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應聘花匠的職位失敗後，維岱便在暗巷度日，她無路可去，只得在此處落腳，把它當成臨時避風港。

老實說，她覺得它還挺不錯的，這裏最大的優勢就是清靜，她可以靠在破舊的臺階上睡上整晚而不被打攪，這方便她養精蓄銳。

她還苦中作樂地想著，要是這裏有張床就好了，哪怕它不大，這臺階也會更有家的感覺。可是，沒辦法，這裏不會有床，於是，這清貧的日子就這麽過著了。有時候的夜裏，她還會做夢。她夢到了小時候的事，那時候的狀況可不怎麽愉快，她站在一個寬闊的大廳裏，一旁出現了指責的聲音：

“是維岱偷了項鏈！”

她立即擺著手為自己辯解道：“大家誤會了，我沒有偷項鏈！”

周遭同時浮現了幾張怒氣沖沖的臉，這些臉的主人同時指責她偷了項鏈，說：

“就是她偷的，我都看到了！”

“把小偷抓起來！”

“不能放過她！”

她不知道該如何替自己辯解，只得不斷退步，以躲避他人的指責。退著退著，她就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封閉的地方，隨後，一道堅固的鐵柵欄降下來，阻攔了她的去路。她走上前去，使勁地搖著那道鐵柵欄，發現它紋絲不動，她這才明白，自己處在了監獄中。

然後，她就是在惆悵中慢慢醒來，看著巷子周遭靜靜的一切，花上好分鐘的時間來確信自己是在做夢。其實，夢境裏、夢境外，她都不怎麽好受，可是，到底還是夢境外好一些，在這裏，她畢竟是自由的，不像在夢中，連自由都失去了。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找到工作，艾大叔給的兩千圖布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放在身上，不敢亂花，只希望這筆錢能維持到找到工作的時候。這幾日的白天，她都時不時地去石門街的公告欄前看看，看有沒有招工啟事，但她均沒有收獲。

就這樣過了三天，轉機在第四天的清晨到了，她在石門街的公告欄前發現了一則招工啟事。

市中心大劇院招聘守衛。仔細思量之下，她覺得這工作適合自己，記住了招工告示上的地址，到了市中心大劇院。正值上午，劇院靜悄悄的，她從正門走進，穿過前院，到了劇院的後院。

後院有一排並列的房間，她在當中的房間中，找到了劇場的負責人。那是一個上了年紀的男子，雙鬢斑白，名叫多諾爾，他穿了一身藍灰色的西服外套，神情中帶著略略的肅穆，坐在長桌對面的椅子裏，對維岱進行面試。當維岱把來意說明了，他流露了稍稍的猶豫，問道：

“我們這裏是招聘守衛，小姐你來的時候已經了解清楚這一點了嗎？”

這位管理員多大叔總的來說是親切的，可是，他並不看好維岱能勝任守衛這樣的職位。無奈維岱太單薄了，誰也無法想到她竟是那麽出色。維岱答道：

“我知道，我就是來應聘守衛的。”

說完，維岱也不啰嗦，沖到院落裏，在滿是落葉的地面撿起一枝枯樹枝，返回到了室內，以枯樹枝為長劍，表演了一段劍法。這段表演既精湛又曼妙，比大劇院上演的真正戲碼還要精彩。她一表演完畢，多大叔那種不看好的表情沒了，而是表現出興致，問：

“如此看來，小姐你有身手？”

維岱將手裏的枯樹枝擲回到的院子裏，如實地說道：

“是啊，我的確有身手。”

聽著這話，多大叔表現得有點不可思議，仰頭望了望天花板，像是在回憶著某件有趣的事，又說道：

“說來可真是巧啊，之前這座劇院的守衛也是個女孩。”

維岱聽了這事覺得有點驚訝。她還以為，她是城市裏唯一和男士競爭職位的女性呢，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她輕聲問道：

“是這樣嗎？”

“是啊，她的年齡跟你差不多，重要的是，她也有一身出色的身手。”

怎麽，又有一個身手出色的女性？維岱越來越覺得渺城不同尋常了，居然隱藏了這麽多的奇女子。先是宴會上的兩位神秘女孩，後是默老爺湖畔住所裏的紅顏知己，再是這裏的女守衛，都如此不同尋常。

在霧城的時候，除了她自己，她就沒見到任何一個有身手的女性，可在這裏卻接二連三地見到了。她頗為驚訝，卻巧妙地壓抑著心底的那一抹情緒，問道：

“那她怎麽沒有繼續幹下去了？”

多大叔變得稍許深沈了，說：

“具體原因我也不清楚。她是個好守衛，一直盡心盡責地工作，連假也很少請，但突然有一天，她就從這裏消失了。後來，她的朋友過來了，說她去了遠方，不會再回來了，這個位置就空下來了。”

聽著這一段講述，維岱點點頭，仿佛推測出了那名女守衛去向並不良好。多大叔望著她，露出讚許的神色，從他的表情看起來，維岱應聘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不過，考驗到此還沒有算完，他又問：

“小姐你之前從事過守衛類的工作嗎？”

“從事過的，我在一家旅社負責這件事。”

維岱並沒有撒謊，她確實在茉夫人的旅社有過類似的經歷。多大叔聽了覺得十分滿意，又問：

“那麽，小姐你當時幹些什麽事呢？”

“修覆旅社壞掉的器件，兼顧維持旅社的治安。”

這話是真的，維岱的確維持了旅社的治安，將兩名毒販給抓住了。多大叔又問道：

“你的工作經歷不錯，那除了這份工作之外，你還幹過什麽工作？”

維岱答道：“我在一位貴夫人身邊當過女護衛，專職負責那位夫人的安全。”

多大叔聽了這講述越來越感興趣了，問：

“如此說來，你是一名女護衛了？”

“是的。”

“那你後來怎麽沒在那位夫人的身邊幹下去了呢？”

“那位夫人不需要女護衛了，我就離開了。”

維岱始終有所保留，不把在嫣嫣夫人家的曲折經歷說出來。聽著維岱的講述，多大叔不斷地點頭，顯得十分滿意，說道：

“那麽，小姐你被我們正式聘請了。”

多大叔說這話的口吻只是淺淺的，但維岱覺得這話像是天使的話語那樣好聽。這下子，她胸口的大石頭總算是落地了。連日來，她均過著風餐露宿的生活，如此一來，總算是有個落腳處了，她覺得這座大劇院就像是天使的聖殿那樣溫暖。多大叔又問道：

“對了，還沒問過你的名字呢，小姐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蘭維岱。”

“好吧，蘭小姐，你什麽時候可以來工作？”

“馬上。”

維岱急切的態度讓多大叔稍微意外，他對維岱稍加打量，發現她兩手空空，又望了望門外，發現並沒有行李的蹤跡，便問道：

“那麽，蘭小姐，你的行李呢？”

維岱如實地說道：“我沒有行李，我可以現在就工作，另外，請叫我維岱吧。”

維岱唯一的行李箱陷在了嫣嫣夫人家，取不出來，她早就成了沒有行李的人，這一刻，她有點窘迫。多大叔也看出她的難堪，不再追問行李的事，而是說道：

“好吧，維岱，現在我給你介紹一下你的工作內容，我們到外面再說。”

說著，多大叔從位置裏站了起來，出了門，維岱跟在他身後，到了臺階上。隨即，多大叔用手指了指右側的一扇大門，說：

“那邊是儲藏室，用來存放演出用的道具和演員的演出服，你的職責就是要看守它，以防止別人偷走裏頭的東西。”

維岱順著多大叔指的方位望過去，看到最右側的方位有一道鐵門，這鐵門是紅色的，其上有一把沈重的大鎖。看著那道門和那把鎖，她立即察覺到了肩上的責任感，心生莊嚴。同時，多大叔又叮嚀道：

“除了守衛這間儲藏室，你還得負責大廳那邊的衛生打掃，此外，你還有一項重要的工作內容，就是得幫前來觀劇的賓客停好馬車。”

維岱忙問：“在哪裏停呢？”

多大叔解釋道：“當然是劇院門口。每天晚上的七點到十點是歌劇上演的時候，會有很多賓客駕著馬車前來觀劇，你需要將賓客的馬車停好，以方便他們觀劇。你記住了嗎，維岱？”

“記住了。”

維岱把多大叔說的一字一句都銘記在心，謹慎地點了點頭。多大叔望著她，體會到了她的嚴謹，顯得讚許有加，說道：

“工作內容交代完畢了，現在該說最關鍵的事了。”

維岱以為又會有重大的任務交給自己了，頗為謹慎地問道：

“什麽事？”

多大叔卻顯得放松了，說：

“薪金的事。對於找工作的人來說，這可是最重要的事了，對吧？”

維岱小聲地問：“那麽，薪酬是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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