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臺暖響, 春光融融，賞春節游園會於桃花三月如期而至，京中達官貴族的夫人小姐齊聚一堂，和宮中妃嬪們賞花談天。戲臺搭在太液池邊，旁邊擺了不少桌椅，身份貴重的人坐於高位，其他人位次則稍低。對戲曲不感興趣的也可以結伴在附近走走, 會有宮女侍衛跟隨，以免誤入其他地方。

有好動的姑娘待在角落，對旁邊同伴悄聲道：“哎, 你聽過最近民間傳出來的流言嗎？”

同伴不自覺瞟了眼高臺中央端坐著的宮裝女子，壓低聲音道：“你指後宮有禍星作亂這個？”

最近宮外有流言說大晟近年來連年災禍不斷，宮中也不安穩，極有可能是妖星惑亂, 吸走了大晟國運。甚至有災民打著清君側的旗號造反，雖都是小團體不成氣候, 但著實令人心煩。

姑娘點頭，隨即不滿道:“有人說皇後娘娘就是所謂的禍星，我覺得純粹是信口開河。從太子妃到皇後，娘娘在這宮裏已呆了數十年, 若真是禍星，怎麽以前一直安穩無事？”

同伴與姑娘的關系極好，說起話來顧忌不多:“先不論是不是真的，今日見皇後娘娘臉色不好, 看上去蒼老了許多，流言一事想必對她影響甚大。”

今日皇後雖也塗抹脂粉，但掩不住難看的氣色，確實疲憊不堪。姑娘對皇後非常尊敬，心裏不免嘆息，嘴上也繼續替她不平，直言定是有人嫉妒皇後，才編出這類無稽之談。

同伴沒有反駁，只是同她交流自己聽到的信息。偶爾聽家裏的嬤嬤閑聊，說陛下久病不愈，以及西北愈發嚴重的旱災，是禍星發威的緣故。而且這禍星是一步步養成的，以前宮裏就經常死人，近幾年尤其多，死氣最容易養出這東西了。

姑娘膽子小，讓同伴不要說這話嚇她。她揪了朵花在手上把玩，沈默半晌後自己又再次提起了這個話題:“我也是聽下人說的，說六皇子的死，可能跟皇後娘娘有關，你相信這事嗎？”

同伴知道好友喜歡六皇子周允琪，一年前在宮裏不小心見過一面後便念念不忘，後來知道他因風寒去世後還傷心了半個多月。

“我也聽過這風聲，不太清楚真假，不過事情過去這麽久了，你也別想太多。”

姑娘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游園會進行之時，陸征正在景仁宮偏殿與柳如眉商討後續行動。宮外流言是周允弘放出去的，二皇子在朝中的支持者實際都是皇後的擁躉，只要扳倒了皇後，二皇子便不足為懼。

陸征見柳如眉愁眉不展，問道：“娘娘可是為流言之事心煩？”

柳如眉本沒有此意，但周允弘提議時並未反對，於是幾天時間，事情就在街頭巷尾傳開了。

她幽幽嘆了口氣：“方家世代忠良，用這種方式，毀的不是方翎一人。”

的確，方大將軍生前為人稱頌，死後謚號忠武，武將間也隱隱以方家為首。然而禍星一說，連帶著民間對方將軍滿門都議論紛紛，威望大不如前。

其實陸征在幾天前便和長生偷偷拿到了皇後的罪證，包括她與方神醫來往傳遞毒.藥的信件，以及她和二皇子與朝中重臣勾結的賬本，若是由陸征來安排，大概會直來直往地將這些證據交給晟成帝，而非故弄玄虛散播謠言。

但陸征能理解周允弘的做法，對方身在局中自然有更多顧慮。一來皇後手中握有瑩妃下毒謀害晟成帝的證據，未免皇後魚死網破，周允弘只能溫水煮青蛙，讓她忙於消除負面影響自顧不暇，對爭儲之事也就有所疏忽，給他更多時間做準備。二來他是想借此將朝中勢力洗牌，安插自己的黨羽，登基之後也就不會過於受制。

來喜坐在一邊，不忍心看柳如眉煩惱，對陸征道：“鬼差大人，您有什麽辦法能幫方家嗎？”

一碰到柳妃的事來喜就變得急切，陸征讓他稍安勿躁，說道：“娘娘無需憂心，流言之所以是流言，便是沒有根據不可證明，等四殿下登基後為方家正名，自會不攻而破。” 這樣既可顯示自己大度，也可拉攏其他武將的心，周允弘想必比他更清楚這一點，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柳如眉思索片刻也放下心來，喝了口茶，轉而聊起其他事。

“聽說二皇子心急，在聖前失儀了？”

陸征回道：“的確，二殿下急於重返朝堂，在陛下面前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周允恒竟直言晟成帝偏心，有意將皇位傳給周允弘，這在皇家是大忌，也難怪晟成帝氣得將人直接趕出殿外。

柳如眉道：“是四皇子把他逼急了。”

陸征點頭讚同，二皇子資質不高不低，若沒有皇後扶持約束，不會有此地位，但他的致命傷是太過急躁，稍有不如意便心浮氣躁，做出許多不合時宜的舉動。

柳如眉笑著搖頭：“原以為四殿下會需要我幫忙，沒想到他消息網遍布後宮，倒是我小瞧了他。”周允弘對皇後有哪些行動知道得一清二楚，並據此布置行動，暗地裏將這些反擊一一化解，還做得天.衣無縫難以讓人察覺，明顯技高一籌。

陸征淡笑：“四殿下雄才偉略，的確令人佩服。”

長生原本也坐在陸征旁邊的椅子上，聞言走到他面前，滿臉寫著不高興：“明明很多事都是阿征你做的，怎麽功勞全被別人搶去了。”

他和來喜是靈體，別人看不見，阿征就吩咐他們去各處打聽消息。有些皇後下達的命令，阿征直接用符咒讓傳話的下人自以為已完成任務或是直接傳遞錯誤消息，都沒動用柳如眉和周允弘的人手。

來喜也道：“是啊，鬼差大人您也太謙虛了。”

見他們兩個為自己打抱不平，陸征覺得好笑，心想自己就是為了完成任務，又不是想升官發財，難道還要到處宣揚自己有特殊技巧得到消息或者有金手指交換法術嗎？

不過看長生繃著臉顯得氣呼呼的樣子，陸征勾起嘴角：“氣什麽，又不重要。”

長生皺了皺鼻子，最後點頭道：“好吧，反正阿征的厲害我全都知道，我來誇就好。”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要是不夠的話，我再叫上小一一起。”

001：[難道我是塊磚嗎？哪裏需要哪裏搬……]

陸征低頭忍笑。

來喜瞪直眼：額，我是完全被忽略了嗎？

這些日子任務進度條一直在緩慢上升，現在幾乎已經到達百分之九十五。柳如眉的心態日漸平靜，她其實不會從報覆方翎中得到快感，只是停下又不甘心，也許真的得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後才會結束。

而這不會等太久，因為晟成帝的身體的確撐不了幾天。

四月初某日，天氣陰，晟成帝強撐著在禦書房召集了幾位朝中重臣，口述內容，由翰林執筆，最後在黃絹布上蓋上玉璽，完成了遺詔。陸征趁夜深去看過，上書“皇四子周允弘，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而那日入夜，晟成帝回到寢殿後沒多久便歇了最後一口氣，享年五十六歲，後宮大慟。

柳如眉聽到宣布新帝的消息時正在誦經，心裏一空，幾息後若無其事地繼續。

終於，結束了，以後方翎如何，便再與她無關。

來喜對陸征他們行禮，稚嫩的臉上一陣輕松，他真誠道：“鬼差大人，長生哥哥，謝謝你們幫柳妃娘娘完成心願，也謝謝你們幫我投胎，如果下輩子還有機會再見，我一定會報答你們。”

陸征看著進度條一點點上升直到百分之百，笑著搖頭：“別廢話了，好好去吧。”

來喜笑嘻嘻應了一聲，轉眼消失在眼前。

夜幕四合，彎月當空，遠處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哭聲。

陸征讓長生回到附靈玉佩，數秒後，系統的光芒閃起，到了該走的時候。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