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

胭脂鋪一向是姑娘們喜歡光顧的地方之一，在青州的眾多胭脂鋪裏, 賈氏胭脂鋪的生意雖不是最好的, 卻也不錯，尤其是當姑娘們發現新來的妝娘總能按照她們各自的特點給出最適合她們的妝容後, 賈氏胭脂鋪的客人比從前又多了一些。

新來的妝娘便是雲三娘了。

雲三娘手藝好，客人滿意, 胭脂鋪生意好, 原本這是對三方都好的事情，但人要是太出挑了總會引起旁人的關註, 有些關註談不上好意惡意，但有些關註對雲三娘來說卻是甩不掉的麻煩。

“……你一個嫁過人的女人，還是個啞巴，又帶著兩個拖油瓶, 也就還有幾分姿色能看得過去, 不趁著有人不嫌棄趕緊嫁了, 還挑三揀四？你可快醒醒吧，一個寡婦還想著跟水靈靈的小姑娘比，你是想一輩子嫁不出去嗎？”

某條巷子的一座院子裏, 傳出一個尖刻聒噪的大嗓門, 院外的墻壁下蹲著不知哪家的家仆，嘴巴裏咬著一小截樹枝, 支著耳朵聽裏頭的動靜。

“你別嫌大娘說話難聽。”大嗓門兒繼續道, “大娘也是為了你好, 你一個女人家家的這麽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家裏沒個男人怎麽能行？大娘知道你眼光高，一般的瞧不上，可你想想你自家身世，一家人全死光了，放在普通人眼裏你這樣的就是喪門星，巷子東頭的瘸腿老光棍都不樂意要，你說是不是？”

蹲在墻下的家仆聞言撇撇嘴。

趙小禾方向感不太好，來回轉了幾圈才根據樂天老道給的地址找到這裏來，她拎著包袱，腦袋上包著頭巾，只露出一雙眼睛，嘀嘀咕咕的往左右兩邊的民宅瞧，試圖分辨出雲三娘住的小院子。

盡管她沒露臉，但一來身材高挑，二來即使單獨在外行走也有底氣，因此舉止顯得落落大方，自信從容，氣質與眾不同，丟在人堆裏也是最惹眼的一個，何況這條巷子一眼看過去只有兩個人，蹲在墻根下的家仆理所當然的註意到了她，一雙眼睛探究的盯著她瞧。

“……你好好想想吧，嫁過去你就是正房大奶奶，以後再也不用拋頭露面，吃香的喝辣的，要什麽沒有？要是老婆子我再年輕個三十歲，這等好事還能輪得到你？”

趙小禾正要過去詢問，旁邊的小門“吱”的一聲開了，一個腰粗膀大臉上帶著精明相的婆子率先從裏面走出來，扯著嘴角，眼神不屑，臉拉的比驢子還從長，也不知誰惹她不高興了。

她前腳剛出門，門“嘭”的一聲在她身後關上，婆子臉色更加不忿，回頭對著門吐了一口唾沫，嘴巴裏低聲罵了些難聽話。

“不要臉的小娼_婦！XX的玩意兒！”婆子壓著嗓子，也不看還有沒有其他人，扭頭對那家仆說道，“走吧，這回是不成了，你去回老太太——”

“咳，孫婆！”家仆用力咳嗽一聲，提高聲音打斷“孫婆”，眼睛瞄向一旁的趙小禾。

孫婆斜著眼上上下下打量趙小禾，滿臉狐疑之色：“探親的還是找人的？”

趙小禾不想跟她說話，走過去敲門，試探道：“三娘？”

孫婆在她身後哼了一聲：“這家沒人！你走吧！”

趙小禾不理她，側耳聽著裏面的動靜：“我是大福的主人，你還記得我嗎？我姓趙。”

一旁的家仆給孫婆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走，孫婆脾氣上來，不管是誰來找雲三娘，非要給它攪和了不成，一臉惡意的湊上前去喋喋不休道：“我跟你說聽不見？你是這家的親戚？那你可得好好管管她，別叫她成天拋頭露面勾三搭四的——”

趙小禾皺眉，回頭冷冷道：“我是誰關你屁事，滾！”

門內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在裏面猛地拉開門，一臉怒容，雙目已是赤紅，端著什麽往孫婆身上潑，嚇得趙小禾趕緊讓開。

嘩啦一聲，緊跟著孫婆一聲慘嚎，同時一股濃郁的腥臭味在空氣裏散開，趙小禾定睛一瞧，連忙捏著鼻子一退六尺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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