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頗為關心她，給她安排了一個舒適的房間，為她添置新衣，還送了她一些藥膏，她用藥膏塗了手臂的受傷處，手臂上的疤痕早已痊愈，她看著新長出的肌膚，體會到由衷的幸福，覺得自己的人生也重新開始了。

福先生用緩慢的速度將那一晚湯喝完了，將碗放下，又側頭望了望梅冬，親切地問道：

“你來了這麽久了，我還沒問你呢，你住得還習慣嗎？”

“當然習慣，這裏對我來說，像是個天堂，我要是永遠可以住在這裏就好了。”

梅冬以一種巧妙的口吻將她內心的期盼說了出來。福先生笑了笑，說道：

“可以的，只要我不搬走，你就可以住在這裏。”

“……難道你有可能搬走嗎？”

“我主觀不想搬走，可未來的事情說不準。我唯一可以承諾你的是，只要我住在這裏，你就可以永遠住在這裏。”

福先生表現得有些深沈，輕嘆出一口氣。梅冬察覺到有異樣，望著他，問：

“那天，那些警員也來搜過這裏了，這裏是不是真的出了什麽事？”

福先生保持著鎮定，理了理袖口，解釋道：

“沒有，梅冬，這裏沒出任何事。那些警員來搜查這裏，是因為得到了錯誤的消息，那次的搜索，他們一無所獲，不會再來了。我說自己可能搬離這裏，原因跟警方的搜索無關，不過，你放心，無論未來如何，我都會以一種合理的方式安置你的，我不會把你拋下。”

聽著這番解釋，梅冬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她記著那句“不會把你拋下”，心情有些甜蜜，收拾好餐具，端著那木托盤，離開了房間。

這天的傍晚，琥珀回了農莊。農莊靜悄悄的，她進門後，發現耶妮並不在。這些天以來，耶妮都留在農莊裏，沒有外出一步，可現在她並不在。琥珀覺得這有點奇怪，到臥室去找了找，沒有發現耶妮，又到後院找了找，也沒發現耶妮，最後，又去了附近的樹林找尋，還是沒有發現耶妮。

無奈之下，琥珀只得返回了客廳，在桌旁等候耶妮。

大約等了半小時，琥珀聽到室外有腳步聲，起身去檢視狀況。她走到門口，看到前方的石階上迎面走來一個人，對方垂著頭，神情木然，正是耶妮。

琥珀覺得有些不對勁，呆在門邊，等著耶妮走過來。耶妮臉色蒼白，兩眼也放著空，一直失魂落魄地走著，像是受到了某種重創，尚未緩過神來，只是依靠本能反應在走路。她走到門口的時候，琥珀問她：

“你去哪裏了呢，耶妮？”

耶妮看也不看問候她的琥珀，直接地邁入門框，走到屋子中央的位置停了下來，對著那邊的墻面發呆。琥珀走上前詢問道：

“你怎麽了，耶妮？”

耶妮還是毫無反應。過了半響，她才從直視墻面的狀態回神，瞪著琥珀。琥珀察覺到這種目光裏有一種仇視感，心頭有一絲不良的預感，想著茂力的事是不是已經被耶妮知曉了。耶妮瞪了琥珀半天，才低聲說道：

“茂力死了……,我回了城裏，想看看茂力到底怎麽樣了，可回到家後竟發現公寓被查封了，四下詢問，才從鄰居嘴裏知道，原來茂力已經……”

說到這裏，耶妮哽咽了。這下子，琥珀總算明白耶妮為什麽這麽失魂落魄了，她想替自己解釋，茂力的死跟她無關，可動了動嘴巴，並沒有把話給說出口。她伸出手，準備拍拍耶妮的肩，可耶妮後退一步，躲開了，沈聲地說：

“就是你殺了茂力，對嗎？我到現在才明白，你為什麽要用盡心思把我帶離茂力的身邊，你把我帶走，就是為了找到機會殺掉他，是吧！”

琥珀默默地承受這些不屬於她的指責，沒有辯解，她理解耶妮的傷痛，想做耶妮堅實的後盾，幫她渡過難關，因而不辯解。耶妮接受不了茂力的死訊，一臉憂傷，眨了眨眼睛，裏頭立即淌出了淚水，說：

“我現在才明白，你之前為什麽要對我說那種話，你說你自己排斥感情，你是在啟迪我也要排斥感情嗎，那樣我就可以陪著你了，是不是？”

“沒有的，耶妮。”

琥珀從沒有做過那種自私的打算，想通過殺了茂力來讓耶妮陪著自己。在當時，她知道茂力已死，說那一段話的只是為了鼓勵耶妮，希望她堅強點，沒有別的意思。耶妮不理解她，說道：

“你是聖人，可以將感情阻絕在外，可我不是，我沒辦法排斥感情！……我不明白，小姐你自己排斥感情，為什麽要拉上我呢！”

“我沒有拉上你，耶妮，我……”

剩下的話語說琥珀不出口。她開始頭一次地體會到，原來這些日子耶妮住在這裏是有怨氣的。她也才明白，原來耶妮還想要跟茂力在一起。

她並不責怪耶妮，相反，她是體諒她的。她知道對於耶妮這樣的女孩來說，丈夫就是整片天空，她離不開，因此，她充分理解她。耶妮揉了揉泛紅的眼眶，說：

“現在，我要離開了，我回來就是來告訴你的，我不會跟你在這裏住下去了！我們的主仆情誼就到這裏，你好好保重吧，小姐！”

耶妮扭頭要走，琥珀上前一把拉住了她，問：

“耶妮，等等！既然茂力已經死了，你要去哪裏呢？”

耶妮其實不是為了挽留耶妮，而是不放心她單獨離開。耶妮態度生硬地說道：

“放手，別拉著我！”

耶妮不僅態度強硬，還帶點厭惡，她認為琥珀殺了茂力，自然而然地將她當成了仇人。琥珀迫於無奈只得放開了手，輕聲地說：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耶妮，我不知道我的行動給你造成這麽大的困擾。……我不是挽留你，只是不放心你就這麽離開，我去拿點錢給你帶在身上吧。”

“不用了！”

耶妮又態度生硬地拒絕了琥珀的好意。這拒絕的聲音一路散去，飄到了那邊的林間，惹得那邊林間的禽類都開始振翅了。這下子，耶妮察覺到自己態度過分了，緩和了口吻，說：

“小姐，請容我還叫你一聲小姐，不管茂力還在不在，我是不可能願意跟在住在這裏，過隱士生活的。我照顧你那麽久，已經累了，我要好好自己活一回了，你好自為之吧。”

“耶妮……”

琥珀有點沈痛，不舍耶妮獨自離開，可她還是下決心放她離開。然後，耶妮頭也不回地走了，穿過吊橋，向城裏的方位走去。琥珀則一直停在門前，放眼遠眺，一直到耶妮的身影消失不見，才轉身離開。

六

晚飯後，嫣嫣夫人把維岱叫到了書房，準備跟她商量一些事，當維岱進門後，她示意她把門關好。維岱謹慎地關好了門，回到了書桌邊。嫣嫣夫人露出了笑容，活動了肩骨，問道：

“對了，維岱你這兩天你還好吧？”

“很好。”

“我指的是科爾，他沒有冒犯到你吧？”

“沒有。”

交談的同時，嫣嫣夫人密切地註視著維岱，似乎想從她的表情中確認某些事。維岱很平靜，夫人從她的神情中看不出什麽痕跡，試探地說：

“我聽說，晚飯前科爾叫你去他的房間了，對吧？”

“是的，夫人。”

維岱一點不掩飾，說了實話。夫人聽到這事後微微吃驚，問：

“那麽，科爾都對你說了什麽呢？”

“科爾少爺找我去是想知道這兩天我們密切商量的事，夫人放心，我沒把這事告訴他。”

維岱頗為謹慎。原來是這樣。夫人松了一口氣，靠上了椅背，又說道：

“是啊，別把這事告訴他，要是他知道他父親跟一個年輕女孩在一起，可能會不滿，而他本來就已經對老爺很不滿了，一旦那樣，那這個家庭就岌岌可危了。我還想問問，科爾他有沒有對你說一些其它的，比如，他對你感興趣這樣的話？抱歉，維岱，我得向你說明，你不是第一個被我叫到這裏來問這些問題的人，印象中，我記得的婢女數量是五個。”

“什麽五個，夫人？”

維岱頗為意外，望著夫人，期望得到有關解釋。夫人意味深長地答道：

“在此前，到我家裏來幹活，頗有姿色又跟科爾走得近的婢女，被我叫到這裏來訓話的一共有五人。”

維岱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夫人說話的原委。她覺得夫人的擔心有些多餘，科爾才不會看上她呢，他之所以頻繁地找她，是為了讓她聽任擺布。她如實地答道：

“沒有。科爾少爺眼界非常高，又對莉兒小姐異常執著，不會有二心，他從沒有對我說過不該說的話，他對我說的都是少爺該對仆人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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