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師尊願意收留你，你便可以住在神界, 修煉神力, 脫離凡人之軀, 獲得無上的法力與壽命。”清瑤淡淡地說。她將懷裏的阿妄放下，阿妄坐在地上茫然地盯著清瑤看，似懂非懂。

清瑤沒有多做解釋的打算，她朝阿妄伸出手, 阿妄趕緊把自己的手遞給清瑤，借著清瑤的力站直身體。她剛清醒，還站不太穩，阿妄小小的身子晃了幾下，趔趄著倒退了小半步, 握著她的那只冰涼玉手倏爾收緊, 五根溫涼的手指緊緊地拉住她，沒讓阿妄摔倒。

阿妄清澈的雙眼悄悄地瞥了眼自己被裹住的小手，聲音脆生生的難掩喜悅：“多謝神女救命之恩！”

“嗯。”阿妄站穩後, 清瑤松開她，從地上站起來朝外面走。阿妄快步跟上她，又忍不住垂頭盯著自己的右手看, 肌膚上似乎還殘留著清瑤淡淡涼涼的溫度，她的皮膚很細膩，手很柔軟，被牽住時，好像被全天下溫柔的呵護著, 保護著。

阿妄呆呆地盯著清瑤的背影看，她出神地看了會兒，低著頭將右手握成了一個小小的拳頭。

如果能一直這樣被人保護和呵護就好了。

阿妄想，自己無論如何都要讓神女的師尊同意自己留下來，這樣自己就能永遠地待在神女的身邊，就算什麽都不能做，只是遠遠的看著，她也心滿意足了。

人妖兩界的結界縫隙逐漸擴大，逃到人間興風作浪的妖物也越來越多，阿妄尚為人類軀體，體內沒有任何的法力，清瑤便祭出了混沌青蓮，將阿妄置放在青色蓮心之上快速趕往交界處。

阿妄左右張望，對一切都好奇得不行。阿妄仰著頭問身旁的清瑤，聲音軟軟糯糯的，她問：“這是您的法器嗎？”

清瑤低頭，淡淡地嗯了一聲。阿妄眨了眨眼睛，扭捏地問：“那阿妄以後也會有像您這樣漂亮的法器嗎？”

清瑤沒回答，阿妄失望地努了努嘴，扭頭盯著下方看，人間青山綠水，美中不足地是妖物作亂，致使肉眼可見的生靈塗炭，滿目瘡痍。阿妄揪著自己的衣角，跪坐在蓮心之上，秀氣精致的眉毛緊緊皺起，一臉的凝重。

“您的使命是殺了這些妖物，還人間天下安寧嗎？”

“那也是你的使命。”清瑤平視前方，頭也不低的說，阿妄點點頭，將這話牢牢的記在了心裏。她突然笑起來，小心地靠近清瑤小聲說：“那您的意思是，您的師尊會同意阿妄留下來嗎？”

阿妄突然朝清瑤磕了一個頭，聲音清亮：“謝謝師父！”

“我不是你的師父。”清瑤垂眼，冷淡地撇清關系。她只是惦記普慧老祖的惜材之心，所以才打算將這個人類小姑娘帶回神界的，至於她自己，完全沒有收徒的想法。

或許阿妄該叫自己師姐，清瑤想。

阿妄瞇著眼睛笑起來，兩眼彎彎的像小月芽兒，可愛極了。她抿抿嘴唇，清澈的雙眼裏是滿滿的笑意，她絲毫不介意清瑤冷淡的態度，對她來說，面前這位美得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神女就是自己以後的尊上，是自己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可以為她獻出自己的所有——包括性命的，十界之內最重要的人。

“如果阿妄可以留下來，阿妄一定會刻苦修煉，變成十界之內最厲害的人保護您。”

小姑娘信誓旦旦地說，清瑤只是輕輕地看了眼，內心一片平靜，並未將阿妄的話放在心上。

“別鬧。”清瑤讓她噤聲，阿妄努了努嘴唇，乖乖地閉上嘴巴不說話。

離兩界結界越近，四周的妖氣越是嚴重，飛了一段距離後，清瑤後知後覺地想起阿妄是人類，恐怕不能抵擋這樣強烈的妖氣。只是等她看去時，卻發現阿妄頗有興致的觀察著遠處的妖怪，甚至還舉起白嫩嫩的小手勾勒著對方的輪廓。

“身體難受嗎？”清瑤打破寧靜，黑白分明的雙眼帶了點兒疑惑，很淺很淡，幾乎讓人察覺不到。

“不難受，阿妄覺得很舒服。”阿妄眨了眨眼睛，甚至將手伸出去，打進一團濃烈的妖氣中。清瑤下意識去抓阿妄的手，阿妄“咯咯”的笑著，將手伸出來晃了晃：“您看，阿妄的手有沒有變白？”

“胡鬧。”清瑤皺眉訓斥她，阿妄臉上的笑意凝住，最後越來越淡，耷拉著肩膀，焉兒吧啦的無精打采的。

“阿妄知錯了，阿妄以後再也不會讓您擔心了。”她低著頭說，聲音悶悶的，連看清瑤眼睛的勇氣都沒有。雖然內心有些自責，但阿妄心裏卻覺得甜津津的，剛剛神女的表情那麽緊張，是因為在擔心自己吧？

神女果然是喜歡自己的。

這麽一想，阿妄突然又有了精神，她突然挺直身子，重重地朝清瑤彎腰道歉：“阿妄以後一定記著您的教導！”

清瑤本就生性冷淡沈默寡言，見此，她也不再多說，淺淺地嗯了一聲，教育她：“以後不要再亂來了。”

“阿妄記住了。”她小聲說，回答的時候還悄悄的用明亮的雙眼偷看清瑤，觀察她的臉色和心情，只可惜清瑤時常一副冷冰冰的表情，並不是個輕易把情緒露在臉上的人。阿妄也不氣餒，乖乖巧巧地跪坐著，果真沒有再亂來。

清瑤偶爾側頭註意阿妄的動靜時，總會看到對方那雙仿佛會說話的黑眸機靈地轉動著，好奇地看著周圍所有的一切。

清瑤迷茫了瞬，自己已經有許多年沒有見過這麽有生氣、這麽純粹的人了。

好像世界的一切都是那麽新鮮，那麽讓人著迷。而她過去的數萬年中，讓她記住的只有枯燥無味的修煉生涯，能夠讓她心湖有波動的只有每次突破時的那點兒小滿足。後來她的修為達到一定的境界後，連那點兒小雀躍也沒有了，徹徹底底地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混沌青蓮速度很快，不到半日的時間便到了交界處。周圍妖氣濃郁，隱約可見裂縫中猩紅色的巖漿，以及紫黑色的雷電，看起來恐怖萬分。阿妄驚呼一聲，用小小的白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清瑤朝阿妄看去，阿妄趕緊伸開手指，強裝鎮定地說：“阿妄不怕，阿妄乖乖在這裏呆著，不會打擾到您的。”

清瑤收回目光，從懷中取出玉虛琉璃雪蓮，她盤坐在混沌青蓮之上，閉上眼睛專心煉化這朵十二品先天法寶。混沌青蓮乃天地之初的至寶，一般妖物不敢靠近，哪怕不小心撞過來了，也都大驚失色倉皇地逃開。

阿妄看得直笑，她捂著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一雙黑色的眸子卻滴溜溜地盯著那朵玉虛混沌雪蓮看。

它跟神女一樣高貴漂亮……不，它才沒有神女好看呢。阿妄悄悄地在心裏做著比較，神女是人，區區一朵小花怎麽能跟神女相提並論呢？自己實在是太不敬了。

煉化玉虛琉璃雪蓮需要七日，清瑤閉著眼睛身體不動，只雙手在空中不停地打著繁覆的印決，阿妄百無聊賴地看了會兒，覺得那些動作仿佛都是重覆的，簡單得不行。

她只看了三遍就全記住了。

阿妄打了個哈欠，實在困得不行，她往後一仰，身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側躺在蓮花瓣陷下去的地方睡著了。

清瑤無暇顧及她，對面正有強大的氣息快速靠近，今日已經是第四日，妖界的強者已經察覺到她的意圖，正集結著趕過來阻止她。清瑤結完最後一個印決，將玉虛琉璃雪蓮打入兩界裂縫中，她操縱混沌青蓮躍入妖界中，渾厚神力從她體內噴薄湧出，形成一道堅固的城墻，隔絕了妖物的靠近。

“好你個清瑤，你放著好好的神仙日子不過，非要插手我妖界的事情，今日本尊便殺了你這神女，為我小兒報仇！”來妖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武器招呼都不打，所有招數不要錢似的甩向清瑤。

阿妄被說話聲驚醒，她慌了神，連忙看向清瑤，強裝不怕：“神女，發生什麽事了？”

清瑤用神力托著阿妄，將她放在神力屏障之後，頭也不回地說：“你待在這裏，不要亂跑。”

說完，清瑤已托著混沌青蓮迎上妖界的幾位強者，她勢單力薄，背影纖細柔弱，阿妄看得心裏焦急，她趴在透明屏障之後，小臉皺在一起：“請您一定要註意安全，不要受傷！”

回應她的是絢爛的法術以及武器激烈的打鬥聲。

阿妄無力地看著清瑤孤身一人奮鬥，她想幫清瑤卻有心無力，阿妄握緊手指，輕輕地咬著唇，幾日前她下了決心——日後自己定要勤心修煉，變成十界第一強者，回報神女的恩情。

可是……她現在就想變得強大，與恩人並肩作戰。

阿妄急得左右來回走，她身影雖小，卻引起了最先說話的那妖的註意。那是妖界的第一強者，他朝阿妄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對下屬示意計劃後，他趁著清瑤被其他妖纏住時，突然祭出自己的武器，一擊打破清瑤設下的神力結界。

他囂張又快意地笑著，語氣裏滿滿都是覆仇的快感：“清瑤！你也嘗嘗失去親人的滋味吧！”

說話時，他已使出自己最厲害的招式，濃郁的妖氣與不可阻擋的妖力如驚駭海浪般打向阿妄。阿妄毫無招架之力，被直直打入裂縫中，眨眼便看不見蹤影了。

清瑤驀然回頭，黑色的瞳仁微微收縮：“阿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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