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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反目成仇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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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忙中打出一拳,拳爪相對,“碰”地一聲,左元敏已經抱著張瑤光退出數步之外。

左元敏這一下奪杖、奇襲、還杖、救人,兔起鶻落,一氣呵成,毫不拖泥帶水,不生不滅與自由自在縱使武功不低,卻還是不免著了道兒。而能在他們兩人聯手之下,以區區四招救人成功,除了說是左元敏突然出手,讓他們措手不及之外,光以這幾下武功而論,左元敏的能耐,已經超出武林中一般所謂的高手甚多了。

那張紫陽雖然給好幾個人纏住,但他兩眼所見,還是在張左兩人身上。但見左元敏忽然發威,驚喜之餘,連忙大喊:“先帶瑤光走!”李永年一楞,回頭一瞧,才知事情有變。想要騰出手來去圍,卻見張紫陽身形一閃,忽然像是使了法術一樣,眼前居然冒出了好幾個分身,前來攔他。李永年大駭,連忙眨了眨眼定神再瞧,那些分身才倏然不見,但只要他一分心,想要去攔張瑤光,這種近乎錯覺的幻覺立刻出現。

李永年行走江湖數十年,從未碰過這樣的情形,這才知道自己這回是真的碰上高手了。他不知道別人的感覺如何,但他只有凝神定氣,專心至志,才能應付得來。不知不覺間,衣衫沾著前胸後背,濕漉漉的都是汗水。

左元敏見圍著張紫陽的人雖多,不過張紫陽使出指立破迷陣法出來,還是對付得了,想來求個保身,應該綽綽有餘。但自己可不同了,自由自在與不生不滅都是硬手,又要保得張瑤光周全,實在兇險得很,拉著張瑤光便往山洞外沖,一邊解開她的穴道,問道:“怎麽樣?能自己走嗎?”張瑤光面露難色,說道:“我……腳麻……”

便這麽一阻,不生不滅已從後頭趕上,自由自在也拾回木杖,正隨著不生不滅身後追上。左元敏將張瑤光拉到身後,雙手一錯,便往不生不滅左右兩邊抓去。那不生不滅曾與他交過手,見這招式熟悉,立刻喚起他的記憶,失聲道:“是你!”

左元敏笑道:“就是我!”一手已經抓到他杖頭上了。不生不滅又驚又怒,心道:“豈有此理!不過幾個月不見,這小子的武功竟然進步如斯!”原來同樣是一招“玉樹流光”,明明知道他右手還有後著,但就是避不開。

不生不滅大怒,雙手掄杖,像使風火輪一樣轉了開來,左元敏只得縮手,笑道:“大和尚,你用兵器,我卻空手,怎麽打?不打了,不打了。”不生不滅道:“留下人來,就是放你一馬,又有何妨。”

左元敏笑道:“你搶馬不行,便要來搶人,羞也不羞。”不生不滅聽他舊事重提,不由大怒,伸杖點來。左元敏左閃右避,還了兩招,便在此時自由自在趕了上來,加入戰團。

左元敏使出指立破迷陣法,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下風,但卻也抽不開身。幾招過後,便道:“瑤光姊,快先走。”才說完,人影一閃,“當”地一聲,卻是張瑤光抽出藏在靴筒的短劍,加入戰團,同時說道:“要走一起走。”

那自由自在不知厲害,笑道:“哈哈,師兄,這兩個人郎情妾意,原來還是一對……哎喲,臭婆娘……”他說笑分心,立刻就不是左元敏的對手,張瑤光瞧出便宜,一劍帶中了他的左臂。

但便這麽一耽擱,山洞中的郭南英、萬氏兄弟也紛紛追了上來。左元敏不願戀戰,見傷了自由自在,雙掌使勁向不生不滅推出,同時喊道:“走了!”那張瑤光宛如充耳不聞,不退反進,迎向隨後趕上的郭南英。

左元敏大驚,又喚了張瑤光一次。張瑤光隨口應了一聲,但還是往前接上郭南英。左元敏想起兩人剛剛受制的時候,張瑤光受到不少屈辱,這會兒重獲自由,仇人見面,分外眼紅,連生命安危都顧不了了。左元敏無奈,只得繼續與不生不滅師兄弟倆纏鬥,替張瑤光擋下兩個強敵。

那郭南英見張瑤光不走反迎,略吃一驚,卻還是喝道:“別想跑!”張瑤光一言不發,照面就是一劍刺去,郭南英不敢硬接,側身避了開去。

萬氏兄弟隨後趕上,將張瑤光圍在核心。萬紀恩道:“郭兄,真有你的,能將張瑤光攔下來,可是大功一件。”郭南英讓張瑤光盯上,在一團劍光當中左支右絀,哪裏分得了心跟他說話?苦笑一陣,心道:“他媽的,光會在那裏說話,還不上來幫忙!”

萬永隆道:“弟弟,你瞧,郭兄這幾下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甚是了得,難怪年紀輕輕就當上副堂主,嘖嘖嘖,了不起,了不起。”萬紀恩附和道:“那是當然啦,否則的話,白金堂可是五堂之首,哪有那麽容易進去的。”

兩人在一旁說話,根本沒打算上前夾擊。原來郭南英年紀輕輕就當上白金堂的副堂主,讓很多人感到不舒服,尤其是排名在他之後的青木堂萬氏父子,能看他出糗,那可是人生一大快事,萬氏兄弟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當然要等到他出口相求,這才有可能上前幫忙。

郭南英叫苦連連,但在張瑤光的一陣窮追猛打之下,根本緩不出手來求救。再說他在萬氏兄弟面前,也不可能大叫救命,他越想顯得好整以暇,留住顏面,情況就越危急。忽然間,張瑤光大叫一聲:“著!”郭南英肩頭應聲中劍,登時血湧如泉,傷勢著實不輕。萬氏兄弟相視一眼,這才進步上前,一前一後,聯手圍去。

那張瑤光的武功比之幾位副堂主高不了多少,一對一的情況當然有勝算,但是萬氏兄弟兩人聯手,那就頗有不如了。之前張瑤光利用兩邊矛盾,還可以單獨對付郭南英,但萬永隆與萬紀恩是親兄弟,想要分化他們可沒那麽簡單。數十招一過,張瑤光漸落下風。左元敏在一旁瞧見了,好幾次要出手相助,都被不生不滅攔住。左元敏大怒,心想:“好,那我就先解決你們兩個。”催動內勁,一招一式,不住地往他們師兄弟倆打去。

情況一時僵持不下,要是不生不滅與自由自在抵擋不住左元敏的攻擊,那就是左元敏這邊贏了;若是張瑤光在萬氏兄弟的聯手下先支撐不住,那便是李永年那邊勝了。雙方都知道這個勝敗關鍵,略占贏面的無不加緊用力,發起狂風暴雨般的攻擊,而屈居下風者,莫不拉起嚴密的防守線,苦苦支撐,以待救援。

紛亂之間,左元敏瞥眼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又從山洞口趕了出來,待他走近一看,不禁暗暗叫苦,但他已將所學發揮到極致,想要打敗不生不滅師兄弟倆,非要再有百招不能辦到。

只聽得郭南英大叫:“歐陽兄弟,快上前攔住了!”那人正是歐陽昕,他對張紫陽兄妹倆個一向恭敬慣了,此番等於是要背叛的行為,讓他始終抱持著猶豫的態度。剛剛在山洞中,他就已經袖手旁觀了好一陣子,可是現在他再不出手,張瑤光就有可能逃走,那時他可成了未來嵩陽派的大罪人,這個罪名重得讓他擔不起。

歐陽昕聽到郭南英的叫喚,知道事不宜遲,連忙趕了上來。見他手按肩頭,臉色慘白,鮮血沾染了半邊衣裳,驚道:“你受傷了?”郭南英道:“你別管我,攔她下來。”

歐陽昕放眼望去,但見萬氏兄弟倆圍住張瑤光,情況早已在控制當中,反倒是不生不滅那邊情況比較危急。可是不生不滅師兄弟倆人,兩套杖法使將起來,方圓三丈之地,仿佛結成一圈圈,一層層的杖網,內力差一點的,根本無法靠近。

歐陽昕尚自猶豫要投向哪一邊的時候,忽見那張瑤光一個踉蹌,短劍脫手,背上隨即挨了萬紀恩一掌。歐陽昕大驚,連忙幾步竄了過去,伸手攔住正要發掌追擊的萬永隆,說道:“你瘋啦!把人打死了,回頭怎麽交代?”

萬永隆急道:“餵,快讓開,人要跑了……”歐陽昕尚未答話,背後“碰”地一聲,卻是萬紀恩挨了張瑤光一腳,從一旁的山坡滾了下去。

萬永隆大驚,以為這下張瑤光就要逃走了,卻見她突然轉過身來,閃過自己與歐陽昕,又去與郭南英鬥在一起。萬永隆心中暗道:“僥幸。”撇下歐陽昕,轉身便加入戰團。

歐陽昕見他不關心自己弟弟的安危,一心只想擒住張瑤光,懷疑他是否有些喪失理智,又見郭南英因為受傷,出手不分輕重,毫不顧念多年舊誼,讓他反感越深,抱著頂多不加入將來的嵩陽派,插手道:“萬兄,現在還沒有嵩陽派,她還是我們的堂主,要是傷了她,掌門人能放過你嗎?”

郭南英恨道:“是這娘兒們想要我死,我饒不了她。”不管傷口鮮血長流,邊說邊打。歐陽昕幫著張瑤光擋了幾下,說道:“那是因為你早先對堂主無禮,說來說去,你是罪有應得。”

郭南英往後躍開,大叫:“反了,反了……”歐陽昕道:“你想清楚了,萬一掌門真人與李幫主又達成協議,別說掌門真人那邊,樊長老、柳長老,隨便一個你都消受不了。”一邊說,一邊將張瑤光遠遠地隔開。

但他不知道不是因為張瑤光走不開,而是張瑤光自己非要找郭南英算帳不可,所以他以為只要隔開張瑤光,讓她有機會走了,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沒想到張瑤光頗有要置郭南英於死地的意思,就是要趕她走也趕不走。

這下子歐陽昕是繼續幫忙也不是,不幫也不是,不但問題沒有解決,還惹上了一個大麻煩。一咬牙,猱身上前,既攔止郭萬兩人,亦阻擋張瑤光,同時與她說道:“堂主,你還是先走吧,掌門人在裏面以一敵六,雖然尚有餘裕,但要是你在這裏遇險,只怕會連累他。”

他這番說辭頗能打動張瑤光的心,出手略顯遲疑,歐陽昕更道:“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堂主要是真咽不下這口氣,改天再將他約出來,也是一個辦法。他若不敢赴約,此後如何在嵩陽派立足?權衡情勢,堂主今天還是先走為是。”張瑤光終於開口道:“好,郭南英,你給我聽著了,這幾天願你好吃好睡,免得將來再也沒機會了。”

郭南英大驚,他原本只想,按照李永年的計劃,張瑤光無論如何都已是嵩陽派的人質俘虜,所以才膽敢跟他撕破臉,肆無忌憚地占她便宜。現在要是讓她離開,別說從此以後在李永年的面前擡不起頭來,在嵩陽派之內喪失地位,就是張瑤光這根刺,也要永遠紮在背心上,一輩子不能安穩。

郭南英急得大叫:“歐陽昕,讓開了!”萬永隆也道:“歐陽昕,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壞大家的事?”歐陽昕豁了出去,朗聲道:“我從沒見過像你們這般無情無義的人,你們兩個當時在張真人的庇蔭之下,作威作福,享盡權力富貴,就算不能知恩圖報,難道不能念在同門之誼上,留個餘地,往後還好見面嗎?”

那張瑤光往後退出幾步,說道:“歐陽昕,我會記得你的。你也快離開這裏吧!這姓郭的不會放過你。”歐陽昕道:“屬下自有打算……”郭南英臉色一扳,說道:“歐陽昕,你要是再不讓開,我可要不客氣了。”歐陽昕道:“你平時對我就很客氣嗎?”

兩人針鋒相對,僵持不下。那郭南英的武功與歐陽昕原也在伯仲之間,可是他受傷在先,功力自然大打折扣,就算多了一個萬永隆,想要合力打退他,那也要在百餘招之後。到那時張瑤光早跑得遠了,就算最後能打得歐陽昕跪地求饒,也已經沒有用了。

郭南英眼見張瑤光轉身而走,急中生智,指著前方大叫道:“萬紀恩,攔住她!”歐陽昕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手勢回頭去瞧,忽然聽到“碰”地一聲,背上劇痛,眼前跟著一黑,卻是有人趁機在他背上發了一掌。

歐陽昕只覺得自己的身子騰空飛起,重重地摔在地上。這下他跌了個暈頭轉向,但仍掙紮著轉身站起來,只看看究竟是誰在背後暗施偷襲。他重傷之餘,眼神渙散,視線模糊,只見眼前人影晃動,而耳裏聽得郭南英狠狠地道:“歐陽昕,這是你自找的。”跟著又是一拳打來。

那張瑤光聽到聲音回過頭來,但已經來不及了。只見歐陽昕在她的眼前仰天倒下,躺在地上戟指著郭南英,悶悶地說著:“你……你……”郭南英一不做二不休,上前一腳踩落。

那張瑤光與歐陽昕雖然也沒什麽交情,兩人的關系也不過是上司與下屬,跟萬氏兄弟,甚至是郭南英都差不多,只不過剛剛他義正辭嚴地斥責郭萬兩人無情,這才對他的為人有點認識,也相當感動。這時竟為了自己而無端喪命,雖然談不上難過,心頭卻也是一震。頓時不由得怒氣上升,又想上前,卻聽得左元敏一聲大笑,一道黑影射了過來,不偏不倚,朝著郭南英而去。

那郭南英從來沒見過這麽大的暗器,大叫一聲,急忙矮身低頭,幾乎是撲倒在地,狀態十分狼狽。張瑤光大喜,右足一擡,就要上前,耳邊人聲響起,說道:“瑤光姊,歐陽兄弟說得對,我們還是先走吧,免得給掌門真人惹麻煩。”張瑤光轉頭一瞧,卻見左元敏一派輕松地站在身邊,再往他身後望,那不生不滅則攙住自由自在,遠遠地盯著自己這邊瞧,模樣頗有些狼狽,但眼神兇狠依舊。

不生不滅一手攙人,一手拄著鐵杖,自由自在則雙手空空,氣喘籲籲。原來他的木杖剛剛已被左元敏當成暗器,朝著郭南英給扔出去了。

現在左元敏與張瑤光略占上風,眾人都不敢輕舉妄動。左元敏睥睨群雄,環視一圈,這才拉著張瑤光,緩緩向山下退去。

兩人挑走小路,快步下山,一會兒,張瑤光道:“我胸口好痛,休息一下再走……”左元敏問道:“你受傷了?”原來他人雖然在旁邊,不過因為專心對付敵人的關系,並沒有註意到張瑤光如何受傷。

張瑤光點頭,將大致的情形跟他說了一遍,談到歐陽昕為了就自己,反遭不幸,不禁黯然。左元敏安慰道:“像歐陽兄弟這樣的個性,就算留在嵩陽派跟這群人攪和在一起,總有一天也是會出事的。”

兩人停步閑談了一陣。左元敏忽然細聲道:“別回頭,有人在附近監視我們。”張瑤光挨過身子,說道:“是誰?難道說我哥哥他……”左元敏道:“不是,要是這樣,他們人多勢眾,可以直接出現抓我們,不用躲在一旁偷窺。我猜他們是想動手,但是不敢。”

張瑤光道:“那怎麽辦?這麽吧,往東北這一路我還熟,我們出其不意,一路沖下去,他們未必追得上。”左元敏道:“不好,你身子不舒服,跑不了多遠。而且我們這一跑,就表示我們怕他們了,他們還不沒命地追。”又道:“他們現在不敢動手,是因為不知道我們的虛實,我們只要按著平常的速度下山,他們不清楚狀況,應該不會出手。再過些天等你的身子養好了,就不用怕他們了。”

張瑤光點頭稱是,不敢休息太久,並且盡量忍著痛楚,裝著一副沒事的樣子,繼續往山下去。來人果然只是繼續跟著,並未現身為難。

不久日倚西山,紅霞滿天,還好在天色沒有全黑之前,兩人便來到山下,找了一處民舍借宿。一夜無事,第二天兩人轉了一個打彎,改往西北走,原來兩人心想,反正一時也沒有地方去,就幹脆走到少林寺底下,看他們這班人,有沒有那個能耐敢在少室山底下生事。

兩人走走停停,好顯得好整以暇,又過了兩天才來到少室山下。其時天色已晚,兩人又誤了宿頭,看見前方重重樹蔭當中有座紅墻莊院,便上前投宿。前來應門的是個莊院裏的老仆人,年紀大又重聽,兩人好不容易向他解釋來意,沒想到他也不用去稟告,就直接安排他們兩個在院中的谷倉中過夜。

兩人休息一陣,忽然聽得四周唏哩嘩啦,乒乒砰砰地亂響,左元敏走到倉門外,喃喃說道:“下大雨了……”張瑤光也跟著探出身子來,也道:“這雨下得可真大。”

正做沒理會處,遠方傳來悶悶的敲門聲。敲敲停停,後來越敲越急,越敲越大聲。左元敏回憶這莊院四周除了樹林,沒有什麽可以遮蔽的地方,心道:“大概是路人想要來躲雨吧?”

不久之後,敲門聲終於停了下來。又過了一會兒,淙淙雨聲中,夾雜著那老仆人低沈的說話聲音,便往谷倉這裏來。左元敏知道自己猜得不錯,想來這路過進來躲雨的人,也讓老仆人安排往谷倉來避雨過夜。

張左兩人往把休息的地方往倉後挪,以騰出空間來給別人休息。沒想到那仆人將人帶進來,兩方一照面,氣氛頓時凝結起來。原來來人不是別人,卻是不生不滅、自由自在、郭南英還有萬氏兄弟等五人。

原來他們五人一路跟著張左兩人下山,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嚴密監控,然後再一面派人回去報訊。今天跟到這裏,原本也不打算露面,只是這一場大雨來得急,天色又黑,眼見四處無可遮蔽之處,只好跟著投向莊院而來。

五人魚貫而入,只看了張左兩人一眼,隨即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各找幹凈的地方席地而坐。萬紀恩道:“老丈,勞駕,有沒有炭火?我們幾個衣服全濕了。”

那老仆人瞧了眾人一眼,說道:“可以是可以,但可別把倉庫給燒了。”萬紀恩陪笑道:“那是自然,我們還要躲雨哩!”

老仆人走出去之後,拿炭火進來的是另一個狀貌憨厚的青年,手長腳長,動作也特別多。他一邊幫大家生火,一邊說道:“勞駕各位爺把身邊的幹草稻草移開一點,要是著起火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過了一會兒,又道:“這谷倉裏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沒事的話,請各位爺不要隨意到處走動,要是掉了東西,老爺可要怪在我頭上。”接著又嘰哩呱啦地說了一堆。眾人嫌他羅唆,都沒人答腔。

那青年說了一會兒,把東西都弄妥當了,轉頭瞧見張瑤光,忽地一楞,搔了搔頭,說道:“奇怪,奇怪……”張瑤光把頭轉向裏面,不去瞧他。左元敏道:“這位兄臺,有什麽事情奇怪?”那青年訕訕一笑,道:“沒事,沒事。”忽然從倉庫中拿出鋪蓋,就鋪在火盆旁邊。

萬紀恩奇道:“這位兄弟,你在做什麽?”那青年臉色顯得更吃驚,說道:“我在這裏睡覺啊。”郭南英疑道:“這裏是你睡覺的地方嗎?”青年嘆了一口氣,道:“還不是你們幾位害的。管家要我在這裏打地鋪,說別讓你們偷走了什麽犁耙農具,唉,不說了,不說了……”

眾人面面相覷,都不說話。左元敏表面上不動聲色,暗地裏一直在註意整間倉庫的配置,因為後來的不聲不滅等人,就擋在門口,要是起了沖突想脫身,那是非另尋出路不可了。

過了不久,忽然又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眾人都猜,該不會是又有人來借宿避雨了吧?才這麽想,遠處人聲響起,那個老仆人果然又領著人,緩緩往這裏走來。

來人人未到,聲音先到,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道:“我就說快要下雨了,趕緊找個地方躲雨,你偏不聽,這下可好了吧!”另一人道:“不,不,不,此言差矣,什麽叫做‘這下可好了吧?’難道這裏不是一個躲雨的好地方嗎?要不是我堅持往西走,我們能找到這裏嗎?”先前那人道:“你眼睛瞎啦?那我身上濕淋淋的這是什麽東西?我跟你說的時候,還沒下雨哩!”另一人道:“我呸!那你身上既然已經濕了,幹嘛還要躲雨?所以你身上濕不濕,跟要不要躲雨是兩回事。還有,你還說‘這下可好了’,好像這個地方你挺不滿意似的,老人家,不用給我面子,你要是看他不順眼的話,盡管把他趕出去!”先前那人趕緊道:“老人家,你可千萬別誤會,我說這下子可好了,就是這下子可真的很好的意思,就是稱讚你這個地方很好,宛如人間仙境……”

左元敏聽這說話的語調聲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誰來了,心想:“有這兩人來到,我就可以放心了。”

人聲來到倉庫門前,那青年趕緊起身。老仆人道:“這兩位今天也要來擠一擠,小心招呼了。”青年道:“是。”老仆人身後兩個人影閃了進來,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正是蔣大千與於萬象。

左元敏招呼道:“兩位前輩,別來無恙!”蔣於兩人打量左元敏一眼,然後互望互道:“你認得他嗎?”“我認得。”“可能嗎?”“不可能!”“那你說呢?”“說什麽?”

左元敏笑道:“兩位前輩,你們在做什麽?不認得我了嗎?”蔣大千仔細地打量了他一陣,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左兄弟,想必你感念我兄弟倆個平日待你不薄,英靈不滅,特地前來與我們相見。說吧,有什麽餘願未了的,只要我蔣大千能夠辦到的,絕對義不容辭。”

左元敏拍拍自己的胸口,說道:“蔣前輩,你在說什麽?你看,我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裏嗎?”於萬象半信半疑,道:“左兄弟,你……真的沒死?”左元敏笑道:“你看,像嗎?”於萬象道:“可是張紫陽他……”左元敏指著自由自在,說道:“這個人前幾天才被我修理了一頓,我是人是鬼,前輩盡可以問問他。”

自由自在“哼”地一聲,轉過頭去假寐,不發一語。於萬象大喜,說道:“左兄弟,你真的還活著,那真是太好了!”撲將上去,拉手拍肩,狀態十分親熱,那蔣大千稍一遲疑,但也跟了上去。

寒喧一陣,於萬象樂道:“要是這樣的話,這件事情,可得趕緊想辦法通知雲姑娘了,瞧她那天傷心欲絕的樣子,要是知道你死而覆活,那還不高興得跳了起來!”

左元敏一驚,說道:“什麽雲……雲姑娘?”蔣大千洋洋得意,說道:“那天我們不是從紫陽山上下來嗎?嘿嘿……”當下便將當日之後的事情,簡單扼要地說了一遍。

原來那天蔣大千受傷,在左元敏的勸告下,由於萬象攙扶著離開。下山之後,他們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找江湖同道放風聲給封俊傑,要他趕緊上山救他的寶貝女兒,然後才找了個隱密的地方休養。蔣大千一痊愈,就迫不急待地想要回紫陽山去看看情況,兩人來到山下,才聽說封俊傑向少林寺討救兵,早把封飛煙救走了。兩人便想左元敏一定也跟著封氏父女一起行動,於是轉向去找封俊傑,經由封飛煙的告知,才知道左元敏已經安然無恙,現在人好端端的在紫陽山上作客。

蔣於兩人悵然若失,總覺得欠了左元敏一個人情沒法子還,實在不好受。這人窮則變,兩人的腦袋這時忽然靈光起來,想起了最初與左元敏相遇的景況,還有雲夢這個人。再說兩人本來也打算去會一會燕虎臣,因為據左元敏說,燕虎臣頗佩服他們兄弟倆,現下反正燕虎臣也與雲夢一道,正好一舉兩得,一石二鳥,於是便先去尋雲夢。

別看他們兩個渾渾噩噩,頗有些粗枝大葉,但是真的認真起來,辦法倒是源源不絕。尤其那燕虎臣樣貌威猛,而雲夢小鳥依人,正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強烈對比,經過多方打聽,終於在兩個多月後,找到了雲夢與燕虎臣兩人。

雲夢一路也都在打聽蔣於兩人,雙方一見面,當然問的就是左元敏。蔣於兩人洋洋得意,便為他們兩個帶路,直奔紫陽山而去。沒想到好不容易見到張紫陽,卻得到左元敏墜崖身亡的消息。

那時正值隆冬,山上白雪皚皚,雪深過膝,站在山崖上往下望去,只見雲霧飄渺,極目盡是銀白一片。雲夢站在崖邊落淚,傷心欲絕,還好有燕虎臣在一旁照拂著,否則不知會發生什麽事情來。

蔣於兩人像唱雙簧一樣,掐頭去尾,把整個情況說了,當然這其中有很多兩人加油添醋的意見在裏面,還有很多誇張的部分。不過饒是如此,左元敏聽完之後還是深感悵然,恨不得能馬上飛到雲夢身邊去。

左元敏一時沈浸在惆悵感傷的情緒當中,過了半晌才道:“兩位前輩知不知道,我雲姊後來上哪兒去了?”蔣大千搔了搔頭,說道:“那時她哭得跟什麽似的,我對女人哭一向最沒輒了,她要走便走,我哪裏還敢去問她要上哪兒去。”於萬象點頭表示同意。

沈默一陣,蔣大千忽然見到張瑤光,並想起她是誰來,既驚且喜,說道:“哎呀,小姑娘,好久不見了,你不就是那個……那個……”於萬象道:“她就是那個挨了你一掌,差一點沒去見閻王的張姑娘嘛!”蔣大千尷尬道:“我知道,要你多嘴!”回過頭去,陪笑道:“這陣子身體好嗎?”

張瑤光聽他們講起往事,還提到了雲夢,便把頭撇了開去,只想來個充耳不聞。沒想到三人的一字一句,還是一一鉆進耳朵,一個字也沒聽漏。這會兒見他們把話頭攬到自己身上來,再也閃避不得,只好回答道:“兩位前輩好,托福,托福!”

於萬象把左元敏拉到一邊,低聲道:“怎麽?你和張姑娘,是不是這個……那個……是不是?”左元敏臉上一紅,說道:“前輩,你在說什麽?”於萬象笑得不懷好意,豎起拇指說道:“小子,你厲害。”左元敏道:“前輩,聽我說……”於萬象笑道:“別客氣,你不用說,我都知道……”

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左元敏見於萬象這會兒滿腦子自以為是,只怕就是說破了嘴,也說不清楚,便幹脆搖頭苦笑,避而不答。於萬象挨近身子,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噓……我知道,這件事情不可說,不可說……”

閑扯幾句,那青年說道:“拜托諸位大爺們,說話聲音小聲一點,我要休息了。”於萬象道:“好好好,沒問題。”拉著左元敏,就地要找地方坐下。那谷倉雖大,卻有一大半擺著農具什物,一下子擠進這麽多人,兩方人馬又有意保持距離,人人可以分到的空間已顯不足,這會兒蔣於兩人硬要擠進兩方中間,首當其沖的萬永隆頗不高興,說道:“老頭子,這裏沒位置了,到別的地方去!”

蔣大千道:“出門在外,多有不便,互相給個方便,大家方便,勞駕擠一擠,擠一擠。”萬永隆拉開嗓門,道:“我們人多,占得位置本來就要多些,要擠,當然是你們自己擠一擠。”

蔣大千將臉一拉,說道:“這真是奇怪了,你這年輕人怎麽不懂得敬老尊賢?我老人家年紀大了,身子又胖,只不過請你挪一挪屁股,偏有你有這麽多說的。我再問你一次:到底是挪不挪?讓不讓?”萬永隆只想不過是兩個怪老頭,渾沒將他們放在心上,說道:“不讓不讓,再問十次也一樣!”

蔣大千哈哈一笑,道:“很好,很好……”伸手要去拍他的肩膀。

萬永隆雖不知道這兩人是什麽人物,卻也不能任人碰到自己,萬一他的手上有毒,還是其他什麽的,總是能閃就閃。不過他才說不讓,屁股不好離開,所以只將上半身一側。但那蔣大千是什麽人物?萬永隆就是手腳靈活,也閃不開他這一拍,這一側又能有什麽作用?及待驚覺,蔣大千五根手指頭已經拂到了他的肩頭。

萬永隆大吃一驚,便在此時,身旁一根鐵杖伸來,蔣大千“咦”地一聲,撇下萬永隆,反手去抓,鐵杖倏縮倏點,與蔣大千鬥了起來,雙方以快打快,瞬間拆上十幾招,那鐵杖頭陀不生不滅終漸不敵,不得不站起身來。蔣大千哈哈大笑,正要趁勝追擊,旁邊木杖伸來,疾點蔣大千下盤。蔣大千嘖嘖稱奇,退了一步。

於萬象袖手旁觀,笑道:“這是金剛伏魔杖與醉步神仙杖嘛!原來你們兩個是金杖頭陀的師弟,嘿嘿,你們兩個還不是我們的對手,去叫你們的師兄出來!”

不生不滅不以為然地道:“哼,要是我們的師兄在這裏,還容得了你們兩個怪老頭這般囂張嗎?”蔣大千怒道:“我呸,你是說我們兩個是趁著無眾無我不在,所以才故意欺負你們兩個?”

不生不滅與他交手十來招,已知道對方武功高過自己,好漢不吃眼前虧,便想用話僵住對方,說道:“沒錯!”蔣於兩人果然受不得激,大叫道:“那就快去叫他來!他沒來之前,你們兩個誰也不能離開。”自由自在不服,道:“我們不離開,怎麽找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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