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影歌回去的時候，不出意外的，嚴令已經離開了。

然而讓顧影歌有點意外的是，林竹音就在她的房間門口，像是可憐巴巴的小狗一樣，見到一個人過來就擡起頭看看。

顧影歌在心底嘆了口氣，這樣的情形如果被有心人看到，還不知道要演變成怎樣的說法。

“怎麽了這是？”顧影歌問道。

林竹音小聲地說道：“影歌姐……我能進去嗎？”

“嗯，等下。”顧影歌刷了房卡開門，先讓林竹音進屋，這才回手掩上門，問道：“怎麽這樣了？你和他吵架了？”

“沒有……”林竹音猶豫了一下，眼底的情緒沒有逃過顧影歌的眼睛。

顧影歌倒是沒說什麽，只是給林竹音倒了杯熱可可，放在了桌上，這才道：“歐陽導演脾氣就是那樣，你別放在心上，但是你今天說的話，以後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說了，沒有任何一個導演喜歡被當眾質疑權威，如果每個演員都這樣挑釁導演的話，導演也就沒有辦法做下去了。”

林竹音咬了咬下唇，茫然地點了點頭。

顧影歌就笑了笑：“嗯，你知道了就好，其實不用太放在心上，這種事情歐陽應該也經常經歷，不會記仇的。”

“我覺得我好沒用……沒有影歌姐幫我說話的話，今天導演是不是就會直接把我趕走了？”林竹音輕聲問。

顧影歌一怔：“說什麽呢，雖然今天的事情的確不妥當，但是你不用那麽在意，別緊張，明天見到導演道個歉。”

“我真的……”林竹音說話的聲音多帶了點哭腔，顧影歌不知道，自己是該繼續安慰她，還是應該去幫她找來寧桓。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看到林竹音哭泣，顧影歌發現自己居然也沒那麽心疼了。

那種感覺很微妙，曾經的在意，曾經像是親人一樣的存在，慢慢地變成了無所謂的過去。

果然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會變化的，如果總是一邊比較溫暖，很快，天平就會傾斜，然後徹底坍塌。

自己與林竹音之間的天平，快要坍塌了嗎？

“別哭了。”嘆了口氣，顧影歌還是坐了過去，輕輕拍了拍林竹音的肩膀，

林竹音哭得更大聲了，顧影歌心底有點無奈，只好繼續哄了哄，又道：“再哭的話明天沒辦法拍戲了。”

“影歌姐，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想離開天諭了。”林竹音輕聲道，看向顧影歌的眼裏卻是充滿了渴望。

明明知道這一天早晚都會來的，可是林竹音真正說出口的瞬間，顧影歌還是覺得有那麽一點想要嘆氣。

“這件事……你和淩源說過了嗎？”顧影歌忽然問。

林竹音一怔：“他會負責我們的人事變動嗎？”

“不會，但是……”顧影歌覺得這樣的自己真是太八婆了：“他喜歡你。”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林竹音徹徹底底怔住了：“什麽？”

她的聲音明顯有點發顫，顧影歌看向林竹音的樣子，多多少少就明白了：“如果可以的話，你最好還是親自去告訴他比較好。”

“他……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啊？”林竹音茫然道。

如果不是顧影歌親口說出來，林竹音一直以為淩源喜歡的人是顧影歌呢，沒想到……居然是自己。

莫名的，林竹音覺得心底有什麽被觸動了，仔細想來，或許是一種莫名的滿足感吧。

原來真的有人，站在了顧影歌和自己的身邊，卻是被自己吸引的。

林竹音定了定神，嘆了口氣：“對不起……如果淩源早點說就好了，我現在……已經喜歡上寧桓了。”

“我知道。”或許是因為林竹音即將離開的緣故，顧影歌摸了摸林竹音的頭，語氣也很溫柔：“合同我會拿給你，只要你考慮好了，違約金什麽的都不需要，你是打算去寰宇嗎？”

“嗯，因為想要和寧桓在同一家公司，寧桓說明天就可以幫我辦入司呢，如果可以的話……影歌姐今天能幫我簽離職合同嗎？”林竹音笑瞇瞇道，哪裏還看得到剛剛哭泣的樣子。

顧影歌笑了，在文件夾裏面翻了翻，拿出了一疊文件，看了一下在最下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小心地蓋上了印章，她的動作一如既往地溫柔，看向林竹音笑了：“以後不在我身邊了，記得讓寧桓多護著你一點，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林竹音看著顧影歌一系列動作，只覺得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看到顧影歌拿出印章，她的目光稍微銳利了一點，又小心翼翼地收了回來，將顧影歌放印章的位置記得好好的。

顧影歌像是沒註意到一樣，將合同遞過來：“公司章可能沒辦法現在幫你蓋，我會讓人事盡快給你，但是沒關系，有了這個，你已經不會違背不正當競爭法，條款問題都沒關系了。”

“啊？公司的人事章是需要我自己去蓋才可以嗎？”林竹音忍不住問道。

她的手指攥的緊緊地，顧影歌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不是要你自己去的意思，而是因為現在太晚了，公司的電子版章我這邊也沒有。

林竹音眼底閃過一絲明顯的失望：“啊，這樣啊……”

“嗯。”顧影歌微微頷首，沒有錯過她的每一寸表情。

不知道為什麽，顧影歌心底其實是很失望的。

她還記得曾經的林竹音，那個認認真真工作，本本分分的林竹音，那個眼睛裏滿是憧憬想要一飛沖天的林竹音。

那時候的她，同樣滿懷野心，卻是從來不曾露出此時算計的神情。

顧影歌還記得，曾經的林竹音，說起夢想的時候仿佛整個人都在發光，讓自己特別想要幫她一把，因為從那時候的林竹音身上，顧影歌總覺得能夠看到曾經的自己。

明明才過去這麽短暫的時間，怎麽一切好像都變了呢？

輕輕嘆了口氣，顧影歌拍拍林竹音的肩膀，笑了：“寧桓這個人……業內風評不太好，你要記得多防範一點。”

顧影歌這樣說著，心底其實也知道不妥當。

這是林竹音喜歡著的人，那是誰都勸不動的。

只是想到淩源曾經那樣認真地喜歡過林竹音，想到了曾經林竹音天真無邪的樣子，顧影歌忽然就不忍心就這樣讓林竹音走進絕望的深淵。

林竹音倒是沒什麽所謂的樣子，笑瞇瞇道：“寧桓說過，會給我介紹很多很好的資源，明天晚上就會過去呢，影歌姐放心吧，我會很好的，以後要是寧桓發達了，也許我會成為寰宇的少夫人呢！”

她的眼底依然充滿了光芒，卻不再是曾經天真可愛的模樣。

顧影歌不知道自己能說點什麽，只能對林竹音笑著搖了搖頭：“好，我等你。”

林竹音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這個屋子一樣，對顧影歌揮了揮手，高高興興地跑出去了。

顧影歌坐在屋子裏面沈默了良久，忽然拉開了自己的行李箱，將印章拿了出來，換了一個進去。

做完這一切，顧影歌忽然覺得有一種沈重的悲涼感。

那種感覺是如此地微妙，可是顧影歌想，如果林竹音不在自己離開後再進來，那就太好了。

……

第二天一大早，淩源在眾人面前晃了一圈，眾人都驚呆了。

他的黑眼圈簡直暗沈地嚇人，一眼看過去覺得好像好幾天沒睡了一樣，林竹音從他身邊走過，想了想又退了幾步回來，站定在淩源面前，輕聲道：“你這是怎麽了？”

淩源怔了怔，笑了笑：“沒什麽，最近太累了。”

“哦，是嗎？”林竹音想了想，也不知道要說點什麽好，只好溫和勸道：“好好休息啊。”

“嗯。”淩源點點頭，第一次沒有開啟話癆模式。

林竹音就有點尷尬地說了下去：“這樣說的話，我也覺得我挺過分的，但是……淩源，我辭職了。”

“嗯，我知道了。”淩源又點了點頭，看起來還是沒精打采的模樣。

林竹音顯然怔了怔，忍不住問：“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

“什麽話？”淩源擡頭看她。

“我聽影歌姐說……你……喜歡我。”林竹音整個人尷尬地無可附加，她咬了咬下唇輕聲道：“對不起，我知道得太晚了。”

淩源明顯怔住了，沈默了良久，這個最喜歡笑的少年又一次笑開了，他猶豫了一下，方才笑著搖了搖頭：“沒關系，也不用給你增加困擾了，早知道不要告訴影歌姐了，真是的。”

顧影歌剛好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忍不住頓了一下，倒是沒停住，內心的苦笑簡直壓抑不住。

早知道不要告訴影歌姐了……

而是這樣簡單的心情，除了林竹音，哪裏還有人不知道呢？

林竹音之所以可以視若不見，大概是因為真的從未放在心底過吧。

林竹音沈默了很久，這才擡頭笑道：“淩源，以後也請多多幫幫影歌姐吧，這麽久以來，影歌姐真的太辛苦了。”

淩源幾乎是不敢置信地看了林竹音一眼，到底還是沈默了。

他眼底的情緒是如此地覆雜，都不像是淩源了。

“呵……好。”

這句話從林竹音的口中說出來，是如此地微妙，讓淩源幾乎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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