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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有情皆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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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說:生是苦,老是苦,病是苦,死是苦,與所怨憎的聚會是苦,與所愛的分離是苦,所求不得是苦——所謂,五取蘊皆苦。

而五蘊齊全,則謂之有情。

只是,當時的我根本無法看破,說到底直到現在,也終究沒有看破。

命運可能真的是一個人,或者是一個看戲者,我此時此刻終於明白了,那個小黃帽要我做出的選擇是什麽,原來如此。

曾經,有一個女人,受過很大的傷害,他遇到了她,他們相愛了,然而年少的歲月難免青澀,即使躲得掉彼此的猜疑,也沒有躲得掉命運的玩笑,他們分開了,之後的幾年裏,他們都長大了,青澀褪去,漸漸的成熟,明白了其實以前所遇到的不過是一個無傷大礙的玩笑。

女人死了,變成了女鬼。

雖說生死兩茫茫,肉身焚化,歸塵歸土,所有的一起似乎已經都該放下,以便迎接新一輪的生命,但是,即使放棄了一切,卻沒能放的下一個情字。

於是,死去的女人便一直遠遠的望著這個和自己屹然緣分已盡的他,當他難過的時候,當他迷茫的時候,她總是會出現在他的夢中或者遠處,也許,她只是想告訴他,他其實並不孤獨,雖然命運對他無盡的捉弄,但是他並不是一個人在面對著整個世界。

曾經,又有一個女人,和他從小青梅竹馬,在懵懂之時便已經認定了自己以後非他不嫁,可是每一次聽到他拒絕的時候,她的心就會莫名的失落,雖然表面沒有太多的反應,但是每當睡覺的時候都會在被窩裏委屈的哭了。

後來,她也長大了,歲月即使帶來了成熟,但是帶不走兒時的那份心動,她義無反顧的來到了他的城市,因為她覺得,即使不能在一起,哪怕只是和他呼吸同一個城市的氣味,也是一種幸福。

後來,她終於明白了他的苦楚,知道了他為什麽拒絕他,她更愛他了,甘心等他,哪怕一生的時間,哪怕只是兩人吃一碗粗糙的面,都是幸福的,而這種幸福,可以讓她為他放棄一切,哪怕是生命。

我望著老易手裏的女鬼淚,又望了望懷中的她們,不,這不是真的,老天爺!你有種的話就殺了我好了!為什麽要我做出這種選擇??!

這到底是為什麽呀。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我有這麽多的眼淚,根本止不住,我的眼睛已經紅腫,鼻子也無法呼吸,只能大口的喘息著,似乎末日已經降臨了一般。

劉雨迪也大口的喘息著,現在的她顯然是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但是她看見我哭,卻微笑了,然後顫抖的伸出了手,想摸摸我的臉,卻發現根本無法動彈,於是她便柔聲的對我說:“小非……非……不要哭了,我是心甘情願……而且……這位姐姐……這般的愛你……你就救它吧……”

說到了這裏,劉雨迪開始劇烈的咳嗽,然後全身開始不由自主的抽搐起來,我的心此刻疼極了,我怎麽能忍心讓她死啊!

可是,難道杜非玉我就忍心麽?

只見這個時候,一直在顫抖的杜非玉竟然也笑了,她對著我輕輕的說道:“崔作非,我已經死了,你也意味著這代表什麽吧……所以,趕快救這個小妹妹吧。”

我望著杜非玉,此時的她是那樣的無力,似乎已經看開了一切一般,也許,她說的對,可是為什麽,此刻我的心,卻像是在被刀割一般?

於是我便對著她用沙啞的聲音說道:“你……從以前就一直這樣,真是一點都沒有改……你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杜非玉淡淡的笑了一下,身體的顫抖似乎停了下來,只見她的精神好像也變的好了一些,只見她對我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沒用的,我自己怎麽樣,難道自己還不清楚麽?答應我,不要管我了,崔作非,我現在已經毫無牽掛了,答應我,好不好?”

“不……不!”我望著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只能拒絕她,可是,這拒絕,卻顯的如此蒼白無力。

只見杜非玉對我說道:“崔作非,你聽我說,我太累了,不想再這樣下去了,這小妹妹適合你,畢竟她已經等了你這麽多年,難道你就忍心看著她變成我這副模樣麽?”

“不……別說了……”我還在痛苦的掙紮之中,這種感覺,真的是身不如死。

只見杜非玉微笑了一下,然後對我說道:“我太累了,崔作非,我死後,袁枚為了留住我的煞氣,就將我的頭發埋在了那大松樹下面,紅色的紙包著的,就是我,答應我,帶我回龍江好麽?”

我的眼淚不斷的流下,滴在她的臉上,眼睛上,看上去就好像她也在哭一般,我此刻傷心欲絕,但是似乎只有這一個選擇了,於是我點了點頭。

我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我的脖子是如此的僵硬。

這個時候,懷裏的劉雨迪已經抽搐的昏了過去,眼睛也開始上翻,眼看是活不成了,杜非玉對我笑了一下,它的笑容是那麽的淒美,只見它對我說道:“崔作非,快些吧,你們還有時間,而我,卻不會再有了。”

我聽它這麽說,便狠下了心來,強忍著巨大的悲痛對著老易沙啞的說:“把女鬼淚拿來!救……劉雨迪!”

老易點了點頭,他早就知道我的決定了,確實,我這個選擇是對的,但是,為什麽正確的選擇,我的心卻是如此的傷痛?

我和老易一起,講那顆女鬼的眼淚塞到了已經昏迷的劉雨迪嘴中,人的眼淚代表傷痛,而鬼的眼淚則代表著不舍,那眼淚似乎入口即化,頓時,劉雨迪的臉色開始慢慢的紅潤起來,而她胸口上塌陷的那塊地方,也跟著慢慢的鼓了起來。

劉雨迪的命保住了,而我,心中的傷痛卻並沒有減輕,因為,就在這時,杜非玉的身體已經開始慢慢的變亮,我知道,它馬上就要魂飛魄散了。

哈爾濱的冬天確實很冷,我的淚不斷的滴下,滴在它的臉上,在它本身就沒有溫度的臉上,慢慢的結成了冰,但是杜非玉卻一直在笑,它對我輕輕的說:“崔作非,別愁眉苦臉的了,你該為我高興才是,你知道麽,我愛你,能為你做一件事,真的,真的就沒有遺憾了。”

我哭的更兇了,快要哭成了淚人。

只見杜非玉對我喃喃的說道:“崔作非,你的懷裏不舒服,也不屬於我,我要靠在你的肩膀上。”

老易嘆了口氣,默默的把杜非玉抱了起來走向了遠處,此時的我,那還有什麽理由拒絕,便扶著它靠在了我的肩膀之上。

星空之下,是如此的安靜,一切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我高中時的那個夜晚,只不過,那時是酷夏,而這時,卻已經是寒冬。

曾經的一幕幕如同電影倒帶一般的浮現,以至於我的哭泣,都沒有了聲音,安靜極了,所有的一切,杜非玉輕輕的對我說:“真舒服啊,你的肩膀,崔作非,你還記得麽,我第一次親吻你的時候。”

我咬著嘴唇,淚水是那樣的鹹,我點了點頭,只見杜非玉輕輕的笑了,她喃喃的對我說道:“再來一次,好麽?”

我轉過頭,用紅腫的眼睛望著已經開始慢慢光點化的杜非玉,此刻的她似乎已經不在痛苦,而是非常安逸的對著我笑。

我流著眼淚點了點頭。

杜非玉微笑著,舉起了雪白的手臂蒙住了我的眼睛,它的手,是那樣的冰冷,我閉上了紅腫的雙眼。

可是,那年的那天,我卻沒有等來她最後的那一吻。

等我睜開眼睛時,杜非玉已經不在了,她已經化成了無數的光點,那些光點圍繞著我的身體,久久不能散去,曾經的愛人,終於徹底的沒有了牽掛,點點的光芒,就仿佛螢火蟲一般的美麗,我呆呆的望著這些光點,發狂似的想把它們攬在手中,可是,卻根本無法抓住,終於我放棄了,跌坐在了地上,光點消失了,我伸手擦了擦臉,又是一手的血紅。

我苦笑了一下,這時候老易走了過來,我遞給了他一根煙,他順手把我那一盒都搶走了,我倆就這樣並排的坐著,望著已經凍結了的松花江,烏雲再一次的散去,那輪不算圓滿的月亮再次發出皎潔的光芒。

結束了,所有的一切,我嘆了口氣,劉雨迪雖然證明了可以改變命運,但是我,終究無法逃脫。

老易嘴裏叼著煙,我的兄弟自然能理解我此刻的痛苦,但是大家都是男人,也不用說過多相勸的話,他只對我說道:“老崔,都過去了,還有以後呢,那邊還有兩個人呢,再不送醫院估計得凍出病來。”

我吐出了口煙,是的,老易說的對,生活還的繼續的走下去,只要還活著,就要走下去,於是我便站起了身,然後對著老易說道:“恩,咱走吧,你再不回去,就該被人發現了吧?”

老易苦笑的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說:“恩,得回了。”

於是我倆背起了劉雨迪和張雅欣,撿起了剩下的那幾樣七寶後,便向回走去,老易怕打不到車,硬是把我的衣服給扒了,然後我上車的時候還用他那空蕩蕩的衣服袖子抽了我一下,告訴我他出來的時候別忘了接他。

我苦笑,看來我們誰都沒有老易樂觀。

其實他這種心態,才是最正確的吧。

我把劉雨迪和張雅欣送到了醫院,由於劉雨迪的傷早被女鬼淚治好了,而張雅欣也只是受到了驚嚇才暈倒的,於是兩人都沒什麽大礙,倒是我滿臉是血的樣子把大夫嚇壞了,劉雨迪第二天的時候便醒了過來,看見了我坐在病床邊,便一頭紮進我的懷裏哭了起來。

張雅欣則是三天以後醒的,很奇怪,她醒了之後,已經記不得發生過什麽事情了,石決明和袁枚都記不得了,此時我才明白,原來這就是黃巢劍的功效,石決明和袁枚兩個人儼然已經在人間蒸發了。

至於我們為什麽還能記得,這我也很奇怪,不過後來想著想著也想通了,可能這便是我們和常人的不同之處吧,因為事後我問了問身邊的人,發現,除了我們這些五弊三缺之人之外,已經沒有人能記得袁枚石決明這兩個人了。

想不到五弊三缺原來還有這待遇,真是讓我無語。

萬幸的是,半個月以後,文叔終於出院了,我去醫院接他,老家夥的精神狀態不錯,只不過我後來發現了林叔手上的病歷,心中不免一陣苦楚。

好在這老神棍並不在意,我們回到了福澤堂,老家夥看著自己的電腦,差點兒老淚縱橫,只見他抱著電腦說道:“可想死我了。”

說罷,楞是讓他打了幾把鬥地主,無奈現在外掛太多,輸了他個清潔溜溜。

飯後,林叔會對面收拾店裏了,而我則坐在了桌子前,望著文叔這個禿頭神棍坐在電腦前邊打邊罵,心中不禁覺得很溫馨,原來美好的生活,就是這般的簡單。

午後的陽光永遠是慵懶的,似乎千百年不變的定律一般,此時此刻,沒有了陰謀與背叛,只剩下生活,靜靜的,一天天的過去。

年前的時候,我辭職了。

我跟文叔說,也許哈爾濱並不適合我,我想回家,反正你老人家也有保姆了。

文叔邊扣著鼻屎邊對我說,那你還回來不啊?

我笑著對文叔說,也許吧,我已經太久沒回家了,先回家待一段時間再說,也許待夠了就回來了,也許,就不回來了。

文叔猥瑣的吐了口吐沫,然後對我說,你小子,想的到挺美,行,那你回去吧,可是我這邊如果遇到啥事兒了,你難道就舍得讓我這老骨頭再動彈?

我笑了一下,然後對文叔說,下星期,易欣星不就出獄了麽,到時候您二老有事兒就找他啊?別客氣,當親兒子使都行。

文叔呸了我一口,然後對我說道,小兔崽子,我還想把你當親兒子呢!

我笑著點了點頭,沒說話。

過了一個星期,我接了老易出來,我心裏想著,這胡三太爺還真是給力,估計是找了幾個野仙楞是把那些小流氓弄的服服帖帖的,心甘情願的說出了實情,老易無罪釋放,我接他出來的時候,老易吐沫橫飛的對我說:“老崔,真的,我跟你說,老開眼界了,唉呀媽呀,那看守所裏,太鍛煉人了,真的,鐵門鐵窗鐵鎖鏈,全是鐵的,那窩窩頭兒,全帶眼兒,卡卡的,老帶勁,老感人了,哎我說老崔,有機會你也得進去體驗體驗,沒進過監獄的男人,那就不是男人,知道不?”

我望著這個禿頭天然呆,雖然臉上苦笑了一下,但是心中,卻是溫暖一片,果然,這件事根本沒對他造成影響。

沒有就好。

偏偏很巧,就在當晚我和老易喝酒的時候,白無常不約而至,我和老易才想起來忘了這件事兒,老易之前有了陰影兒,這次又差點兒沒被嚇抽過去,而我,此時的心境卻已經不同了,我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謝必安,很平靜,最後跟他說,鬼是我弄死的,要殺就殺我吧。

哪成想謝必安這孫子卻陰陰一笑,然後跟我說道:“我殺你幹啥,你幹得不錯麽?幫地府保守了秘密,女鬼死了,無……,那啥,咱們不就都太平了麽?”

我苦笑了一下,感情謝必安早就知道無本魂之事,所以才叫我倆去找杜非玉的,現在既然杜非玉魂飛魄散,鬼海茫茫,地府少一個鬼誰能知道?

我又向它問了問九叔的情況,謝必安不知道我下過地府,於是便對我生氣的說:“你不知道你師父的事?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他挺好的,再過個兩百年便能投胎了。”

我知道有些事情謝必安不可能告訴我,於是便也沒問了,權當這是真的吧。

結果,那晚又是讓它敲詐走了六千億。

又過了些天,我做了一個夢,夢醒了以後,我終於明白了這事情的前因後果,原來是這個樣子。

快要過年的時候,我去了一趟袁氏集團,但是現在已經不叫袁氏了,聽說是董事長莫名其妙的換了個人,但是具體之前的董事長是誰,也沒人記得了。

我在袁氏旁邊的大松樹下,挖出了一個箱子,裏面很多各種顏色的紙包,很慶幸,只有一個紅色,我隨手把那些紙包燒毀了以後,把這紅色的紙包放進了懷中,我說過,我要帶它回家的。

我們都太累了。

我和劉雨迪買了兩張N-59的火車票,這趟火車還是那麽多的人,沒出意料,沒有買到座,但是無所謂了已經。

終於,在外漂泊多年的我,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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