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舟正想問他看到了誰，就聽陳顏在後面小聲喊他：“成舟！科長剛才出來找你，你快點過去。”

“哦哦！”成舟嚇一跳，也沒聽清兒子那邊在說什麽，迅速對著手機說了聲“我有事，中午聯系你”就掛斷了電話。

呂張飛請成舟坐下，還給他倒了杯咖啡，弄得成舟坐立難安，這是臨刑前的溫柔嗎？

“小成啊，一個人養孩子不容易吧？”呂張飛慢聲慢氣地道。

“呃，還好，家裏有朋友幫忙。”

“這樣啊，我聽陳顏剛才說，你今天下午要去給孩子開家長會，但忘記跟我請假了，所以急得不得了，是嗎？”

成舟尷尬地笑，“是，我一忙起來就把這事給忘了，還是早上紅葉……就是我兒子提醒我，我才想起來。”

“你啊！”呂張飛點點他，“這是正事，就算忘記了，臨時跟我打個招呼就是，只要公司沒有特別緊急的事情，我不會不準假。”

成舟忙道：“謝謝科長。”

“你是個老實人。”呂張飛突然道：“而現在老實人已經不多了，如果換成別的業務員，下午找個借口說是見客戶之類，連假都不用請直接就走了。”

成舟心想我也想用這個借口，可臨時到哪裏找客戶去？而且如果你們電話查訪，發現我在說謊怎麽辦？

“你膽子也小。”呂張飛笑，“你現在是不是在想如果我們電話查訪發現你沒去客戶那裏怎麽辦？”

成舟幹笑。

“我們是會電話查訪，但很少，很多業務員也知道這點，所以他們根本不在乎，甚至他們可以事先跟客戶說好，讓他們幫助搪塞一下，但你從沒有這樣做過。”

成舟摸不清科長找他談話的目的。

呂張飛敲敲桌子，“小成，雖說你業務能力不出眾，但你也有你的優點，你平時工作也都勤勤懇懇，這些公司都看在眼裏。馬上上半年的考核就要到了，只要你維持現在的工作態度，當然如果能更勤奮、再多聯系一點業務最好，我會給你打最佳考評。”

“真的？”成舟興奮了，今天一定是他的幸運日！

“噓，這事先不要說出去，好好幹。另外我再努力一下，看下半年能不能讓你的基本工資和獎金的額度提高，這樣再乘以一個好的系數，你下半年應該會有不錯的收入。”

成舟臉上已經笑開花了，“謝謝科長，我會好好努力的。”

“嗯嗯，不錯，就是要這股子幹勁。你平時有什麽困難就直接來找我，我能幫的一定幫，幫不上的還有公司人事部。”呂張飛說到這裏，話音一轉，“另外我想你可能已經知道李加誠離職的事情了吧？”

成舟點頭，“今早剛聽說。”

呂張飛微驚訝，“李加誠沒跟你說？”

“沒有，可能他比較忙吧。”

“本來今天他應該到公司跟你做一些交接，但他早上臨時打電話給我，說今天有點緊要的私事要辦，要明天才能到公司。”

“哦。”成舟到現在還沒有明白科長的意思。

呂張飛見不把話說明白，成舟大概根本無法理會，只好明說道：“因為李加誠走得比較急，公司還沒有安排新人過來，他交接工作肯定要把手上的客戶全部交接出去，而這些客戶大多數都是他自己開拓的。我不知道你和他關系如何，但你努力一下，爭取把他手上的大部分客戶爭取過來。”

“啊？哦，我知道了。”成舟一楞，終於明白呂張飛的言下之意。

呂張飛搖頭，“你平時和他搭檔，按理說你們倆應該關系最好。可是你看李加誠都要走了，你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科裏其他同事可是有不少人主動聯系過他，好幾個還提出要請他吃飯、送他禮物。為什麽？還不是為了李加誠手上的那些優質客戶。”

成舟繼續幹笑。

“如果換了別人，自己的搭檔辭職，別人來搶搭擋手上的客戶，誰會願意？其他同事也不好意思幹這事啊，可為什麽換了你，別人挖墻腳就挖得一點都不在乎呢？”呂張飛幾乎苦口婆心地道：“小成，你人好、人老實我明白，但人真的不能太老實、太好，否則一定會被人當作好欺負，你明白嗎？”

成舟感激地道：“謝謝科長，我……有數了。”

成舟謝了幫他說話的陳顏。

老張等人問他科長找他什麽事，他推說自己上午遲到，科長叫他過去跟他談了會兒維護公司規章制度的必要性。

有意思的是，除了陳顏和科長，辦公室裏竟然沒有其他人跟他提李加誠辭職的事，也沒有人來問他要不要加份子請李加誠吃辭職飯或送他離職禮物等。

成舟沒有深想，有些事情深想沒意思，同事們心不壞，但誰都想多賺一點錢，又不用自己辛苦開拓的優質客戶，誰不想爭取過來？

時鐘剛到十一點，成舟就拎包奔去了紅葉的學校，他得趕在兒子中午放學前到學校。

業務員來來去去比較自由，大家不知道他請假的事，也沒在意。陳顏只會幫他打掩護，自然更不會把他提前早退的事說出去。

結果一到東南路小學，成舟就被校門上方懸掛的一條顯目的大紅布字幅給驚呆。

——熱烈祝賀本校成紅葉同學獲得第20屆國際兒童書畫比賽國家級選拔賽頭等獎！

除了橫幅，校門口還張貼了紅榜告示，上面說明成紅葉同學不但獲得了國家級選拔賽頭名，而且即將代表學校、代表國家去參加亞洲地區的選拔賽，同時還特別註明了成紅葉是年齡最小、成績最好的參賽者。

成舟滿心震驚地打手機給紅葉，卻發現對方關機，只好進校去找他們班主任。

等找到紅葉班主任時，成舟的嘴巴還沒有合上。

“成紅葉同學的爸爸是吧，自從上次家長會見了一次，好久沒見了，你兒子可真爭氣啊！恭喜恭喜！”紅葉班主任一看到成舟就露出了大大的笑臉。

成舟喜不自禁，還要謙虛地道：“都是老師您教得好。”

“哎喲，這可不是我的功勞。”紅葉班主任笑，“應該說是小何老師慧眼識天才。”

“啊，真是謝謝小何老師了。”成舟想到當初能讓紅葉破格免費入學也是多虧了那位教美術的何老師，忍不住感激道。

“呵呵，你是該好好謝謝她。”紅葉班主任點了一句。

成舟聽懂了，樂呵呵地問：“紅葉現在還在上課？”正說著，下課鈴響了，各個教室裏很快就湧出了一大堆小朋友。

紅葉班主任搖搖頭，“沒有，他在美術室。何老師和我們學校、包括一些市教育局的領導，都對成紅葉同學很重視。何老師一直想要給成同學做賽前培訓，但他說成先生您請了一位老畫家在節假日和放學後教他，就沒有來何老師的培訓班，上堂課小何老師好不容易才逮著他。”

成舟張嘴，很想說他根本沒有請什麽老畫家，不過他也知道這話說不得，只能吞回肚子裏。

紅葉班主任因為班級裏的學生爭氣讓他臉上有光，面對成舟時心情也就異常愉快，說話都有跳躍感：“成先生你真會培養孩子，也舍得給他培養，還好成紅葉同學也爭氣。我本來想把他得獎的事打電話告訴你，但他說要給你一個驚喜，不讓我說。呵呵，你剛才在校外看到橫幅肯定嚇了一跳吧，是不是很驚喜？”

成舟點頭，驚喜，真驚喜！“謝謝您，那我去美術室找紅葉。”

“去吧，比賽還有兩天就要舉行，何老師很擔心成紅葉同學的心態，怕他緊張，臨場發揮失誤，上午就給他的體育課請了假，帶去了美術室做特別輔導，這會兒也應該結束了。”紅葉班主任說完，還親切地拉他到辦公室外，告訴他美術室所在的教學樓怎麽走，美術室在幾層。

成舟以前去過一趟美術室，那天還是晚上，也基本沒覺得那裏有什麽不正常。

可現在……

成舟站在美術室所在的這棟不算陳舊的教學樓前有一點驚訝與不安。

明明是白天，明明天空上艷陽高照，可是這棟樓卻顯得極為陰暗且死氣沈沈。

可能建造時就考慮過要把圖書室、檔案室、美術室等一些需要背光的教室都集中在這棟樓的緣故，這棟樓並不是朝陽的設計，而是典型的坐南朝北，也就是大門和走廊開在南邊，窗戶都朝著北方。

但因為這棟樓大門正對面不遠就有一排圍墻，圍墻外就是一棟高層居民樓，最後把這棟教學樓的一點大門陽光也擋了個嚴嚴實實。

身後就是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和嬉笑打鬧時發出的尖叫聲，只聽著也覺得特別有活氣。

而這裏不過只相隔了一個操場就好像另外一個世界。

二樓一扇教室門靜靜地打開了，成舟擡頭，從二樓走廊的圍欄縫隙中看到了一只眼睛。

隱約可見的黑色小腦袋看到他目光與他相對時，大大晃動了一下。

成舟笑，那裏有一個小孩子在偷看他。

雖然沒有看到小孩子全貌，但成舟莫名的就是覺得小孩子有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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