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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3章 老羆出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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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宣是誰?

劉闖還真不知道這個人,甚至沒有任何印象。

包括這具身體原來的主人,似乎也不清楚闕宣的來歷。也難怪,原主人說穿了很像後世的宅男,除了練武之外,就是和‘小姐’出游。所以在他的記憶中,沒有任何有關闕宣的資料。

黃召道:“不過那害你的人,想來也沒太多手段。若換做是我,當初把你抓進來的時候,有很多辦法壞你性命。就算要今日害你,只需讓小吏在你飯食中下毒,何必要個行伍中人出面?很簡單的事情,被他們弄得覆雜無比,生生壞了大事。”

劉闖雖然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點頭,同意黃召的這番話。

畫蛇添足,這些人的行為,充分演繹了‘畫蛇添足’這個成語的含義。黃召說的沒錯,殺一個人不需要那麽覆雜,有太多方法取他性命。就比如說,如果換個人送來那盤魚,劉闖未必會在意。這些人偏偏要和‘小姐’扯上關系,卻不想引發出這具身體原主人的強烈反抗。

劉闖心裏冷笑一聲,拿起一方粗布擦拭手上的油膩,而後在床褥上坐下。

“黃先生,闕宣究竟何人?”

躺在褥子上,劉闖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黃召一怔,旋即露出一抹古怪笑意,“你這小子,竟不知闕天子?”

“我叫劉闖,我尊你先生,你怎可以還是‘小子,小子’的喚我,這算不算失禮呢?”

“這個……”

黃召啞然而笑,“倒是我疏忽了,對了,我聽人喚你孟彥,可是你的表字?”

“是。”

黃召看著劉闖道:“看你模樣,已過了及冠年紀?”

“今年十七,已經及冠。”

“孟彥……”黃召突然輕聲吟唱:“彼其之子,邦之彥兮!孟彥,倒是個好名字,怎地你家中還有兄弟?”

古人起名字,有很多講究。

比如這表字當中,按照伯仲叔季來表示年紀的長幼。

伯,多為長兄。而‘孟’字,和‘伯’的意思相同,一般表字中帶‘孟’字,也有長兄的意思。不過,與‘伯’不同,‘孟’字代表庶長子。也就是說,若嫡長子,表字多會用‘伯’來代替。

別小看這兩個簡簡單單的文字,卻有著不同尋常的意味。

以‘孟’為表字,代表著身後會有一個相對龐大的家族。普通百姓,很少在表字當中使用‘孟’字。

劉闖一怔,搖了搖頭,“我沒有兄弟,家中除叔父外,只我一人。”

黃召不禁愕然,感到有些奇怪。

彥,俊才、賢士也。

他剛才吟唱的,是《詩·鄭風·羔裘》中的一句,意思是:那個小子,是邦國的賢士俊才。

孟彥,也代表了劉闖長輩對他的期盼,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想出這樣一個名字。

看起來,這小子似乎有點意思。

不過畢竟是剛認識,黃召也知道這交淺言深的道理,於是話鋒一轉,又扯到了先前的話題上。

“那闕天子,名叫闕宣,乃泰山人氏。興平元年,此人曾聚眾數千人在徐州作亂,自稱天子,甚至攻破了任城、費縣等地,也算是有些本事……但此人連勝之後,有些忘乎所以,竟率部殺入下邳……他若在泰山作亂,陶謙那老兒未必會在意。可他攻入下邳,便是挑戰了陶謙的權勢。他手裏那些兵馬,又如何是陶謙老兒對手?”

劉闖恍然,哪能聽不懂黃召話中含意?

陶謙嗎?

雖然後世人對陶謙的感官很普通,甚至有不少人覺著,陶謙引狼入室,是個昏庸老兒。可事實上,能在東漢末年這個亂世中做到一方諸侯,又有哪個簡單?

“如此說來,闕宣被陶謙所敗?”

黃召道:“這是自然……後來闕宣逃往郯縣,被陶謙部將曹豹所殺。所部在闕宣帳下大將張闿的率領下,被陶謙所並。所以說,這人若不知天時地利人和,早晚會招來滅頂之災。原以為闕宣死後,其部曲已經不在。不過看今日情況,似乎還有後人在世,仍舊懷有勃勃野心。”

張闿?

劉闖脫口道:“可是那個殺了曹嵩一家的張闿嗎?”

“正是。”

黃召笑道:“竊以為,所謂張闿謀奪曹巨高財貨,未必是實。當初張闿投降陶謙,本就迫於無奈。我聽人說,闕宣在世時,對張闿頗有恩義,那張闿又豈會輕易投降?若是如此,張闿殺曹嵩一家,也在情理之中。曹操借口報仇,殺入徐州……陶謙請來劉備等人抵禦,雖令曹操收兵,但也令他對徐州的掌控大大削弱……闕家趁此機會生事,所為不過重整旗鼓。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你又如何妨礙了闕家,令其對你產生殺意?”

劉闖驚愕看著黃召,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張闿殺曹嵩,其背後真的如此覆雜嗎?反正在劉闖的記憶裏,張闿殺死曹嵩,不過是為了曹嵩的財貨。但後來這張闿再也沒有出現過,是被曹操所殺,亦或者是被陶謙殺死?史書中沒有任何記載。至於闕宣,若不是黃召今天說起,劉闖甚至不知道歷史上真有這麽一個人。

闕宣、闕天子、闕叔、張闿……

劉闖躺在褥子上,閉著眼睛,腦袋裏卻不停浮現出這幾個名字來。

按道理說,他不過是個普通人,怎麽會和闕宣這些人扯上關系?而且,劉闖也無法想象,以這身體原主人的宅性,能礙著闕宣這些人什麽事情。他心裏充滿疑惑,甚至沒有留意到黃召在一旁偷偷關註。突然間,劉闖腦袋裏閃過一道靈光,莫非這件事,和那位‘環小姐’有關?

嗯,倒是有可能!

以原來那個劉闖的宅屬性來看,肯定是在不知不覺中,妨礙了闕宣後人的事情,以至於有這場牢獄之災。

不過,哪有怎樣?

劉闖嘴角一翹,閃過一抹森然笑意。

既然你招惹了我,那就等著我的報覆吧……但願得,這闕家的人,不要太過無能。畢竟這也是劉闖重生之後,要面對的第一個對手。若是太無能了,又如何起到磨刀石的效用呢?

朱亥的及時返回,的確讓劉闖的環境發生了變化。

小房囚室的土墻倒塌,自然也驚動了朐縣縣長黃革。當他聽聞有賊人出入大牢如入無人之境的時候,更勃然大怒。要知道,他是朐縣的父母官,雖說而今世道混亂,漢室威嚴不覆當年。可他畢竟是這一縣之長!而今居然有強人闖入他治下大牢殺人,實在是太過猖狂。

縣長一怒,動靜自然不會小了。

在發生刺殺後的第二天,黃革便開革了六名當值獄吏,更嚴令賊曹朱亥,徹查刺客的同黨。

朱亥自然不會心慈手軟,調動麾下人手,把個朐縣攪得雞犬不寧。

平日裏在朐縣游手好閑的潑皮,都得到了朱亥的關照。

但誰也沒想到,正因為朱亥這麽一鬧騰,竟歪打正著的發現了劉闖被冤枉的線索。原來,朱亥在收拾一個潑皮的時候,無意間從那潑皮口中得知,縣城裏有一個名叫張勝的破落戶,在前些時候酒後失言,說他找到了一條財路,還勾搭上了一個女子。據潑皮交代,張勝口中所說的女子,正是那個被殺死的麋家婢女芽兒。朱亥聞聽之後,就立刻生出一絲警惕。

隨後,朱亥帶人在伊蘆鄉把那張勝找到,三木之下,張勝吐出實情。

這家夥雖說家道破敗,卻生了一張好面皮,還有一張能說會道的嘴……他勾搭了麋家婢女芽兒之後,便唆使芽兒從麋家偷來貴重器皿,再通過伊蘆鄉的黑市賣出。一次兩次還好,時間久了,張勝的欲望越來越大,而芽兒也越來越害怕,於是就趁著和張勝幽會時,告訴張勝她不想再做,並提出要張勝與她私奔。

東漢末年,似芽兒這樣的奴婢,大都屬於主人家的私產。

麋家雖不是什麽官宦家族,但也是朐縣有數的豪強。其三代經營,資產逾億,門仆更多達數千人。

張勝如果拐帶走了芽兒,就等於得罪了麋家。

若張勝是真喜歡芽兒也就罷了,問題就在於,他只是想通過芽兒撈錢,順便滿足一下生理欲望,對芽兒並無愛意。芽兒三番兩次催促張勝,甚至威脅張勝,使得張勝起了殺心,將芽兒殺害!

只是,張勝並不清楚是誰栽贓嫁禍劉闖,他殺了芽兒後,便逃到伊蘆鄉,根本不清楚後面的事情。

如此一來,所謂劉闖殺人,便水落石出。

黃革雖說算不得清官,但也不算糊塗。得知劉闖與殺害芽兒的事情沒有關系,立刻下令釋放劉闖。

於是,在入獄七天之後,劉闖便重獲自由。

當朱亥把他從牢獄中接出來時,劉闖站在大牢門口,忍不住一聲大叫。

七天,整整七天!

也許對許多人而言,七天算不得什麽,可是對劉闖來說,這七天的時間,讓他和這具身體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更通過這七天時間,從黃召的口中,對這個時代有了一個大致了解。

這七天對劉闖來言,可謂至關重要。

所以當他從大牢裏走出來的那一剎那,甚至感到有些恐懼。

因為他很清楚,從他邁出大牢的那一刻起,他和這個時代,就算是真真正正,連接在一起。

從此,這世上再也沒有那個來自於後世的公務員劉闖!

正月初五,陽光明媚。

劉闖的家就在朐縣城西,位置相對較高。

那是一個獨門小院,夯土築城的院墻並不算太高,只到劉闖胸口的高度。

站在院子外,小院一覽無餘。

靠著門口,有一棵一人多高的柳樹,枝椏從院子裏探出來,柳條低垂,隨風搖曳。時值初春,東海的氣溫還有些潮冷,不過在那些柳枝上,已經出現了一抹嫩綠色,透著盎然生機。

院子裏一南一北有兩幢小屋。

南面一幢,共兩間房舍,是劉闖和他叔父劉勇居住的地方。

而北面那幢小屋,則是朱亥的住處。當初朱亥決定在朐縣定居,劉勇便提議,兩家住在一起。

朱亥也沒有推辭,便答應下來。

隨後他出錢在院子的北面空地上蓋起了一座小屋,屋頂用白色茅草鋪蓋,並沒有使用太多磚瓦。畢竟在這個時代,磚瓦都屬於富貴人家才會使用的東西。對於普通人而言,成本的確是有些高了……朱亥搬進來以後,著實讓劉闖感覺熱鬧不少。原來他和劉勇住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冷清。劉勇不擅言辭,話也很少,是一個沈默寡言之人,和朱亥截然不同。

看著這綠柳下的獨門小院,劉闖有些緊張。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柴門,隨著朱亥一同走進院子。

“衣服就放在榻上,水也燒熱,還放了柚子葉。一會兒自己清洗一下,把這晦氣洗掉……”

朱亥把事情交代完畢,就匆匆走了。

畢竟身在公門,哪怕他身為賊曹,也要遵守規矩。

再者說了,沒弄清楚是誰陷害劉闖,朱亥這心裏總歸不太安生。這次事情發生太過突然,若不是他提前返回,弄不好劉闖還會遇到更多麻煩。至少在短時間內,劉闖不太可能出獄。過幾日劉勇就要回來,若被他知道劉闖受了委屈,少不得那個老實人,也會發雷霆之怒。

朱亥出門後,劉闖一個人在庭院中站立片刻,便邁步走進屋裏。

朐縣靠著大海,空氣潮濕。

所以在建造房舍的時候,人們會習慣性把地榻撐起來,離地較高,以防止風邪入體。劉闖家裏的地榻,也是如此,高出地面足足半米距離。地板使用朐山特產的毛竹制成,成本不是很高。上面會鋪上一層草編床榻,有些類似於後世某島國的榻榻米,不過制作不太精良。

地榻上,鋪著被褥,一旁還擺放著一張兩人合抱的木樁,權作桌子。

這可是原汁原味的東漢建築格局,透著一股子濃濃的古樸之意。劉闖赤足走上地榻,看到木樁子上放著一身幹凈的衣服,心裏又是一暖。朱亥這人,看似五大三粗,卻是個極為心細的人。劉闖站在銅鏡前,把頭上的襆頭取下,看著銅鏡中那有些模糊的影響,突然笑了。

不管怎樣,至少已經有了一個不錯的開始。

等叔父劉勇回來之後,在和他商量投奔劉備的事情,日後飛黃騰達,就在此一搏。

相信憑借自己叔侄的本事,再加上自己對於歷史的預知,一定可以在劉備帳下,混出個樣子。

初臨異世的緊張心情,隨著這些天已漸漸消失。

劉闖在一旁廂房裏的木桶中洗了個熱水澡,而後換上一身幹凈的襜褕,神清氣爽站在銅鏡前梳理頭發。

銅鏡中的少年,有一張胖乎乎的圓臉。

笑起來時,眼睛會瞇成一條線,使得他看上去,更多了幾分憨厚和淳樸的氣質。

這身體,有二百多斤的重量吧!

劉闖朝著鏡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把頭發擦幹,而後挽了個庶人髻,並用襆頭把頭發紮好。

算不得英俊,卻別有一種和善的感受。

劉闖又整理了一下衣衫,蹬上木屐剛準備出門,目光卻在不經意間落在了一件放在屋角的事物上。那是一根棍子,大約有三米長短,靜靜靠在屋子的角落中。棍子的直徑,應該在6厘米左右,正好能被劉闖手掌一握。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促使劉闖上前,把棍子拿在手中。

好沈!

棍子入手,劉闖心裏就是一驚。

他的氣力可不算小,四五十斤的鐐銬掛在身上,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可這根不知道是用什麽材料制成的棍子,卻沈甸甸有些壓手。也就是說,這根棍子的份量,至少百斤出頭。把棍子橫在身前,身體本能的有了反應,一腳在前,一腳在後,而後把那根棍子在手裏一順,用盡腰腹之力,奮力一振……嗡,就聽棍子發出一聲悶響,鼓出一道罡風。

這應該是他平日練武時所用的器具!

可這麽長的棍子,又是練什麽招數?

劉闖這心裏不免感到疑惑,因為他實在是想不起來,他有練過什麽棍術。

記憶裏,似乎除了那套龍蛇九變的功夫之外,叔父劉勇就沒有傳授過其他的功夫。除了抖桿練勁之外,好像也只有朱亥傳授過他一些拳腳和兵器的功夫。不過,朱亥傳授給他的功夫,多以刀斧為主。院子裏有一支六十斤重的大斧,就是朱亥傳授他武藝時,所使用的兵器。

可是,手中這根大棍,應該不太簡單……

這棍子應該是什麽稀有木料制成,浸泡過桐油,上面裹了披麻灰,更刷了大漆。看樣子,自己應該經常用它,否則也不會產生如此熟悉的感受。若只是普通的棍子,不會有如此繁瑣的工序。劉闖拿著大棍,依照記憶中的練法抖了十幾下,便感覺全身發熱,氣息隨之加重。

矟?矛?亦或者是槍?

劉闖心中有些疑惑,不過還是把大棍靠墻放好。

劉勇既然做出這種器械,想來必有用處……只是時機不到,所以才沒有告訴劉闖其中真相。

神秘的引導術,威力驚人的龍蛇九變,以及這根奇怪的大棍。

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在昭示一件事,那個劉闖重生以來,至今未曾見過的叔父,似乎也不是個普通人!

想到這裏,劉闖心裏不由得暗自苦笑。

自己重生一回,卻好像墜入迷霧之中。自身的古怪且先不說,但只是那神秘的闕天子後人,也是撲朔迷離。看起來,自己這周遭還有很多秘密,便是朱亥叔父,似乎也有一些故事。

不過,劉闖並沒有因此而感到恐懼。

相反周遭這種種迷霧,讓他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受。

越是神秘,就越是不簡單;越是不簡單,豈不是說明未來的日子,也會是精彩紛呈,不會太過無聊。

前世,已經過夠了那種平淡的生活。

如今,不管怎樣也要搏一回,活他一個精彩出來……

劉闖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出了房門。

屋外,陽光明媚,也預示著一個好天氣……朱亥臨走前,讓劉闖安頓好了之後,去衙門找他,一起吃飯。看看日頭,也差不多快到飯點兒,這時候出門,正好能趕上和朱亥去吃飯。

他出了院門,回身正準備合上柴扉。

就在這時,從旁邊突然竄出一個人來,朝著劉闖便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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