結束清明小長假的鐘清絡回到海王後開始頻頻出差，短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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