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岱點點頭，表示能幹夫人說的活計，且從心底感激著夫人的好意。茉夫人又說道：

“我想也是的，你連工地上的重體力活都能幹了，沒理由不會幹這些活吧。經營一間旅店不是簡單的事，各種小物件壞了的事總會時不時地遇到，另請個人不劃算，茉奇又懶散，不太幫我的忙，以往都是我自己拿著工具完成的，現在有你的幫忙，我輕松多了。”

維岱可是名幹活好手，聽了夫人的話，她立即應允道：

“能的，夫人，我各種活都會幹，我會幫你完成各種事情的。”

然後，茉夫人大功告成似的點了點頭，說道：

“好吧，白天你就在工地上幹活，晚上回來忙維修的事。當然，是真的有物件壞了你才幫忙，沒有你就休息。從明天開始，我就不收你二十圖布一天的住宿費了，改為收每月一百的租金。”

總算是個相對穩定的落腳處了，維岱暗暗地松了一口氣。可是，她的輕松情緒並沒有持續多久，而後的一刻，她想起了某種值得擔憂的事，問：

“不需要交一點押金什麽的嗎，夫人？”

“你已經交了。”

夫人給了回答。維岱在工地上幹活沒幾天，總共賺的錢也沒超過五百圖布，她弄不清自己什麽時候交了押金，回應道：

“沒有吧，夫人。”

茉夫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道：

“就是品質啊。維岱你的品質就是最好的押金，在這裏安心住著吧，我這間旅社還能開很久呢。”

然後，她起身從這個小房間離開了。她離開之後，維岱對著門口站了好一陣，覺得心底溫暖，久久地說不出話。

六

穿過一道長長的走廊後，莫晚來到了一道紅色的木門外，停住了。他稍微地整理了衣襟，然後才擡起手，擰下門把，推門入內了。

房間有些古舊，像是存在了一個世紀，卻能看出當時的奢華。氣派的家具和精致的器皿有秩序地擺放著，跟莫晚的公爵府有得一比。可是，這房間雖然華美，卻很陰暗，彩繪玻璃窗太厚了，讓光線透不進來，加之這天又是陰天，它自然無法明亮。

這裏透著一股陰冷，只聽得壁爐裏的柴火劈裏啪啦地響著，可還是擋不住那股滲人的涼意，毫不誇張地說，室內的室溫簡直比室外的還低。

福先生就坐在窗前的座位裏，他的雙腿交疊著，身體斜靠在椅子裏，一動不動，像是在思考著什麽事。繆格就站他的座位旁，也一動不動，像名專職站崗的衛士。

值得一說的是，繆格並不像他的孿生兄弟繆特那樣，是一名紅眼尖牙的怪物，他是一個光頭的大漢，有正常人的外貌，不會叫人聯想到深夜外出覓食的食人魔。

不過，他雖然不是可怕的食人魔，可長相卻頗為兇惡。在莫晚進門的過程中，他都惡狠狠地瞪著他，仿佛在警告他，不要靠得過近了，否則他就要他難看。

不管室內的氛圍是如何莊嚴肅穆，莫晚按照自己的步調悠然地進了門，之後在正對福先生的方位站定了。一站定，他便察覺到室內的氣溫有點問題，望了望房間四周，寒暄似的說：

“恕我直言，福先生你這裏可有點冷啊！”

聽見莫晚說室溫的問題，福先生微微地笑了。這笑容中透著分明的得意，仿佛是一個工匠聽到了對他傑作的讚美。

不知道他為什麽要自滿於溫度低這件事，只知道他是輕松自如的，側臉看了看一旁的櫃子，那裏有一個玻璃瓶，這玻璃有一個酒瓶的大小，其中有一些白色的霧氣【1】，不知道那是什麽，只知道，這是寒涼的來源。他答道：

“是啊，我這裏很冷，比冬季室外的溫度還要低一些，你要學著適應，公爵。”

說著，福先生伸出手，撥了撥額前的頭發。莫晚註意到他的手背上有一條長長的傷口，這傷口豎在他的手背上，跟他的指頭是一個方向，像是被某種利器給劃傷了，還很新鮮，叫人聯想，也許它的出現還沒有一刻鐘。

莫晚不明就裏，一直盯著那傷口看。福先生註意到莫晚在看自己，解釋道：

“噢，是冰球又淘氣了。”

福先生提起的“冰球”其實是他的寵物，那是一條狗，體型異常巨大，四肢上有鋒利的爪子，看上去兇猛，可實際卻是溫順的寵物，像今天這樣把福先生的手給抓傷了，是少之又少的狀況。

它非常不同，不僅因為體型，還因為外形，它有一身柔順的毛，這毛幹凈雪白，全無雜質。它是福先生最鐘愛的寵物，此刻，就趴在壁爐前打盹。

莫晚側頭望了望那寵物，微微地蹙了蹙眉，從這種表情來看，他那晚在郊外墓地說的話是真的，他的確有點怕狗。福先生準確地捕捉到了莫晚的這種表情，暗暗覺得有趣，卻表現得不動聲色，問道：

“知道我為什麽特意找你過來嗎，公爵？”

“不太清楚，請福先生你指示。”

莫晚垂著頭，表現得畢恭畢敬。福先生擡起手，放在膝蓋上，說道：

“現在，莫晚公爵你是我的顧問。可是，我不想我們之間的關系僅限於顧問這一條，我問問，如果我派給你一件不普通的任務，而一旦你完成了這些任務，我們之間的關系會更近一步，你會完成嗎？”

“那麽，請問，這任務是哪方面的呢？”

莫晚停止了對冰球的註視，望向福先生。福先生點點頭，露出了回首往事的神情，說道：

“還得從我的‘老朋友’迪珈老爺說起，說起這位迪老爺，他可是位腦筋靈活的人物，知道我可能因為舊事找上他，一直隱姓埋名地生活。”

“既然對方隱姓埋名，那麽，福先生，你如何找到他了呢？”

莫晚始終謙卑。福先生答道：

“迪珈老爺改過名字，其實，我找到他真的能算是巧合，我去年搬到這裏的時候，並不知道他也在這座城市，那時，我純粹是覺得渺城風景優美，才在這裏定居的。恰好，不久前，我在一次拍賣會上發現了他，一切都是運氣。他的膝下有一子一女，兩年前，長公子外出游玩，路途中遇到意外，不幸身亡了，這事對迪老爺的人生來說，絕對是一出慘劇，我想讓他的人生在此基礎上，再多上一出慘劇。”

莫晚聽完這話，眨了眨眼睛，似乎悟出了任務的內容，又問道：

“我想，我猜到我的任務內容了。這任務內容不會跟殺戮有關吧？”

“事實上，這任務內容就是跟殺戮有關。”

說著，福先生側過身，拉開一旁的抽屜，從裏頭拿出了一張照片，把它遞給了莫晚，叮嚀道：

“照片裏的人是迪珈老爺的千金，美娜小姐，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把她給殺了【2】。”

莫晚把照片拿在手裏，淺淺地瞄了一眼，點了點頭，表示會接受這任務。福先生瞄著他，問：

“我想你沒有殺過陌生人吧，對這件事很為難嗎？”

“不為難。”莫晚確實是不為難的神情，只是有點疑惑，“我記得福先生你說並不喜歡血債血償啊，怎麽改變了主意，我還以為你會用一點柔和的方式來讓那父女倆下不來臺呢！”

福先生又笑了，這種笑略帶嘲笑，答道：

“因為我的心情有變化。對於我這位‘老朋友’迪珈老爺來說，唯一的女兒不在世了會是他致命的打擊，我很想看一看他那絕望的樣子，你就按照吩咐辦事吧，殺了美娜小姐，到時，我會給你一點特別的獎賞。”

交談中，福先生一直面帶微笑，給人一種和藹的感覺。可實際上，他並不和藹，試想一下吧，一個談論著謀殺案，還能和藹的人，能有多和藹呢？

他那冰冷的目光一閃一閃，顯示了他真正的冷漠，這冷漠是不論他的臉上堆積著多少笑意都化不開的。

莫晚點了點頭，將照片放在了上衣口袋裏，作承諾似的說道：

“好吧，我會殺了美娜小姐的，你需要我帶回她的某種部位，來證明自己確實完成了這個任務嗎？”

“或是頭顱、或是心臟，屆時，你把這兩種物品當中的其中之一帶來，就是完成任務的證明。”

說著，福山先生露出鼓勵的神情。莫晚眨了眨眼睛，表現得有點疑惑，問道：

“我有一個疑問，如果我帶來美娜小姐的心臟，福先生你如何斷定那就隸屬於美娜小姐呢？”

“我自有辦法判定，你去吧，公爵，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好的，福先生，我去了。”

說完，莫晚轉過身，朝房間門口走去。福先生註視著他的背影，顯得若有所思，在他走到門口，即將出門的一刻，他叫住了他：

“等等，公爵。”

“還有什麽吩咐嗎，福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1】白色的霧氣

在武俠故事中，高手會煉上一些藥劑來增加自己的攻擊力。我受此啟發，在故事中主觀地增加了一些神奇的試劑。具體地解釋，這神奇的藥劑是冰涼的，沒入肌膚後，可致人麻痹。

然而，我對藥劑並沒有了解，想來想去，都只想到一種符合這種特性的東西，就是——幹冰。我知道，這有些突兀。所以，我真的不打算在故事中把這件事揭示出來，請大家理解。

PS：這是打趣，懇請大家理解，在故事裏，瓶子裏的東西是真正試劑，有冰涼、可致人麻痹兩種功效，並非幹冰。

【2】殺美娜小姐

這情節有一個固定的名稱，叫“納投名狀”，出自施耐庵《水滸傳》第十一回 《朱貴水亭施號箭 林沖雪夜上梁山》

情形是：林沖上梁山，王倫要他拿人頭當見面禮。大意是指：“一個人在進入某個組織或集體時，必須犯下一件血案來證明自己的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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