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長聲音沈沈。聽著這解答，夫人又是一陣訝異。在驚訝中，她想起了令她欣慰的事，又變得情緒緩和了。維岱還在地下室裏關著呢，既然她被關著，就不可能參與了這起案件，另外，由於兩起兇殺案的兇手可能是同一個人，那麽，殺掉杜松先生的兇手也不應該是她。

雖然這推理的邏輯並不怎麽嚴密，可茉夫人還是願意相信維岱並非兇手，這下子，她禁不住暗暗地松了口氣，想著要盡快將維岱給放出地下囚室才好。警長問道：

“對了，這段時間以來，夫人你有沒有發現可疑者？”

夫人一口否認道：“沒有！”

上次，警長問這話的時候，她答得有些心虛，可這次，她答得那樣理直氣壯。警長並不失望，而是充滿了理解，鼓勵地說：

“兩起案件發生的地點非常靠近，我確信這不是一種巧合，我認為，兇手可能就住在這附近。另外，還得煩請夫人你再留意線索才行，如果你有了發現可以隨時到警局找我，說明情況。”

“嗯，我會留心的。”

應允之後，茉夫人告退了，連菜市場也顧不得去，提著空空的菜籃，匆匆地返回了旅社。

三

回到旅社，茉夫人把菜籃放上櫃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松口氣的同時，她又拍了拍胸口，來緩解情緒。茉奇打了個哈欠，順帶擡起手，把他那亂糟糟的頭發理了理，一副迷惑的樣子。茉夫人輕松完畢，意識到不該在一樁兇殺案發生後表達慶幸，改口說道：

“噢不，說太好了是不對的……”

“什麽太好了，什麽又不好了？所以，姑媽你到底想說什麽呢？”

茉奇慢吞吞地瞥了一眼語無倫次的姑媽。茉夫人頓了頓，用莊嚴的聲音說：

“我現在確定了，維岱不是兇手。”

茉奇懶洋洋地眨了眨眼睛，表示不相信這樣的話，提醒道：

“你怎麽確定了？你我都清楚那位蘭小姐是呲人類，你可別想當然地以為她跟兇殺案無關，我知道你欣賞她，可姑媽你別老是這麽護著她。”

夫人解釋道：“剛才我經過臨街的時候，看到一棟公寓裏發生了兇殺案，又遇到了辦案的索警長，他告訴我，有一位先生被殺害了，說兇手很可能跟上次的案件是同一個人。可維岱還在地下室呆著呢，無法自由活動，這就說明她不會是兇手！”

這話語指明維岱跟兇殺案無關。可茉奇還是不相信維岱不是兇手，說：

“我還以為你找到什麽有力的證據，來證明我們的呲人類小姐不是兇手呢，警長只說兩起兇殺案的兇手有可能是一個人，但沒說一定是一個人，對吧？另外，我勸姑媽你還是得去地下室看看才行，搞不好蘭小姐已經趁我們不註意的時候逃跑了！”

“那我趕緊去看看。”

夫人立即動身，去向地下室的方位。一路上，她都有點忐忑，害怕維岱真的沖破了束縛，逃出去犯了案，要真是那樣的話，事情可就收不了場了。她匆匆地前行，穿過走廊後，下了那道狹窄的樓梯。

她看到地下室的燈亮著，鐵門虛掩著，燈光從鐵門的門縫中透了出來，心裏猛地一驚，心想著，維岱該不會真的像茉奇說的那樣已經逃掉了吧？

為了弄清究竟，她屏住呼吸，推開紅鐵門，進了地下室。進入地下室後，她看到鐵柵欄是完好無損的，心情不那麽忐忑了，又伸頭瞄了瞄鐵柵欄裏方，發現維岱還在，心裏的大石頭總算落地了。

維岱正靠在角落的小床讀著一本書，書是茉夫人拿給她的，這些天來，她一直靠著閱讀打發時光。夫人隔著鐵柵欄註視著她，問道：

“我看鐵門開著，是怎麽回事呢？”

維岱停止了閱讀，將手裏的書放到床面，從小床邊上站起，走到鐵柵欄的前方，輕聲答道：

“茉奇拿了生牛肉來，問我吃不吃，他離開的時候，忘記關門了。”

“茉奇這孩子可真是的！”夫人譴責著侄子，“所以呢，你到底吃了嗎？”

話出口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茉夫人一臉窘迫，稍稍發楞。維岱還是像往常那樣平靜，註視著夫人，回應道：

“其實，夫人你心裏也認定我是呲人類，對吧？”

茉夫人寬慰道：“別多心了，維岱，就算我認為你是呲人類，也只認為你是好的那類呲人類。……你放心，我現在確定你不是兇手了。”

這對維岱來說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她有些不敢相信，問道：

“你真的確定我不是兇手了嗎，夫人？”

夫人面露鼓勵，答道：

“是啊，我確信你不是兇手。不瞞你說，昨晚臨街又發生了一起兇殺案，警長說兇手很可能跟上次是同一個人，我由此斷定，你不是兇手。”

“那麽，夫人你放我出去吧。”

維岱走得離柵欄更近了些，望著夫人，期望她能同意她的請求。其實，夫人早有打算要將她放出去，卻沒有立即動手掏鑰匙，叮嚀道：

“我可以放你出去，但你得給我一個承諾才行。”

維岱知道夫人想聽什麽話，輕聲說道：

“一直以來，我都知道自己跟別人不同，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跟別人不同。那天，茉奇拿著一本書來，我以為能弄清身份的問題了，可遺憾的是，並沒有。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個呲人類，請相信，夫人，就算有一天我發現自己是呲人類，也絕不會絕傷害別人。”

這就是夫人要的承諾。夫人聽完露出鼓勵的神色，掏出鑰匙來，打開了鐵柵欄中央的小鐵門，將維岱放了出來。雙方出了地下室，一起回了二樓的201室。在室內，茉夫人對維岱說道：

“這些天真是抱歉了，將你關在地下室裏。不過，我也是為了弄清事實才這麽做的，你能理解我吧？”

“我理解的，夫人。”

維岱輕聲應允一句，又拿起床面的男裝，準備換裝出去幹活了，好幾天沒有收入，她可沒辦法再耗掉一整天。夫人在一旁看著她把粗糙的男裝朝自己身上套，心生憐憫，對她說：“你別去工地上幹活了，維岱。”

“可我已經耽擱好多天了，我……”

維岱本想說她已經山窮水盡了，可為了避免惹來同情，她就沒把話說出口。夫人說道：

“我叫你別去工地上幹活了，不是阻止你去工作，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介紹一份更適合你的工作給你做。”

聽到這樣的話，維岱楞住了，停止了換上男裝的活動，緩緩側頭望著夫人，期望弄清楚那種更適合自己的工作是什麽。夫人對她說：

“別看我只是經著這一間小小的旅社，只是平凡人家的女人，可我的表妹是有錢人家的太太，住著豪華的宅邸，過著舒適的生活。”

“可這跟我的工作有什麽關系呢？”

維岱望著夫人，神情中充滿著疑惑。夫人鼓勵地說：

“我表妹叫岔嫣嫣，別人都叫她嫣嫣夫人，她是一個精明的女人，掌管著一個大家庭，之前她就向我提過，想找一個幫手來幫她。”

“我想，嫣嫣夫人應該不難找到人幫她吧。”

維岱不認為自己能幫上嫣嫣夫人什麽忙。茉夫人搖了搖頭，神情中透露出鼓勵，解釋道：

“嫣嫣她可是出了名的高要求，不想讓一個只會幹家務活的婢女留在身邊，而是想要一個真正有辦事能力的人幫她。她出行了，對方可以駕馬車；她遇險了，對方可以擋下危險；她遇到麻煩事了，對方也可以拿出建設性意見，替她分憂。準確地說，她想找的是一個護衛，一個隨時隨地跟在她身邊的貼身護衛，就是你這樣的人，維岱。”

這話語充滿了鼓勵。從方方面面來看，維岱的確是滿足要求的最佳人選，可以細致周到地照顧嫣嫣夫人。但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滿心忐忑，囁嚅著嘴唇，不安地問道：

“……我真的合適嗎？我之前從來沒有幹過類似的工作，我怕不能勝任！”

茉夫人鼓勵地說：“你當然能勝任，沒有人比你更合適！在之前，嫣嫣問過我有沒有合適的人選，那時候，你還沒來，我就對她說沒有，但我現在終於發覺有合適的人選了，就是你啊，維岱，珍惜機會，去嫣嫣身邊當女護衛吧！”

有一個好的工作機會在眼前，維岱顯得很珍視。可是，她又有分明的擔憂情緒，在有限的空間挪了幾步，喃喃地說：

“我真的怕我搞砸了，夫人。”

“別擔心了，維岱，我相信你一定會是一個出色的女護衛，不會搞砸這份工作。你以前也沒在工地上幹過活，但你照樣也幹得很好，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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