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是我來了？”反正被發現了，趙小禾幹脆大大方方的站出來, 臉上半點心虛尷尬都看不出來, 理直氣壯的模樣就像她是被恭恭敬敬請上船的貴客似的。

楊端心中有幾分好笑, 小道長還是小道長，從未變過。

他微微笑著, 沒有回答趙小禾的問題，側身站在門口：“不出來嗎？”

趙小禾腰桿挺直, 目不斜視, 從從容容的從楊端身邊走過。

楊端的目光始終都落在她的臉上，描繪著她的眉眼，好像怎麽都看不夠似的, 這麽直白的目光趙小禾就是再遲鈍也能感覺得到，頓時頭大。

甲板上空無一人，趙小禾與楊端所在的大船眾星拱月一般, 在周圍其它大船的拱衛中朝著風平浪靜的大海深處航行。

趙小禾目光掃視周圍，神色肯定，楊端必然是發現她才把其他人都打發走的。

“你到底是怎麽發現我的？”趙小禾滿臉不解, 又一次追問道。

楊端臉上的微笑在趙小禾看來如同花兒一樣燦爛, 可說出來的話一點都動聽：“不告訴你。”

靠！

趙小禾眼神一言難盡的望著眼前和十年前一樣容貌年輕的男人：“你真是楊端？”

楊端張開雙臂，笑道：“你要驗身嗎？”

趙小禾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我曾經往你身上紮了一針，你說說看，我紮的是哪兒？”

楊端往下瞄，趙小禾瞬間炸了，黑著臉道：“我問你話, 你看哪兒呢！”

管家：“據我觀察，他看的是您的——”

趙小禾怒喝：“閉嘴！”

楊端滿臉無辜，明亮的眼睛裏透著不解和委屈：“我沒說話。”他控訴，“才見面你就吼我。”

趙小禾就納悶兒了，這位以前是不是壓抑狠了，這是釋放天性？皮也就算了，還賣萌，一個大男人你賣什麽萌！……不過的確有點萌就是了。

趙小禾沒有回應楊端，她坐在船舷邊上的箱子上，臉上的神色透著為難和猶豫。

楊端心微微一沈，臉上的笑容慢慢收起來，他略一停頓，也慢慢的走過去，在趙小禾對面的箱子上坐下來：“你不好奇我現在的身份？”

趙小禾擡起頭，她已經猜到了，卻還是配合的說：“你的身份是什麽，海賊王？”

楊端又一次沒能get到趙小禾的幽默，但海賊王是什麽意思他聽明白了，一本正經的說道：“的確有很多人認為我是海上劫掠的強盜，你信嗎？”

這就是代溝啊，隔著不可跨越的位面和遙遠的時空。

趙小禾並沒有覺得失望，楊端認認真真回答她每一個問題的樣子也挺可愛的，她笑著說道：“萬事皆有可能，為什麽不信？”

但如果有人告訴他楊端為惡她一定不信，海盜麽，黑吃黑的海盜也是海盜啊。

這一點趙小禾倒是猜對了，楊端雖然幹的不是海盜的營生，但如果有海盜撞到他手上必然是被“黑吃黑”的下場。

趙小禾的活動區域主要在陸地上，對大海的了解不多，所以她並不知道在如今的大海上，楊端已是稱王稱霸的存在。

趙小禾也沒有深入了解的念頭，楊端便不主動提起，因為他知道，一旦詳細說起這些，趙小禾必然會對他是如何靠自己和幾個手下在短短十年內發展成如今的模樣。

現在還不是告訴她答案的時候。

給她看到的，一個船隊便足夠了。

趙小禾：“現在輪到我問你，你就不好奇我突然找你做什麽嗎？”

楊端篤定道：“想我了。”

趙小禾沒忍住：“滾你的！”

楊端失笑，笑過了，他平靜的說道：“我猜你是來向我告別的。”他望著趙小禾的眼睛，語氣認真道，“你應該不會對別人移情別戀，我信你。”

趙小禾：“……”

信你妹，你變了！

還能不能正經嚴肅的談話了？

趙小禾哭笑不得：“到底是我對你有誤解還是你這些年變化太大？”

楊端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大概都有吧，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挺好的。”趙小禾也真心為他感到高興，知道楊端過的好她也就放了心，她斟酌片刻，“認真的啊，我這次來的確是向你告別的。”

楊端早有預感，親耳聽到趙小禾這句話仍然忍不住深深地嘆息一聲，表情有幾分黯然，默然無語的望著她。

趙小禾心中有些愧疚和不忍，但想法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

“有件事情我一定要去做，如果成功的話我還會回來。”趙小禾望著楊端，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把到了嘴邊的承諾重新咽回去，不確定能不能做到的事情還是不要輕易許諾。

“如果失敗了呢？”

趙小禾：“誰知道呢。”

楊端皺眉：“風險很大嗎？”

趙小禾坦誠的說：“不清楚，我不知道有沒有嘗試過，但不管成功失敗我都做好了心理準備。”她靜靜地望著楊端，語氣平和，“其他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只差和你告別。”

楊端沈著臉，表情有些不大好，看得出他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這一次他沈默了很久，趙小禾的心情也因為他久久的沈默變得緊張起來，她想著他會有怎樣的反應，會對她說什麽，是質問，是憤怒，是阻攔……然後楊端擡起頭來，臉上的所有表情都歸於已經做好了某種決定的沈靜和堅定。

“我等你回來。”

“沒必要。”趙小禾避開他的視線，有些心驚，不明白楊端為什麽能對她做到如此地步，明明她沒有為他做什麽，兩個人雖然是名義上的戀人，但這些年的交往更像投緣的朋友一樣隨性自然，分別當日醉酒後的悸動和歡喜之情在那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她自己是這樣，便錯以為楊端也和她一樣。

不是。

“不用等。”趙小禾的神情慢慢冷靜下來，她擡起頭，這一次沒有再回避楊端的目光，“此行前途未蔔，生死難料，不要等。”

楊端冷了臉：“我樂意，你管不著。”

趙小禾：“……”

原本按照趙小禾的計劃告別之後應該直接離開開始實施最後一步計劃，但現在兩個人有點小小的矛盾，趙小禾不想就這麽帶著遺憾離開，於是也沒管楊端正生著氣，厚著臉皮在船上住了下來，想等楊端消氣了再走。

“你不用白費力氣了，我不會改變主意的。”楊端以為趙小禾還想說服他不要等她，冷言冷語道，“我尊重你，你也別想幹涉我。”

“我沒想幹涉你啊。”趙小禾趴在船上欣賞風景，好奇的問，“你這艘船是怎麽來的？看起來和別的船不太一樣。”

楊端在保持高冷繼續沈默以及不屑的轉身離開之間掙紮片刻，神色淡淡的站在趙小禾身邊，眼睛同樣望著大海，冷漠道：“撿的。”

趙小禾：“撿的？怎麽撿的？哪兒撿的？”

楊端內心繼續掙紮，然後又一次一臉冷淡的講述：“那時候我還不是船隊的主人，只是一艘商船上的普通客人，那也是我頭一次隨船出海，遭遇海盜，和影一他們大海上失散，又不幸的遇到了暴風雨。”

趙小禾：“你怎麽沒找我幫忙？”

楊端：“你還聽嗎？”

趙小禾幹巴巴的說：“聽啊。”

楊端：“我在風浪中苦苦堅持，僥幸堅持到了暴風雨結束，沒多久便遇到了一艘大船，我拼命呼救，船上放下一道繩索將我救起，等我上船後，發現船上竟然空無一人……”

趙小禾：“……”

你講鬼故事呢？

楊端瞥她一眼：“我說的每個字都是真的，你腳下的這艘船便是我當初遇到的鬼船，你難道沒發現打你從船艙裏出來後，這船上除了你我便再也沒有第三個活人出現嗎？”

趙小禾滿臉鄙夷：“你當我不知道他們都在下面一層的船艙裏啊。”

楊端：“……”

裝神弄鬼失敗。

趙小禾不想搭理這家夥，說的話沒有一個字是真的，凈瞎扯！當她還是被恐怖故事一嚇就嚶嚶嚶往藍朋友懷裏鉆的小姑娘嗎？

我看錯你了，你這個假正經！

楊端一早就沒生氣了，兩個人對此都心知肚明，但都不說破。

趙小禾陪著楊端在船上呆了一月有餘，兩人又恢覆到從前自然愉快的相處狀態，然而該來的總會來，一個月一到，趙小禾第二次向楊端告別。

趙小禾沒有通過雜貨鋪直接離開，她乘坐小船，搖著船槳駛向遠方，直到消失在楊端的實現內，才坐在神農鼎中飛走。

楊端一人站在甲板上，久久凝視著茫茫大海，衣衫隨著海風揚起，身影孤單而落寞。

“主人！”影一急匆匆的走過來，表情有點奇怪，“城主的房間……”

楊端疑惑，隨著他來到趙小禾住的房間。

船員們都被打發到別處去，留下來的都是自己人，另外兩名鬼犬守在門口，見到楊端把門打開，楊端一走進去就楞住了。

房間裏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有些楊端還有印象，有些楊端完全不知道是什麽，但每件東西上都貼著條子，條子上寫著物品的名字和使用方法。

除了神農鼎之外，趙小禾把其它東西全都留給了楊端。

待在身上無非是兩個下場，一個是順順利利的突破位面屏障，隨她一通抵達令一位面，另一個是嘗試失敗和她一起完蛋。

除了神農鼎之外，別的東西對趙小禾的作用都不大，她幹脆都留給了楊端。

楊端表面維持的平靜徹底被打破。

他把所有人都趕到其他船上，臉色變得極為可怕，飛快的走遍了大船每一個角角落落，大聲喊著：“你出來！我知道你在！出來！”

從甲板上到倉底，楊端把自己搞的全身都是汗，筋疲力盡，但眼神卻越發的兇狠和執拗：“你再不出來，我就把這艘船燒了！”

有人嘆息一聲，語氣無奈：“你就是這樣報答救命恩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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