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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地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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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阿容臉色變得蒼白,拼命掙紮起來。許流雲一腳踹開冒著黑氣的怪物,騎在怪物身上,一拳一拳的打著怪物的頭。許流雲的雙手手指修長、潔白,此時沾滿了鮮血和臟汙,直到把怪物打的腦漿崩裂,徹底沒了呼吸。許流雲站了起來,一腳撚斷了它的脖子。

小男孩在明塵的手中臉色變得青紫,哭叫道:“赫赫!!!咳咳咳咳!!救救我!!”明塵把他高高的舉起來,然後用力的摔在了地上!奇怪的是,小男孩並沒有摔死,而是化成一團黑霧消失不見了。

黑霧以極其迅疾的速度蔓延,屋子裏的吊燈忽然滅了,黑霧瞬間包圍了整個房子。原來這個小男孩就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它有著強大的永夜之力,把這個房子都拉入了永夜之境。

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許流雲措手不及,眼前的一切都消失在了黑暗中。他知道應該還是在那個房子裏面,但是所有的一切都看不見、什麽都摸不到了。但是他能聽見各種嘈雜的聲音,黑暗之中各種笑聲、哭聲,夾雜著無數的咒罵聲:“去死去死去死”“我希望你明早出門就撞死,吵我睡覺不得好死”“去死吧留那麽多作業”“全家都去死,竟然劇透。”

各種各樣的怨毒咒罵聲充斥在這個黑暗的地方,許流雲感到胸口一陣狂跳,心臟幾乎要跳了出來。

體內的那道黑氣忽然又鉆了出來,讓他非常想吐。他的白色衣袍在黑暗中染上了陰暗的顏色,他想幻化出明夕劍,但是已經一點靈力都提不起來了。

許流雲感到黑暗之氣一直往他的胸口鉆,他幾乎能感到那縷黑氣在不斷變大,原先只有薄薄的一線,現在已經有一大片了,淡灰色的力量幾乎充斥了他整個胸口。

許流雲在手中慢慢的幻化出那把幾乎薄如蟬翼的明夕劍,猛地刺向自己的肩胛。忽然有人從後面鉗制住了他,明夕劍被那人一把捏碎了。許流雲的雙手被那人制住,他拼命掙紮著,胸膛以袒露的姿勢,幾乎能感到不斷有黑暗的氣息鉆進去。“猜猜我是誰?嗯?”那人的聲音輕輕的響起,帶著蛇類特有的低沈和沙啞。

許流雲受不了這樣多的永夜之力,他感到裏面的力量正在他胸膛中蔓延,身體漸漸脫力了。

冰冷的嘴唇貼到了他的耳朵上,放在嘴裏用力的咬著,接著轉移到了脖子上。冰冷柔軟的嘴唇,裏面卻吐出滾燙的熱氣,幾乎要咬破對方的脖頸間的皮膚。

許流雲流下了冷汗,但是連掙紮的力氣也沒有了,渾身微微顫抖著。對方在他發間流連了一會兒,忽然伸出手來,黑氣在他手裏慢慢凝聚,比周圍的黑暗更黑的一柄暗色之劍形成了,他一劍向虛空當中擲去,四周的黑暗立刻好像如潮水一樣褪去了。

許流雲從永夜之境當中跌落出來,跪在地板上,頭頂的吊燈晃得他眼前一花。周圍滿地狼藉,小男孩的屍體上面正插著那把黑暗之劍。

明塵垂眸把劍拔了出來,黑氣在空氣中消散了。小男孩的屍體慢慢恢覆成了正常人的樣子,迅速幹枯了下去。許流雲感到渾身不再像剛才那樣虛脫,體內的黑暗之氣好像水墨一樣暈開了,漸漸消失無蹤。

許流雲遠遠的瞪了明塵一眼,明塵走了過去,半跪在他腳邊,說道:“祭司大人,還好我在裏面及時把您救出來了。”許流雲用力踹了他一腳:“滾開!你知不知道你都犯下了死罪?!”

明塵握住了他的腳,說道:“祭司大人,您想讓我怎麽死?”許流雲忽然意識到,明塵真的一點都不怕他。

他用腳把明塵踢開,冷聲道:“閉上你的狗嘴!”許流雲想了一下,冷冷道:“永夜之化會隨著同類而聚集,這裏要引來更多了!”

明塵說道:“這是永夜當中的‘言靈之化’,言靈之化會被強大的詛咒力量所吸引,出沒在那些怨恨、咒罵非常濃厚的地方,比如賭場、妓院、監獄之類的。言靈之化會把世界中的空間和人都拉進永夜之國中,在它們自己的屬地裏,只能聽見那些被吞噬的詛咒之聲。言靈之化會剝奪人的聲音,受到他攻擊的人,會變成剛剛那樣的行屍。

這個小男孩就是被言靈之化所附身的,他可能暗中咒罵過他的父母,因此被選中了。這裏獨特的風俗——墓地前那兩顆樹,詛咒之樹附近,也是吸引言靈之化的源頭,接下來,一定會吸引更多的言靈之化。”

許流雲發著呆,走神的聽著,他仿佛回到了高中課堂,頭都要炸了,說道:“夠了,讓你閉嘴,你倒說的更多!你直說該怎麽辦。”明塵說道:“消除吸引言靈之化的源頭,那兩顆樹。”

許流雲看著明塵的目光,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脖子,白皙的皮膚上出現了淡淡的青痕。許流雲冷冷的瞪了明塵一眼,丟下了明塵自己離開了。

他飛身來到這裏的墓園,同時像附近的明懷駐兵發了信號,永夜之化是很難對付的,一旦被它們拉進到永夜之地,整塊土地就都陷落了。

奇怪的是,這裏的墓園站滿了人。

這些人正在月光下,把墓地當中的屍體一個一個的挖出來。裏面的骨頭都已經萎縮了,用裹嬰兒的紅布裹著,看上去很詭異。這是當地的奇怪風俗,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會把自己的先人挖出來重新曬曬月亮。

眾人抱著墳墓當中的屍體,來到了那兩顆樹下,把屍體擺成了跪拜的姿勢,自己也在旁邊跪拜了下來。

樹後面有一個人首蛇神的雕像,此刻在它的周圍點燃了黃色的幽幽燭火。人和鬼夾雜不清,在黑夜裏跪在一起,姿勢詭異的跪在樹前,幽幽的黃色燈火照的他們的面容模糊不定。甚至無從分辨,這些人究竟是人是鬼。

“不好了不好了!”一個女子慌慌張張的拋過來,正是早上的時候見過的那個婦人。她不再像早上那樣幹凈嫻雅,臉上、手上沾滿了泥濘,她跑到族長面前,害怕的說道:“糟了,我舅舅一家的屍骨都不見了!”

許流雲下午來的時候就看見了泥土當中有翻動的痕跡,想來他們此刻已經異變成了言靈之化,不知道藏在哪裏。族長吃了一驚,但是表面上仍然維持著鎮靜,他冷靜的說道:“大家先暫停一下,大家現在一起出聲的念《明懷咒》,一定要念出聲音來。幫我看看,誰沒有念出聲音。”

眾人不知所以,感到有些莫名的恐懼。他們不明所以,低低的吟唱起古老的咒文。言靈之化變身之後,有一個致命的問題,就是他們的聲音已經被吸收到了永夜之地,這些人是無法發出聲音的。

眾人跪在地上,嗡嗡的念著,族長接過一旁人遞來的黃色燈籠,提著它在人群中一排一排的走過。他一邊走,一邊觀察著這些人有誰沒有發出聲音。“薩婆模切多利發力,具名滅阿拉翁達加舍也.....”(1),大家的唇齒翕動,喉結也在暗光當中滾動著,有男人的聲音、女人的聲音,也有小孩子的聲音。

“長老!!”一個人激動的站了起來,高聲叫道:“長老!!這個人沒有發出聲音!!!!”

另一個人也驚慌對族長說道:“長老!他沒有念!從始至終他都沒有說話,他也不是我們這裏的人!!”

他們扯住了這個陌生人的胳膊,黑暗的月色之下,那人竟是許流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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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啊!把他給我綁起來!取我的誅邪劍來!”族長警惕的一揮手,周圍圍過來十多個年輕健壯的小夥子。

許流雲仰天朗笑,飛身到了人首蛇神的神像上頭。他從手中幻化出明夕劍,透明的長劍飄在半空中,他在神像上方負手而立,不做聲的看著底下竊竊私語的人們。

“你是什麽人,膽敢褻瀆我們祭司神像!”族長發怒了,周圍的人也要上前逮捕他。

忽然,底下異變陡生,明夕劍從半空中炸開了,化成千萬個極小的飛劍。那些紅布包著的骨頭殘骸,也在一瞬間紛紛滾動了起來。它們的身上帶著無數的黑氣,越過了眾人,紛紛爭先恐後的向詛咒之樹滾來。這顆樹上掛滿了詛咒的文字,這些詛咒正是言靈之化化形的最好養料。

黑色的氣體慢慢成形,這些死去的人竟然在骷髏上慢慢生出了皮肉,急迫的往嘴裏塞著樹上的紙條。他們的嗓子被卡住了、肚子也圓滾滾的,但是仍然沒有理智的爬過來。

明夕劍的碎片擊殺了一部分沒有成功化形的惡鬼,但是遠處陰雲密布,空氣中的血腥之氣越來越多。吸收了詛咒之力的言靈,變得更加可怖,從不能動的白骨,立刻化形成了僵屍一樣的惡鬼。這些東西化形之後,靈劍就很難再能傷害他們了。他們到處襲擊著族人——那曾是他們生前的親友,甚至是兒女、血脈。四周哀鴻遍野,人類在永夜之化面前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那個婦人跑到一個男子旁邊,男人被永夜之化襲擊人,此刻周身焦黑,用力的抓著自己的咽喉。婦人哭叫道:“子川!!子川啊啊!!你別扔下我啊!!!!等等!!兒子過幾天就要回來了了,你快撐住啊!!”男子瞪大了眼睛,停下了抓撓,似乎不想在心愛的女人面前這麽狼狽。他眼裏蓄滿了淚水,他的眼中尚且能看見遺留的淚珠,渾身卻已經腐爛了。

婦人緊緊的把他的頭抱進胸口裏,喊道:“子川!!!子川!!”

墓園裏面到處哀鴻遍野,許流雲站在雕像上,卻無暇去救活每一個人。甚至連看都看不清,只能看見黑色的氣息正從地面之下不斷的湧上來,伴隨著人們陣陣的痛苦和哀嚎。他高聲說道:“大家不要再用靈劍攻擊了!快跑!放下死人,他們都異變了!”

許流雲在雕像上面高喊著,底下的眾人四處逃竄,有很多卻被黑影給纏住了。還有的人死死抱著剛剛死去的人不放手,許流雲也無暇顧及。

那個婦人一邊哭一邊摸著男子腐爛的臉,一個小女孩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哭道:“媽媽,媽媽快走吧!”

婦人一把攬過小女孩,哭著把她抱了起來,最後吻了丈夫一下。站起身來正要逃跑,忽然背後一涼,那死去的丈夫忽然覆活了,他咧開嘴笑著,黑色的無數塵屑瞬間湧進了婦人的身體裏。婦人睜大了眼睛,她的身體也在一瞬間腐爛了,手裏還死死抱著自己的小女兒。

女孩被嚇哭了,她拼命的掙脫著,最安全的媽媽的懷抱此刻變得如此恐怖。到處都是血,和哭聲。永夜之境當中,“足”屬和“角”屬一般沒有太大的破壞力,“化”當中也有一部分中立無感情的存在,但是“化”中也有更多像言靈之化這樣的惡魔。只需要一兩個就能把人間變成地獄,這也就是各個國家要嚴格消滅所有的永夜之民的原因。

剛剛那些來圍捕許流雲的精壯少年,此刻堅持的幫著普通百姓擊散一些言靈之化,靈劍砍到行屍身上,行屍殘缺了身體,但是卻幾乎沒什麽影響。

一個少年猛地把靈劍砍向了那個婦人,婦人的腦袋被砍掉了,空蕩蕩的脖頸扭了過來。少年註意到她的手裏竟然還抱著一個小孩子,他用力砍斷婦人的胳膊,小女孩跳到了地上,撒腿就跑。少年揮動著靈劍,黑影不斷的纏繞了上來。

族長此刻拿著靈火,不敢點燃詛咒之樹,他顫聲道:“這..這...燒毀神樹,要受到祖先詛咒、不得好死的呀..”,許流雲奪過族長手中暗綠色的火把,忽然他另一只手腕一甩,薄薄的明夕劍像一陣利風一樣,一下子擊退了一個纏繞上來的黑影行屍。這些行屍還沒有完全異變成功,要趕快燒毀這顆詛咒之樹,不然後果不堪設想。永夜之化的蔓延速度是極為可怕的,轉眼間,陵園中很多地方都成為了虛空的黑洞。

完全的黑暗,沒有天空也沒有土地。許流雲舉著火把,點燃了詛咒之樹的根部。熊熊的烈火瞬間沖天而起,樹枝上燃滿了綠色的火,那些寫滿詛咒的紙條,也慢慢的在火焰之中化為灰燼。

更多的言靈之化沖了過來,想撲滅靈火,但是火勢越來越大,燒焦了那些腐屍。許流雲飛身到了雕像上方,看著綠色的靈火慢慢包圍了整顆詛咒之樹。

他忽然感到胸口一悶,接著,一口血從嘴裏咳了出來。燒毀了這麽多詛咒,上面附著無數怨毒和憎恨,他的耳邊一震一震的,好像有無數人在他耳邊罵他一樣。

他用盡所有的靈力,猛地把明夕劍往空中投擲了出去,一條淡金色的道路出現在了黑暗當中。他仰天說道:“明懷之國,無疆之地,不容惡鬼踐踏!爾等伏誅於明夕劍下!”

眾人看到被清理出來一條隱約的道路,擠著往外跑去,道路明滅不定,不斷的有更多的言靈之化鋪上來。遠遠看去,那道白色的光芒也幾乎要消失了。人們互相擠著、踩著,拼命往外面跑去。

綠色的火光越燒越暗,詛咒之樹慢慢枯萎了,上面寫滿的無數人的無數咒怨也化為了煙雲。許流雲感到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更多的詛咒正從那顆樹上襲來,包圍了許流雲。謾罵和攻擊都是沖著他一個人來的“你去死吧去死吧快去找你死去的父母吧”“去死吧全明懷國都恨你這個叛徒”“你根本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去死吧”“去死吧沒有人會愛你的,你就是一個怪物”“去死吧許流雲你活著就會連累其他人”,他聽不清每一個句子,卻在生理上覺得想吐。

忽然從天邊踏樹而來一個人,正是明塵,黑色的衣袂飛揚如雲。前方的靈光慢慢消失,許流雲召回明夕劍,試圖再度擲出去。劍身在空中歪歪的畫了一道弧線,輕輕的落到地上破碎了。

明塵凝視著下面的深淵和古樹,這片陵園已經被侵蝕的差不多了,大半的人已經逃了出去。雕像上是唯一一處沒有被侵蝕的地方,許流雲正站在那裏,額頭上都是汗水。明塵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為了保護別人狼狽的樣子,心中想,許流雲真是天真浪漫。

他忽然五指大張的伸出手,擋下了詛咒之樹源源不斷的刻毒詛咒。明塵和一般人不一樣,接收如此多的詛咒沒有讓他吐血,反而更精神了,眉間紅線若隱若現,眼中充滿了殺戮之意。

駐紮在死隱山上的明懷士兵是在後半夜才趕過來的,他們把陵園和四周受到汙染的地方全部用靈力圍了起來,用封條加上結界把陵園重重封印。永夜之化是很難被消滅掉的,如果入侵到了人間,最好的辦法也只能是把有著永夜之化的地方完全隔離起來。

族長得知了許流雲竟是大祭司,帶領族人在廣場裏面重新用靈力幻化了一個人首蛇身的雕像,紛紛過去參拜。

這裏蠻荒不化,和其他的地方向來沒有什麽交集。沒有人知道大祭司真正的樣子,他們這裏也買不到統一尺寸的雕像,都是按照自己的想象力雕刻出來的。因為此地離死隱山比較近,到處群蛇出入,便把大祭司想象成了這樣。

好在許流雲一直以為那個雕像是其他異教的可怖神明。此刻他和明塵兩人已經走出了死隱城,在死隱山腳閑逛著。

許流雲靈力大損,他知道附近有一個祭司院專用的靈池之地,可以補充人體內被用作靈力的部分靈魂,打算到那裏去泡一泡。

死隱山腳風平浪靜、碧空如洗,許流雲感嘆道:“人世還真是美好。”許流雲忽然看到路邊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正在哭,正是那個婦人懷裏抱著的孩子。

許流雲不認識她,他走過去問道:“你走丟了?”他剛想扶起小女孩,卻看見女孩子忽然擡起頭來,眼中滿是黑氣。

他後退了一步,擡著胳膊擋了一下,卻因為毫無防備,黑氣瞬間鉆進了他的胸膛裏面。

他捂住心口,奇怪的是,那股黑氣進去之後便無影無蹤了。他內視靈魂,仍然是一片澄澈透明,這讓他感到擔憂。

(1) 《明懷咒》,是明懷國上古時流傳下來的咒文,分為三卷,在民間流傳的多是二、三兩卷,原本藏於明夕殿藏書閣內。二三兩卷記載了海神的言行容止,用來祈善消災,此處直錄了明懷語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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