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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赤鱗狂舞撥香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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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房去的路上,經過了青奴的一番解說,蕭挺這才明白她剛才那番話的意思。

原來,這獨孤鳳的出身還真是相當的顯赫,雖說是隨著朝代的更疊,曾經作為前朝隋代時期天下幾大門閥之一的獨孤家在入唐之後便開始逐漸的沒落了,但即便是在大唐剛建國那會子,仗著高祖的皇後便是獨孤家的大小姐,所以他們獨孤家雖然人丁已經不旺,勢力更是大衰,卻仍然稱得上是關中地區的名門望族,而獨孤鳳正是出身在這一世家。

只不過到了後來,因為她的曾祖父曾黨附於廢太子李建成,所以自從先帝爺即位的那陣子起,就對自己這舅舅家沒有過什麽好臉色,雖不至於下旨滅族,卻也是受盡了冷遇,及至先太宗皇帝陛下晚年的時候,獨孤家已經逐漸式微,家中人丁更是雕零不堪,已經幾乎是沒有什麽大家族的樣子了,便幹脆遷出了長安,到洛陽定居了下來。而到了獨孤鳳的父親這一輩,更是只剩下了一根獨苗,偌大的家族,至此風吹雲散,再也不見當年的鼎盛模樣了。

偏偏獨孤鳳的父親又沒有兒子,只有她這麽一個女兒,眼看著門衰祚薄,獨孤家的香火就要斷掉了,他父親只好收了一個義子,而且,自小便把獨孤鳳充作男孩子教養,聊解膝下荒涼,這才養成了獨孤鳳長大後不像是個女子,倒有幾分豪俠氣。

獨孤鳳長到十幾歲時,武功已經頗有看頭,當時她的父親已經去世,當時由她的奶奶做主,將她送到了長安城太平公主府,托了人之後,將她賣為公主府的家奴,自此,才有了後來生性跳脫的太平要跟她習武,並且逐漸愛重其才,提拔她成為公主府裏足以與青奴並駕齊驅的人物之一的事兒。

不過,若只是這些背景啊身份之類的,還不足以讓青奴如此掛心,畢竟以蕭挺眼下的地位,再加上有太平站在她身前,一個沒落了的區區獨孤家,還不足以讓青奴忌憚什麽,而之所以讓她對獨孤鳳一直容忍至今,則是有著另外的原因。

這獨孤家沒落了是不假,但是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獨孤家雖然在政治上沒落了,但是家底兒卻還在,尤其是自從他們家族遷到洛陽去之後,憋足了勁兒勵精圖治,雖說是人丁一日薄似一日,但是這手裏的盤子卻是越攤越大了,到如今,在洛陽提起他們獨孤家,誰都得翹起大拇指讚一句,那可是洛陽一頂一的富庶之家!

聽青奴細細地說了這些,蕭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對於青奴說到這些的用意,他自然是心領神會,他這會子要辦長安南市,缺的不是皇後娘娘和朝廷的支持,甚至缺的也並不是人才,他真正缺的,還是錢!而很顯然,這獨孤鳳背後的獨孤家恰恰就是有錢的!

蕭挺自然知道,自從前隋修通了大運河之後,洛陽便已經成為了天下最重要的交通要沖,幾乎所有要運進關中的貨物都要從洛陽過,所以,洛陽的富庶自不待言,甚至於蕭挺還隱約記得,現在的皇後娘娘日後的一代女皇武則天還曾經一度動過將都城遷到洛陽去的心思,後來還曾大建洛陽城,雖然一直到最後,洛陽也還只是東都,但是皇後娘娘對那裏的喜歡卻是毋庸贅言的,這裏面有沒有其他的什麽政治打算蕭挺不得而知,但至少有一條,那就是女皇陛下也一定是看中了洛陽的繁華富麗。

而獨孤家能在偌大的洛陽城被目為數一數二的富庶之家,想必這家底兒可是實實的不淺了,這對於蕭挺要辦的長安南市一事,自然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而根據青奴所說,雖然眼下這獨孤家出面管事的,是獨孤鳳的那個弟弟,獨孤家的義子獨孤閔,但事實上,對於一個只有十三四歲的義子來講,她獨孤鳳在家裏的地位自然要高出許多。

想到這裏,青奴點到這件事的用意,蕭挺自然是已經明白了,當下他一邊把青奴緊緊摟在懷裏,一邊又讚她事事留心且心思靈巧,倒成了自己幕中的一個女諸葛了。

其實這只是說出來的,還有些沒有說出來的,才是蕭挺的真心話,那就是難得青奴能為了自己,而捐棄她與獨孤鳳之間的前嫌,這種一切從自己的利益出發的做法,才真是讓蕭挺內心感動不已的。

眼看著就要回到院子了,蕭挺才又嘆了口氣,這事情他自然是想明白了,青奴的好意他也很感動,只是這事情說起來倒是讓人心動,但是一想到獨孤鳳那副對自己厭惡到了極點的樣子,再想想她跟薛紹的關系,只怕自己要從她那裏得到什麽支持卻是不太可能了!

只怕她寧肯把錢都扔到水裏,也不會同意拿來幫自己吧?更何況她身後還有一個薛紹呢!想到這裏,蕭挺反而下定了主意,對青奴道:“獨孤家的錢,只怕少爺我是用不成啦,獨孤鳳這個人,不只是跟你不對付,跟我也是不對路子的很,所以,明兒一早還是把她趕出去了事吧!”

以前的時候,一來蕭挺從來都不相信像薛紹這樣的紈絝子弟能有什麽能量把自己怎麽樣,所以也不曾在意這些,二來呢,獨孤鳳這個人雖然不討自己喜歡,但畢竟是太平的人,自己這還沒娶人家太平呢,就先趕她的家人,卻是不好。

但是現在,一來他跟太平早就已經是睡一張床的關系了,即便是趕走獨孤鳳,也不至於就生出什麽嫌隙,再者,雖然他從來也沒打過獨孤鳳的什麽主意,但是一想到有薛紹那家夥摻和在其中,他就覺得心裏不舒服,更何況獨孤鳳還是那麽一副天第一她第二的模樣,更是加倍的讓他不喜歡,所以便越性趕走了,眼不見心不煩的為好。

聽到蕭挺的話,聰慧如青奴,只眨了眨眼睛,便立刻明白了蕭挺的意思,當下她不由得縮在蕭挺懷裏捂著嘴兒偷笑,等到蕭挺停下步子看著她,她才忍著笑仰著臉兒看他,“少爺是在擔心薛紹?還是在擔心獨孤鳳的臭脾氣?”

“你還真是少爺肚子裏的蛔蟲啊!”蕭挺在她的臉蛋兒上掐了一把,笑道:“都有吧!總之她不是能夠為我所用的人,所以,就早一日趕走了也就是了。”

“阿彌陀佛,少爺真是佛祖心腸,我還以為似您這樣為相做宰的,不能為自己所用的人就要殺掉呢,少爺竟是這般慈心!”她一行說一行笑,蕭挺也不惱,反倒是罕見的看到青奴在自己面前耍嘴,他還有幾分驀然的驚喜,但是當他聽到青奴隨後說的話之後,卻已經不只是驚喜了,甚而還有幾分詫異——

“薛紹一介紈絝,本就不值什麽,獨孤鳳雖說是有些功夫在身,但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一個有勇無謀的赳赳武夫罷了,少爺您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懶得對他們用什麽心思罷了,若是您有心,只怕婢子早就該叫她獨孤鳳一聲姐姐了吧?其實這也沒什麽,少爺您懶得擺置他們,那是因為您有更大的事情要去做,但婢子卻是整日裏閑著沒事幹的,就由婢子幫您把這獨孤家收過來如何?”

蕭挺吃驚地看著她,轉了一個大圈子,卻原來青奴的落筆在這裏!

“好大的口氣呀!”蕭挺笑了笑,忍不住在她彈軟的屁股上甩了一巴掌,“你個丫頭,倒是難為你了,繞了好大的彎子,我還以為你這是真的要給少爺我當個幕中諸葛呢,沒想到你還是惦記著要收拾她呀!”

青奴聞言撅起了小嘴兒,“婢子都是在為少爺您著想啊,少爺又編排婢子!”

蕭挺哈哈一笑,“既然你那麽想做這件事,那就隨你去,我倒想看看,你要怎麽收拾薛紹,又要怎麽折服獨孤鳳!”

青奴一邊從蕭挺的懷裏閃出來,幫他整理著衣襟,一邊笑著道:“謝少爺啦,那婢子可就放手去做了!”

蕭挺點頭還待說話,突然聽得院子裏哐當一聲,似乎是開門的聲音,但是隨後,卻又是哐當一聲,顯然,門又關上了。

兩人相視一笑,太平這丫頭,還在為自己在晚飯的時候跑到青羊觀去的事兒發脾氣呢,再加上自己回來之後就緊趕著跟安陌聊了一個多時辰,又把她給拋在了一邊,估計這一回,小脾氣兒還真是小不了呢!

想必剛才那兩下,極是她聽到了剛才自己的笑聲,所以下意識的就沖出門來,但是沖出門來之後卻又想起來自己正生著氣呢,這才又返身回去關上了門。

雖然頭疼太平會問自己關於皇上的事情,但蕭挺還是硬著頭皮推門院門進了院子,青奴順手翻身關上了門,見蕭挺站在那裏,她湊過去推了他一下,附在耳邊小聲道:“快進去吧,公主殿下這兩天也就是心情不大好,其實,她可舍不得沖您發脾氣呢!”

蕭挺笑笑,他當然知道太平愛煞了自己。

但是還沒等他擡起腳來呢,突然聽見屋裏邊太平沖著外邊喊,“青奴,是你回來了嗎?你過來陪我睡!”意思竟然是蕭挺就不必過去了。

蕭挺一頓,與青奴對視一眼,當下青奴答應了一聲,便推著蕭挺往前走。

“怎麽,我就不能過去了?”蕭挺邊走邊大聲問。

“不能!”屋裏的聲音嬌乎乎的,卻又充滿了委屈。

蕭挺聞言停下腳步,大聲沖著房門的方向喊:“也罷,青奴,那一對姓王的小姐妹晚上也在我書房裏伺候吧?那我去書房了!”說完了,他竟是一把撥開了青奴的手,轉身就要往外走。房門突然打開,“站住,不許你去!”

蕭挺笑著轉過身來,借著屋裏明亮的燭光為背景,再加上青奴手裏明亮的青盞琉璃燈,可以清楚地看到太平那高高撅起來的紅嘟嘟的小嘴兒。

他笑著走過去,捏捏太平的鼻頭,“怎麽,舍不得了?”

“呸,以後不許你拿這個來嚇唬我!”她先是撅著小嘴兒委屈萬分地與蕭挺對視了片刻,繼而卻又一下子紮進蕭挺懷裏,那小拳頭擂他,“我才不怕你這個,連我姑姑我都不怕,就是……就是……不許你故意氣我!”

聽了這個,剛走到廊下的青奴不由得在心裏嘆了口氣,說到懂女人,這天底下還有誰能比得過自家少爺呢!

“好,好,不許故意氣你,那我今晚就住這兒了好不好?你那床那麽大,三個人又不是睡不開,我就不去書房了,咱們一塊兒擠擠吧,我陪著你,好不好?”

蕭挺一說這個,太平卻反而推開他,“去,我還有話兒要跟青奴說呢,可不許你聽,你還是去書房睡吧!”

蕭挺一副無賴的樣子,“我不管,反正今兒晚上我哪裏都不去,累死了,走不動了,就這兒睡了!”說著就要繞過太平往屋裏去。

太平伸臂攔住他,“想在這兒睡也行,你明天就去宮裏找我父皇去,向他求親,求他把我嫁給你!”她清炯的目光緊緊地鎖著蕭挺,神情中隱隱有些哀求的意思,“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的身子嗎?你只要答應我明天就去找我父皇求親,那我也不等了,今天晚上就給你,好不好?……好不好嘛!”

蕭挺聞言嘆息一聲,伸手把她拉進懷裏,緊緊地抱著她。

說一千道一萬,這丫頭還是在惦記著自己父皇的安危呀!

這個時侯,蕭挺還能說些什麽,除了心裏那絲絲的心疼之外,他只能說:“好,明天我就進宮去,當面求皇上和皇後娘娘把你嫁給我!”

太平聞言大喜地擡起頭來看著他,那臉上那抹一下子釋去了心頭重荷的輕松,看得蕭挺心裏又是一疼。

外面人都只知道羨慕她這個大唐第一公主的榮耀,卻又有誰知道,身處父皇和母後之間的她,年僅十七歲的她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呢!

“青奴,你去把書房裏那兩個姓王的小丫頭也叫來,今兒晚上咱們什麽都不管了,就兩個字,狂歡!”太平張牙舞爪地道。

這一瞬間,解去了心中重壓的她好像是又一下子變回了當初那個女扮男裝活潑跳脫的大唐第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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