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 這個真的可以免費試吃？”神農雜貨鋪, 青州分店裏, 一個形容枯槁老者指著盤子上切成小塊的水果詢問雲三娘。

雲三娘認得這老者，剛來青州時常常可以看到這名老者挑著雜貨走街串巷的叫賣，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再見過他, 因為他現在的模樣和從前差距有些大, 瘦得皮包骨頭。

開始雲三娘還不敢確定，直到對方開口說話。

雲三娘點了點頭。

老馮在櫃臺後把算盤打的劈裏啪啦的響，只在老貨郎進門的時候擡頭看了一眼便沒有再關註，蟲兒在高高的櫃臺上坐著看老馮“玩”算盤，她對客人也不感興趣, 瞅見進來的陌生個人是個老伯伯, 便飛快的收回目光繼續盯著老馮動的飛快的手指。

那邊老貨郎得到允許後小心翼翼的用牙簽挑了一塊，一入口, 臉上的表情都跟著舒展開來，點頭笑道：“好吃，好吃。”

雜貨鋪位置偏僻，幾乎沒有生意, 趙小禾在感覺到自己能力進階後才回來這麽一趟，剛好碰到有客人上門。

她沒有驚擾店裏的其他人, 不聲不響的站在樓梯旁邊, 存在感薄弱, 同時也像枝繁葉茂的大樹上一片普普通通的葉子一樣自然的與環境融為一體。

趙小禾跑了幾個分店, 當她像這樣收斂氣息, 不發出動靜時，除非擡起頭看到她，否則沒有人會註意他們身邊多了一個人出來。

這一點是趙小禾感覺到自己進階之後才發現的，以前並沒有。

她身上發生的變化不止這一點。

趙小禾望著雲三娘，雲三娘身上的“氣”均勻的遍布身體的各處，緩緩地流動、自主循環著，只有一個地方例外。

喉嚨。

喉嚨的部位仿佛多了一個黑洞，流動的“氣”會直接繞過這個地方。

還有老貨郎，他和雲三娘不一樣，他身上的氣不是大多數人那樣帶著珍珠白的半透明色，而是摻雜了一股灰色的“氣”，顯得十分渾濁。

但是當老貨郎吃下水果時，趙小禾又看到一股淡淡的珍珠白的“氣”在老貨郎的身體中絲絲縷縷的散開，周圍的渾濁之氣被凈化了極小的一部分，盡管很快又有別處的渾濁之氣在循環的過程中填補了凈化的這一片地方，但整體而言老貨郎體內氣渾濁的顏色淡了些許。

老馮的腿也是渾濁之氣，但這股濁氣十分淡，有些地方也呈現出與雲三娘喉嚨一樣的“黑洞”。

趙小禾有種感覺。

為了證實自己這種感覺，她悄悄伸出手對著老馮的腿做了個抓取的動作，老馮腿上流動的濁氣忽然一滯，濁氣倒流，珍珠白的“清氣”隨著濁氣的消退慢慢的顯露出來，最後這團濁氣徹底脫離老馮的腿，飛到趙小禾掌心上方懸浮，凝結成一顆濁氣湧動的球體。

真的成了！

趙小禾不可思議，連忙看向老馮的腿，濁氣已經散去，全都變成了珍珠白的“清氣”，只是腿上的“黑洞”依然存在，趙小禾試著引導老馮身體其它部位的“清氣”填補，可清氣一到“黑洞”的位置便自動繞過，如何引導都沒用。

趙小禾不死心，試圖用同樣的方式修補雲三娘喉嚨處的“黑洞”，結果都一樣。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

她低頭思考，拿著濁氣凝成的球，無意識的來回把玩。

老馮正專心的打著算盤，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腿部發生的變化，他大概覺得腿拜訪的姿勢有些不舒服，“瘸腿”無意識的站直，靠著櫃臺，臉上露出無聊的神情，擡頭望了眼蟲兒：

“想玩？”

蟲兒連連點頭。

老馮把算盤往她面前一推，蟲兒高興的抱起算盤，嘩啦嘩啦的拿在手上用力甩動，聽著算盤珠子碰撞的聲音，扭頭露出小老太太似的豁牙對老馮一笑。

老馮被她逗樂了。

誰知道下一刻樂極生悲，蟲兒動作太大，重心偏移，兩條放在櫃臺上的腿翹啊翹的翹起來，整個人往身後倒下去。

老馮嚇得連忙朝一旁跨了一大步，一按一拽，抓住蟲兒的肩膀，按住她的腳，把人又給按了回來。

蟲兒瞪大眼睛盯著老馮，咽咽口水，然後：“呼~”

長出一口氣。

老馮：“……”

你還松口氣？你個小東西都不知道害怕的啊？

蟲兒挪挪屁股，口齒不清的說：“要下去。”

老馮瞅瞅什麽也不知道的雲三娘，實在怕一不小心真把這小家夥給摔了，幹脆的把她放在地上，讓她自己拿著算盤去一邊玩兒。

一彎腰一起身，似乎有哪裏不對。

“城主？”老馮才看到趙小禾，驚訝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趙小禾笑：“你猜。”

老馮：“……”

幼不幼稚？

這番動靜自然引起了雲三娘和老貨郎……當然也包括小蟲兒的註意，幾人看過來，雲三娘幾日不見趙小禾，看到她來了神色欣喜，小蟲兒嘟著嘴巴喊：“獅虎。”

趙小禾：“不是獅虎，是師父。”用力揉了把小家夥的腦袋，笑瞇瞇的說，“師父不在蟲兒有沒有聽話呀？”

蟲兒把算盤頂在頭上抗議：“不摸！”噠噠噠的跑到老馮身邊抱著他的腿。

“切。”趙小禾撇嘴，都叫“獅虎”了這小丫頭片子還是沒有喜歡上她，可真難收買。

老馮被蟲兒抱住腿才猛然意識到哪裏不對，震驚的脫口而出：“我的腿！”能活動了，並且有明顯的知覺。

只有一點不太靈活，可和之前相比這點不靈活根本不算什麽！

怎麽會這樣？

老馮來回走了幾步，面上露出狂喜之色：“真的好了！我的腿！我的腿真的好了！”

趙小禾替他高興，可惜老馮腿上的“黑洞”她暫時沒辦法，不然就能讓老馮徹底痊愈，這就沒必要告訴老馮。

雜貨鋪唯一的一個客人面對這種情形，臉上透著困惑和一絲莫名的急切，他忍不住打斷高興的老馮：“後生，你的腿、你的腿先前怎麽了？受傷了嗎？”

老馮難掩喜色：“不是受傷，是瘸了！現在好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哈哈！老天眷——”他話音突然一頓，猛地看向趙小禾。

趙小禾不等他開口便笑著說道：“老馮啊，你也太後知後覺了，我還在想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明白過來。”

“城主，是是是你！”一激動話都說不利索，老馮滿面驚喜和感激，他不善言辭，說不出太多感謝的話，漲紅了臉，擲地有聲的說道，“城主今後有任何吩咐盡管吩咐，我老馮絕無二話！”

趙小禾：“你說的？”

老馮點頭，高興道：“我說的！”

趙小禾笑嘻嘻道：“讓你做什麽都行？”

“盡管吩咐！”老馮爽快極了，一雙眼睛裏盡是笑意，坦坦蕩蕩，對趙小禾的信任沒有半點遲疑。他當然知道趙小禾是在開玩笑，可他不怕，這世上若有什麽人的品性能讓他充分信任，趙小禾必然是頭一個。所以他才敢許下承諾，不懼怕趙小禾日後提出的任何“過分”的要求。

老貨郎滿臉狐疑之色，這一幕似曾相識，怎麽瞧著那麽像……騙子和她的托呢？

想到此，老貨郎驟然警惕起來。

但下一刻他又洩了氣，沒甚趣味的想，他一個將死之人還在意這些東西做什麽，要他說真正倒黴的是遇到他的騙子，賣力表演一場，給他免費吃的水果怕是不便宜，結果到最後卻要白忙活一場。

老貨郎沒精打采，反正尋死也不差這一會兒，看看他們接下來是個什麽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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